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楠示意郝平安静，回头看了一眼小菊芳和黑豹。
小菊芳不停地漱口，然后吐进马桶里。马桶放在黑豹的床边，黑豹显然非常厌烦马桶的味道，将马桶盖盖上，然后他心烦地说：“死个人把你的苦胆都吓破了！”
小菊芳手里端着碗，嘴里含着水，眼睛瞪着不明白黑豹在说什么。片刻之后，小菊芳明白过来，将马桶拎到自己的床前，掀开马桶盖继续漱口。
“小菊芳，吃狗屎了？”张楠问道。
小菊芳一边漱口一边说道：“不是狗屎，是沙子。”
张楠和郝平都不解地看着小菊芳，小菊芳将碗里的水都倒入口中，发出哗哗的声响，吐入马桶里，似乎舒服了许多。小菊芳将马桶盖盖好，拎到黑豹的床边，冲着黑豹嘿嘿一笑，将马桶放下。
郝平走到小菊芳身边：“究竟怎么回事？”
小菊芳叹气：“吃狗屎，我不怕，怕就怕毁了我这副好嗓子。”
“究竟怎么回事？”
小菊芳脸上流露出满不在乎的神情但声音却又些哽咽：“他们逼我吃掺了沙子的饭。”
张楠和郝平均是一怔。
第二天，轮到黑豹拎马桶，他倒完后将马桶放到郝平床前：“明天轮到你。”
郝平点点头。
张楠走到黑豹身边：“什么感觉？”
黑豹明知故问：“什么什么感觉？”
“倒马桶啊！”
“你别门缝里瞧人，我黑豹也是苦出身，五岁就跟着牲口屁股后面捡大粪。”
“没看出来，我还以为你们兄弟打生下来就是江洋大盗呢。”
黑豹眼睛瞪起：“你……”
小菊芳赶忙站在张楠和黑豹的中间。
“7632和你开玩笑呢。”
黑豹哼了一声：“声名显赫的巡捕沦落成终身监禁的囚犯，上海滩恐怕你是独一份。”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五章 杀人狱规（2）
“我要的就是头彩。”
“出牢房，全体集合！”狱警大喊。
修爷、小劳作和汉森都走出牢房。草上飞则装出脚伤行动不便的样子故意走在最后。
修爷等人走出牢房，草上飞连忙站在床上仔细辨别着墙上隐约的字迹。
“什么什么不开……与君什么什么曲。”
草上飞下床眉头紧锁。
狱警走到牢门前，用警棍敲击着牢门。
“磨蹭什么，快出来。”
草上飞走出牢房正好与张楠相遇。
“脚好点没？”张楠问道。
“就那样。”草上飞回答。
“看清楚上面的字没有？”
“就看清几个，还得再想其他办法。”
张楠和草上飞一边说着，一边向监舍大门走去。
监狱操场上，犯人们整齐地站立，威廉站在青石上，“昨天犯人7522企图越狱，他的结局你们都看到了。我再次警告你们这些杂碎，胆敢越狱，就会是下一个蝎子。经典狱长同意，从今天开始，提篮桥监狱实施新的狱规，所有在押囚犯必须严格遵守，违反狱规者严惩不贷。念。”
狱警：“狱规。第一条……”
“……第四十二条：囚犯违反狱规时，按其轻重，给于如下处罚。一、禁闭：昼夜与其他牢房隔绝，在牢房独居。二、减食：每回减二分之一至三分之一的粮食。”
“……第五十一条：在窑厂劳动的犯人，两人腰部必须用铁链拴在一起，每次抬砖不得少于一百块。为防止怠工，必须小跑。上下午可各上一次厕所，但必须经过狱警同意。如有违者视情节轻重将处于二十至五十不等数量笞刑处罚……”
“以上狱规共一百零一条。”
犯人队伍中一片骚动。
“你们不要怕，提篮桥监狱是远东最文明最讲法律的监狱，严厉的狱规是要处罚那些不没有悔罪表现而且继续惹是生非的顽固分子，我相信这只是极少一部分人。对于绝大多数囚犯来说，一定能够感受到西方司法文明优越性。”
威廉招手，几个狱警将七等饭的模具拿了上来，众犯人看到七等饭的模具，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从今天开始，实施七等饭制度。表现好的犯人能够严格执行狱规的犯人，将吃头等饭。”
一个狱警将头等饭的模具举了起来。
“而那些不思悔改继续惹是生非与狱方作对的犯人将被罚吃七等饭。”
一个狱警举起七等饭的模具。
犯人们发出惊呼声。
“狱规手册将发到你们手中，你们必须在三天之内将狱规牢记于心。三天之后我要抽查，被抽查的犯人如果不能准确背诵，同监区的犯人则连续吃七天七等饭。”
