《秦武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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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武卒-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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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巫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王离,道:行尸走肉一样的秦国人,这其中的道理你不明白。我根本就不怨恨,但楚国人的神灵一定会降灾难于你们,因为你们和你们的大秦律不尊敬他。
  王离脸色有些释然,笑了笑问道:我看过你的巫祭,尽管不相信你们的那个神灵,但知道你是个好人,总觉得大秦律不应该让你这样的人死。
  男巫看了一眼王离,语气温和了一些,道:秦国人,光有好心是没有用的。如果我不死,明天就会站出来反秦的。没有妥协的余地,一丝一毫都没有。明白吗?
  接着,男巫又说:死有什么可怕呢?回到神灵那里不是很好吗?说罢,他闭上眼睛,把身体转向牢墙,道:秦国人,还记得上次我对你说的预言吗?当这预言成为现实的时候,你大概才能明白,在最后的命运面前,你我都没有选择的余地。
  执行凌迟那天,刑场围满了楚国人。王离与一千名秦军士卒在雨中维持秩序。
  行刑之前,一个小男孩捧着碗黄酒来到男巫的面前。男巫的双手被捆着,但他微笑着蹲下来,让小男孩将酒送入他的嘴里。喝完了酒,他对小男孩说:孩子,我有几句很有趣的话,你把它记住,然后讲给其他的孩子听,好吗?如果你这样做了,就会得到我对你的祝福。
  小男孩稚气地点点头,瞪大眼睛听着。
  男巫慢慢地说:好好记着,有一天,一个能举起千斤铜鼎的楚国人将打败不可一世的秦军,赶走秦国人。但是,他的妹妹却要和那个被打败的秦军将领一起死去。他们怎样初见,便怎样永诀。
  男巫说完问道:记住了吗?小男孩认真地点点头,随即转身离去了。男巫看了一会儿小男孩的背影,冷冷地对行刑手说:别愣着了,开始吧!
  男巫的表现十分惊人。被割了几十刀,他一声不吭,闭着眼睛,嘴里不停地念着什么,仿佛那利刃割下的是别人身上的肉,与他无关。在场的人看得心寒,不时有人哭出声。
  男巫的前胸、两股与手臂上的肉已经割尽,血流了一地。突然,他猛地仰天号叫起来,那声音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在向神灵呼告,凄厉而又真挚,随着他的号叫,割开的血管喷出鲜血,溅了刽子手一脸。
  这时,刮起了大风,天色骤然变得阴暗起来,在沙土飞扬当中,男巫的号叫声戛然而止。天下起了大雨,在场监刑的县令神情凝重地结束了仪式,坐车回县衙了。楚国人在刑场久久徘徊,不愿离去。
  王离心情郁闷,他猛然想起了一件事,对章邯说:我们什么时候去看望荀先生吧。两人的眼光都很亮,因为此时两人都有些迷茫,很需要向他们的导师谈谈自己的心境,也期望着从那里得到指引。
  三日后,两人到达苍陵小城。屋子里空荡荡的,书桌上散放着几卷书简,一只陶杯。椅子斜斜地靠在桌旁,仿佛荀先生刚刚还坐在这里看过书简。不过,到处都落满了灰尘。灰尘之上,留着不知是什么小动物的脚印。
  这时,一个年轻人走进来,告诉王离与章邯,荀先生在三个月前已经去世了。先生临终前曾说,他在死之前才知道自己一生的学问其实只是末流,真正重要的问题并不是天下是否能定于一,而是怎样定于一。是否定于一决定于天,怎样定于一却决定于人。但是,这个问题却被他错过了。荀先生希望他的学生能够给出答案。
  

第七章 祭与魅(1)
黄昏时分,赵高慢慢跨过内宫的门槛,听见背后暗红色的大门沉重地撞在门柱上,关闭了。他回头望了一眼,黄昏的阳光随着大门的关闭,逐渐被隔绝在了外面,内宫里只剩下深不见底的黑暗。
  赵高的背微微弯着,无论在谁的面前都显得那么谦卑。他的步子又很轻,简直像夜空里飘荡着的一张白纸。回到那间又小又阴郁的屋子,赵高有条不紊地换上宽松的衣服,顺手从架子上取出一卷竹简看起来。
  一名叫小燕子的侍女轻巧地走进屋,端来一碗茶放在桌上,对赵高说:刚才郎中令来过,像有什么急事,临走,他说过一会儿还要再来。
  话音未落,郎中令便来到门外。进了屋,他推开侍女递来的茶碗,说起了一件事情。昨天,皇帝在骊山上的宫殿里批阅奏简,累了,就从大殿的窗子向外眺望。这时,丞相的车队从山下经过。皇帝突然大发雷霆,说身边的侍从有人嘴不老实,把不应讲的话到处乱讲。皇帝要郎中令三天之内查出乱讲话的人,严厉惩罚。
  郎中令办事一向镇定稳健,内宫血雨腥风的事经历了不少。可此时,他也有些沉不住气,对赵高说:我连皇帝为什么发脾气都不知道,更别说查出乱讲话的人了。赵大人,你是皇帝身边的人,应该比我更了解皇帝的心思。
  赵高装出为难的神情道:皇帝的心思可不好乱说呀!
