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越邸杀人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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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越邸杀人事件-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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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吗?”
  我又回过头去,越过肩膀仰望壁炉上方的肖像画,不由得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接着,我仰望挑高大厅的天花板,又很快低下头来俯视自己脚下。好一阵子,女医什么话也没说,就那样看着无法克制自己情感的我。
  “我了解你的心情。”
  过了一会儿,的场小姐这么说。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声音让我觉得好温暖好温柔,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你很爱她——很爱深月小姐吧?”
  我正要开口回答她时,她缓缓地摇摇头阻止了我,说:
  “要不要一起去温室?”
  “温室?为什么?”
  “我想在那里放点花。”女医平静地看一眼装饰架,“她真的跟夫人长得一模一样,我刚见到她时,还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呢。”
  我想,她应该是想为美月、深月——这两个同样年纪轻轻就去世的“Mitsuki”,在这幅肖像画前供上花朵吧。
  我点点头,跟在女医身后。
  8
  “关于四年前的火灾,”正要弯入通往温室的侧廊时,我下定决心问的场,“你说是电视起火引起的事故,今天下午我想到——”走在前面的的场,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着我,“我想起那个电视是李家产业的产品,我想你们老爷应该也……”
  我还没问完,女医就回答我说:“他知道。”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榊就是李家产业社长的儿子?”
  “我知道这件事,是在昨天榊先生死了之后,在电视新闻听到的。”说完,女医用非常诧异的表情看着我,“就是因为这样,枪中才怀疑我吗?”
  “不,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想到这一点,我还没告诉他,这是我自己的猜测。”
  “你认为是我们之中的某个人,为了复仇而杀了榊?”
  “我是说有这种可能性……”说到这里,突然觉得自己说的话很不得体,顿时噤口。
  “绝对没有这种事。”她坚决地说,“我——不,我们在这里,过的是与‘憎恨’这种东西无缘的生活,这里就是这样的地方。”
  我当然不可能因她这一句话,就消除了我对这一家人的怀疑。但是,我开始相信至少凶手不会是这个女医生——虽然没有确凿的理论性根据。
  走在侧廊上时,的场小姐叫我等一下,说要拿一个花瓶,自己走进了右边一排房间中的一间。过了一会,她拎着一个暗绿色的花瓶出来了。这个浑厚的玻璃花瓶,有球形的胴体、细长的颈子。
  到了温室,女医直直走到中央广场,扫视一屋子的兰花。好一会儿,她才指着一丛盛开的喜姆比兰说“这个不错”。喜姆比兰挺直的花穗上,争相绽放着许多白花,娇小可爱,看起来非常朴素雅致。她把花瓶放在圆桌上,往那丛花走去。
  我跟在她后面往里面走时,通道上的一个鸟笼吸引了我的目光。淡绿色的鸟笼中,有一只黄色小鸟栖息在杯状的窝巢中。这只鸟好像就是女医在喝下午茶时提到的,那只叫“梅湘”的金丝雀。它还活着,只是看起来很没精神。听说会唱歌的金丝雀中,纯黄色羽毛的德国种的声音最好听。可是,我只看到它微微地呼吸着,身体都没动一下,更不要说听到它的叫声了。
  “怎么了?〃
  我正弯腰盯着鸟笼看时,的场小姐拿到她要的花,回到通道上,站在我旁边这么问。
  “这只鸟……”我指着鸟笼,“它就是你说的梅湘吗?”
  “啊,没错。”
  “好像真的很虚弱呢。”
  “是啊,我也是只听末永说而已,现在才刚刚看到。——末永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因为昨天还健健康康的。”她注视着笼子里的小鸟,百思不解地说,“听说金丝雀是很好养的鸟,不太容易生病呢。你觉得有问题吗?”
  “没有。”
  我们没有再多谈关于鸟的事,就那样走回了广场。其实,我是觉得蛮奇怪的,不过,并不认为跟事件有任何关联。
  的场在圆桌上把剪来的兰花插进花瓶里,徐徐地说:“我觉得枪中这个人,有很多不可思议的地方。”
  “怎么样不可思议?”  
  “我也不会说,”她结结巴巴地说,“例如思考方式、兴趣,还有性格等等。”
  “你是说特立独行吗?”
  “跟特立独行又不太一样。”女医缓缓摇摇头,“举个非常简单的例子来说,他经营古董店,又经营戏剧活动,在我看来就是非常不可思议的组合。”
  “说得也是。”我在脑海中描绘着这个十年朋友的脸——拥有艺术家气质的瘦削的脸。我突然想到一句话,就不经意地说出来了:“说不定,他也对活着没有多大兴趣。”
  “这……”女医惊讶地眨着眼睛,“说古董品我还能理解,可是,戏剧演出跟那种想法有什么关联呢。”
  “这是我自己的感觉,他所创作的戏剧都是那种样子,怎么说呢,应该可以说是‘死之生’吧。”
  “死之生?”
  “这个形容很奇怪吧?可就是这种感觉。今年秋天演出的戏剧,出场人物都是西洋棋的棋子,没有一个活生生的人物。剧本本身充满了人类龌龊的世俗味,可是,那只是在外部操纵棋子的某个人的属性、意志,棋子本身都只能淡淡看着自己的命运,接受这样的命运。仿佛早已觉悟到,自己一开始就跟龌龊的世俗之‘生’无缘——这就是我所谓‘死之生’的意思。”
  “啊。”
  “还有,他也很喜欢用‘走向死亡之生’的题材。拖泥带水地走向死亡,不断倾斜滑落而下——一种一开始就只有朝向‘灭亡’的力量。”
  我把涌向心头的感想,一一说给她听。看着的场小姐疑惑的表情,我自己也很怀疑自己为什么变得这么饶舌。
  “另一方面,他对自己的‘生’——自己活着的意义,也有所坚持;他说他在寻找‘风景’,在这个风景里,他可以切身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意义。他曾经说过,他创办‘暗色天幕’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啊,对不起,我一个人说个不停,又说得这么词不达意,你一定听不太懂。”
  “不会的,没这种事。”她嘴巴这么说,还是掩不住困惑的表情,“那么,铃藤先生跟其他团员,也都有枪中先生那样的意识吗?”
  “应该没有吧。”我摇摇头,“通常,演员的心,只会跟非常世俗的‘生’产生共鸣,‘死之生’或‘迈向死之生’之类的东西,几乎跟他们无关。”我哽咽了一下,说:“只有她——芦野不是那样子的。”
  “你呢?铃藤先生。”
  “我吗?”
  我沉默下来,看着圆桌上的花瓶。绿色的不透明玻璃花瓶,从形状跟艳丽的配色来看,应该是中国的“干隆玻璃”。清朝时代所制作的玻璃俗称“干隆玻璃”,大多是这种不透明的东西。
  据说,为了让色泽尽量接近中国非常珍惜、视为权力象征的“玉”,所以,特意混杂了许多不纯物质。
  “我没有枪中那种知识和鉴识眼光,但是,我也会被古美术品或工艺品深深吸引住。不过,我觉得我是被他们各自从中散发出来的种种‘生’的形态吸引了。”
  “什么‘生’的形态?”
  “例如这个花瓶,”我看着桌上的玻璃花瓶说,“创作者的心与其灌注的炽热视线,会挑起我的兴趣,就像它本身的美一样,不,可能有过之而无不及。我喜欢让自己神游在信匣里的信里,以及器皿上纵横交错的谈话中……”
  “你好罗曼蒂克。”的场微微一笑,拿起插好白色兰花的花瓶说,“我们走吧。”
  9
  我们离开温室,回到大厅。的场小姐把花瓶放在装饰架中央收藏木屐的玻璃箱旁边,闭起眼睛来默祷。我站在她旁边,抬头看着肖像画,拼命压抑洪水泛滥般涌上来的悲哀与愤怒。
  “铃藤先生,你对这个房子有什么看法?”的场小姐离开壁炉,这样问我。
  “叫我怎么回答呢?”我没听懂这个问题的真正含意,有点惊慌,但是,很快会意过来,回答她说:“现在我开始相信你昨天说的话了——这个房子有不可思议的地方。只是以常理来判断,实在很难认同这种事,所以,还是有一半无法相信。”
  “我并不要你相信,我要说的是,也可以从那个角度来看这个房子。”
  “不,”我摇摇头看着女医,“你说过这个房子是一面镜子,会映照出来访者的未来。”
  的场再度看着墙壁上的肖像画,点了点头。我又问:
  “那么,的场小姐,对住在这个房子里面的你们而言,这个房子是什么呢?是不是也会映照出什么来呢?”