  郎中令明白,越是皇帝身边的人,越是忌讳说皇帝的事情,于是他连忙道:这也是为皇帝分忧啊,赵大人可不要推辞。
  赵高这才点点头,嘴里念叨着,丞相的车队,丞相的车队……丞相的车队难道会有什么问题吗?
  赵高用手指敲了敲脑袋,转过头说:对了,丞相的车队原来很排场,前一段时间不知为什么,突然缩减了许多。我当时也很奇怪,只是没有细想其中的原因。这样看来,大概是皇帝曾经无意间对侍从们说过丞相的车队太豪华,而某个侍从便把这话说给了丞相听。
  郎中令恍然大悟,点点头,他又问:可怎么查出这个人呢?
  赵高想了想,抿着嘴,眯着眼睛,道:什么办法都来不及了,只有把当时在场的所有侍从都杀掉,连侍女也在内。
  郎中令瞪大眼睛看着赵高,很久没有说话。
  赵高笑了笑,向郎中令点点头,说:你不这样做,皇帝陛下也会这样做的。
  郎中令镇定下来,不说什么,小声告辞走了。
  赵高站在门口,望着郎中令的背影,摇了摇头。这时,他转过身,猛然问道:小燕子,你的脸色为什么这样苍白?刚才吓着你了吗?
  小燕子一下子跪在赵高面前,抱着他的腿,道:赵大人,救救我的姐姐吧,她是皇帝的侍女啊!说罢,她没有血色的脸上流满了泪水。
  赵高没有动,也没说话。等小燕子哭过一会儿,才用手抬起她的下巴,冷冰冰地盯着她的眼睛,道:谁也不能和皇帝陛下讨价还价。明白吗?
  赵高掰开小燕子的手,坐在椅子上,语气中带着一点怜惜,说道:四十年前我来内宫的时候也是欢天喜地的。可是,内宫哪里是我那时想象的样子呢?小燕子,忘掉你的姐姐吧。
  喝过一碗茶,赵高想起自己今天一直在宫外,还未到皇帝的小儿子胡亥那里去呢。胡亥很小的时候,皇帝就指派赵高当他的老师,教他大秦律法。因此,两人的关系很亲近。
  赵高进了胡亥住的小院子,胡亥的仆人如同见了救星一样,悄悄指了指一间小屋子。赵高心中明白了几分,小心地走过去。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七章 祭与魅(2)
屋子的地上丢着一只垂死的大兔子,毛色雪白,体形丰满。只是它浑身血迹斑斑,双眼被一根竹签穿过,耳朵和双腿被捆着系在柱子上。胡亥一脸怨气,紧闭着嘴不说话,用皮鞭狠狠地抽打着兔子。
  赵高站在一旁,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事。胡亥头也不回,怒气冲冲地问:老东西,你来干什么?赵高用近乎于老太婆一般爱怜的声调说道:哎呀,小祖宗,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呀?
  胡亥转过头,眼里含着泪水,怨怒地看着赵高,说:他们不跟我玩!赵高忙问:是谁不跟你玩呀?
  胡亥说道:还有谁?就是嬴妩那个疯丫头,让她和我玩五子棋都不肯。还有那个扶苏,装腔作势,总是偏向嬴妩,好像都是我的不对。赵高装出很是快活的样子,说:别生气了,我不是来陪你玩了吗?
  胡亥撅着嘴,说:好吧,你陪我玩。说罢,他大声唤过仆人,指着笼子里的一只花皮大猫,叫道:快把它给我吊起来!
  仆人们胆战心惊地捆好了那只大猫,然后退到一旁。胡亥高兴地一拉绳子,看着大猫蜷起身子,在空中慌张地挣扎。接着,胡亥又命人把烧红的炭火搬过来。他猛一松手,大猫落在炭火上,发出一声吓人的惨叫,身上好看的长毛马上被烧掉一大块,并散发出皮肉烧焦的气味。
  胡亥又把大猫拉起,观察着它如何挣扎,在它快没力气的时候,冷不丁一松手,让它重新落在炭火上。胡亥回过头,说:赵高,快过来看呀!