  “你还记得刚才去温室途中我所说的话吗?我说我们都抛开了恨与怨的痛苦情感,才生活在这个房子里,这房子就是为我们这种人存在的。”
  “你是说你们的心是向着过去,而不是未来吗?这个房子映出了你们这样的心态吗?”
  “你要这么说我也不否认。”
  我看着女医的脸,一时说不出话来,她也无意再继续谈下去。石砌墙壁外的飕飕风声陡然增强,包围了我们四周的沉默。
  “来到这里后,我一直有一种感觉,”过了一会儿,我缓缓看着微暗的大厅,说,“觉得这个房子好像在‘祈祷’;这个房子的每一个部分、每一个收集品,都结合成一体,各自向某种东西诚挚祈祷着。”
  “祈祷?”的场重复着这个词,把手贴放在穿着灰色背心的胸前。
  我继续说:“那也许是建造了这个房子的人的祈祷;或是被收集在这里的每个收集品的创作者的祈祷;或是收集了这些收集品的人的祈祷。”
  “也许是吧,是创作者的祈祷;也是收集者的祈祷。”的场眯起厚厚镜片下的眼睛,凝视着远方。
  “说不定我们家老爷也跟枪中先生一样——如你刚才所说——有厌恶生、倾向死的心态。而且,说不定这就是这个房子、这个建筑物自古传承下来的……”
  说到这里,的场缓缓摇摇头,说:
  “不对,我收回刚才说的话,老爷跟我们绝对没有被‘死’吸引。吸引我们的不是死,而是……”
  “而是什么?”  
  “不知道。”的场有点迷惘地喃喃说完,向我点头致意说“该走了”,然后转个身又说:“铃藤先生,你最好也回二楼去。”
  我稍微思考了一下,说:“我想去礼拜堂坐一下,可以吗?”
  “请便,不过,最好还是不要一个人独处比较好。”
  “我知道,谢谢你。”
  “那么,我走了。”
  我目送的场离去后,一个人走向礼拜堂。
  墙壁上的灯泡发出微弱的橙色光芒,在礼拜堂内刻画出清楚的阴影。冰冷的空气让我的身体颤抖,我盯着祭坛上的耶稣的表情,走在中央通道上,在前排右侧的椅子前停了下来。
  “铃藤!”
  有人在背后喊我,我立刻听出来是谁的声音。回头一看,果然是矢本彩夏,她站在门后面看着我。
  “怎么了?”
  我惊讶地问她,她才从门后面钻出,说:
  “我担心你,所以来看看你。”
  “担心?你担心我吗?”
  “是啊,我怕你自杀跟深月走了。”她说话的语气一点都不像开玩笑。
  “怎么可能!”我的嘴角自嘲般地抖动了一下,“放心吧,我没那种勇气。倒是你,怎么可以一个人随便走动呢。”
  她好像想跟我说什么,脚拖着地走过来。走到我旁边时,突然看着我的脚说:
  “啊,铃藤,你只穿着袜子呢,会着凉的!”
  被她这么一说,我才发现自己的脚已经冻得毫无知觉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她,就这样坐在椅子上。
  “你刚才跟的场说了什么?”彩夏在我身边坐下来,试图打探消息。
  “你遇到她了吗?”
  “刚才在楼梯跟她擦身而过。不过,我在楼梯平台听到了你们说话的声音。你们谈了些什么?”
  “很多——干吗,看你一脸怀疑的样子,”
  “因为……”
  “你还是怀疑她吗?”
  我再看了彩夏一眼,不禁大吃一惊。她为深月的死而哭肿的眼睛已经复原了,可是,神情却黯淡得令人不寒而栗,我从没看过她这么沉重的表情。
  “因为……”彩夏不安地回头看入口大门,用比平常低沉而且稳重的声音说,“深月比我们都确定这个房子还有另一个人存在。”
  “咦!”
  “昨天最先提出这个问题的是甲斐,其实,最害怕的还是深月。”
  “到底是怎么回事?”
  “把知道太多的人杀掉灭口,这种事不是常有吗?而且,我们今天不是也在这里说过,被杀的都是比较醒目的人,深月也很醒目啊。”
  “你是说的场从比较醒目的人开始下手?”
  “我是说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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