  赵高走上前来,偷偷打量着胡亥。胡亥的脸映在火光里,眼里还依稀留着泪光。他毒毒地看着那只无力挣扎的大猫,嘴里狠狠地说道:让你不跟我玩,这回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赵高在等待着时机,只有在那一刻,才能把某种东西灌输给胡亥。现在他知道,这样的机会来了。
  见胡亥的气有些消了,赵高拉过他的手,擦了擦他脸上的泪痕,说:如果受了点气,就把喜怒哀乐写在脸上,那你永远没有机会向对手复仇。人要学会忍耐,直到有一天,你的对手像这些小猫小狗一样落在你的手里。否则,就要忍耐下去。
  胡亥抽了抽鼻涕,还有些赌气地点点头。
  这时,皇帝寝宫传过话来,要赵高立刻过去。赵高理了理胡亥的衣服,说道:去温习一下前几日教给你的大秦律法吧。
  胡亥生气地说:老东西,心情刚好点,你就让我学习。你是存心不想让我高兴是不是?赵高又用老太婆一样的声调说:那我可哪敢呀!可是,你忘了,皇帝不是说,过几天要考你的吗?胡亥想了想,有点害怕。不过,他大声说:好,就听你的。不过,你得让我骑大马!
  赵高耐心地趴在地上,驮着胡亥,在满是血污和尘土的地上爬了几圈。直到把胡亥哄高兴了,他才小跑着到皇帝那里去。
  嬴政坐在青铜鹤嘴灯下看着竹简,赵高轻手轻脚走到他面前,见皇帝不言语,便也不出声。嬴政大声说:赵高最近想女人了吗?说罢哈哈大笑,眼中还有几分狡黠的神情。赵高脸上露出几分苦笑,道:陛下可是羞杀赵高了。赵高已经立志终身侍奉陛下,哪里还有丝毫心情牵挂其他呢?
  嬴政笑道:是吗?他让赵高跪坐于自己前侧,又道:好吧!从百越进献的舞姬呢?给中车府令献舞!
  话音刚落,便走进来一名妙龄少女和五名乐师。少女身着百越一带衣着,只是按照秦国的式样稍加改变,几乎衣不蔽体,五名乐师的乐器也是稀奇古怪。与秦地乐舞不同,百越一带乐舞欢快、活跃,若与中原一带乐舞相比,简直可以称为淫乐了。也许是皇帝授意吧,少女的艳舞总是不离赵高左右,手臂、腰肢带起的香风从赵高脸旁、鼻侧飘过,让人有点飘飘然,如醉如痴。

第七章 祭与魅(3)
赵高知是嬴政戏弄自己,就让脸上露出不安的神色,等着看这舞姬还有什么花样。一曲乐罢,少女*,醉眼蒙眬,一下子坐在赵高怀里,钩住赵高的脖子,微微喘气。
  嬴政微笑道:百越歌舞如何呀?赵高宛若怀中无人,神情如常地说:百越歌舞直抒胸臆,表露自白,与中原歌舞自是不同。嬴政笑道:就把舞姬赏与中车府令吧?
  赵高说:臣无半点功劳,怎敢受赏呢?嬴政说:你就不用推辞了。但不会因为舞姬刚才戏弄于你,到了你那里就被治罪吧?依你之毒如蛇蝎之心,这年少舞姬怕是活不过今夜了。
  赵高说道:陛下所赐之物,就是致命毒药,臣也会一饮而尽,怎敢伤这舞姬半寸肌肤呢?嬴政笑道:半寸肌肤还是要碰的,只是要爱护这如花少女呀!说罢,嬴政眼中又闪出几分诡异的笑意,赵高忙说遵旨。
  退下吧!送到赵府去吧!秦王半是威严半是戏谑地说道。赵高知道,玩笑过后一定有重要事情要说。
  嬴政道:楚军主将项燕自杀之前将三十万楚军精锐解散在越国旧地一带,就地为民。那里地处偏远,鞭长莫及,假以时日,后果着实可怕!
  赵高脑子动了动,不慌不忙地道:此事也并非如同想的那样可怕。赵高有意把要说的话往后拖了拖,倒不是想卖什么关子,而是觉得在皇帝面前可以装出惊慌失措的样子,却不可真的乱了阵脚。那样的话,你在皇帝心里就没了分量,早晚被他踢到一边。
  嬴政也做出惊讶的样子,道:赵高大人的高见可要洗耳恭听!
  赵高忙说:哪里担当得起,不过是一孔之见罢了。
  他接着说:那三十万楚国士卒固然是最坚定的反秦力量,可毕竟已经无力与秦军一争高下,暂时只有蛰伏于偏远之隅。只要大秦国在统一天下后争取到一个稳固的局势,有一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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