犯人们的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
“我相信，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
犯人们面面相觑，郝平、阿炳等犯人的目光均投向张楠，张楠面无表情显得非常平静。
“为了感谢上帝给你们这些罪人改过自新的机会，每个牢房发放一本《圣经》，你们这些罪人要向上帝忏悔自己的罪行，每周要写一篇悔过书。你们要感谢上帝，是他恩赐给你们阳光、雨露和食物。”
威廉离去。众犯人大都站在原地，脸上流露出迷茫的神情。郝平、阿炳、草上飞、小菊芳等犯人向张楠走去。
“威廉这是要干什么？”郝平说道。
“不是威廉，是狱方。”张楠说道。
“真要实施这些狱规，我们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出去。”草上飞也说。
“你都终身监禁了，还想着活着出去。”
草上飞瞪着眼睛看着张楠：“你也一样。”
张楠眼睛注视着在巡视的狱警。
“看到没有？”
草上飞顺着张楠的视线看去：“狱狗身上的枪没了。”
第五章 杀人狱规（3）
“干活吧，不过要随时留意其他动静。”张楠说道。
“知道了。”草上飞应着。
然后，他走向工厂，小菊芳也准备到工地拉砖。
“小菊芳？”这时，威廉突然出现。
小菊芳脸上立刻浮现出讨好的笑容：“威廉警官。”
威廉冲着小菊芳诡秘地一笑：“听说你六岁就入戏班学艺？”
小菊芳点点头。
“能唱多少段折子戏？”
小菊芳神情显得兴奋，似乎找到了讨好威廉的途径：“多年不唱了，也就还记得三四十段吧。不知道威廉警官想听哪出？”
“能唱三四十段啊，看来你的记忆力不错。”
小菊芳笑笑。
“这么说来，新狱规你一定能够很快牢记于心。你可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
说完，威廉离去。小菊芳傻傻地站在原地，威廉走出一段距离之后小菊芳才回过神来，小菊芳快步追上威廉。
小菊芳哀求道：“威廉警官，我不识字，怎么背狱规？”
“不识字？那你怎么能记得住三四十段折子戏戏词？”
“那都是师傅口耳相传的。”
“你识不识字与我无关，我关心的是三天之后你能不能流利地背诵新狱规。不然，同监区的犯人因为你吃七天七等饭，那时候……”
“威廉警官，你不能这样对我……”
威廉冷笑而后神色严厉：“闭嘴！干活！”
等威廉走后，汉森凑了过来：“记着，向威廉警官提一提，我会拉胡琴。”
小菊芳看了汉森一眼，哼了一声，埋头往车上搬砖。
张楠按照白鹭的嘱咐，准时到医务室换药。白鹭用酒精清洗着张楠的伤口，然后用纱布包好。张楠的眼睛盯着窗口的鲜花，白鹭顺着张楠的视线也看了一眼鲜花：“你也喜欢花？”
“一切美的事物我都喜欢。”
白鹭一怔看了张楠一眼：“你应该向上帝忏悔罪恶，我想上帝会宽恕你。”
“忏悔？为什么要忏悔？”张楠问道。
“只有灵魂不被魔鬼所左右，你才能发现什么是真正的美。”
张楠微微一笑：“你是说我的灵魂被魔鬼所控制？”
白鹭眼睛直视张楠：“不是吗？为了金钱你可以协助他人越狱。”
张楠脸上露出坏笑：“我记得基督山伯爵也曾经越狱，那他的灵魂是否也被魔鬼所控制？”
白鹭没有想到张楠会如此反驳，急得白鹭不知该如何回答，脸色微红。
威廉走进医务室，看到白鹭单独为张楠治疗，脸上露出吃惊的神色。
“7632，你可以走了。”白鹭低声说道。
张楠整理衣服向外走去，威廉用警棍拦住张楠。
“来人。”威廉冲着外面喊道。
一个狱警跑了进来。
“把7632带走。”
狱警将张楠押出医务室。
“白医生，我跟你说过，给犯人治疗，必须有狱警在场。”
白鹭整理着工作台：“不是没出事嘛。”
“出事就晚了。7632是监狱最危险的囚犯。”
“他居然知道基督山伯爵。”
“你说什么？”
白鹭没理他，继续整理工作台。
“我决定给每一间牢房发放一本《圣经》，每周让囚犯写一篇忏悔书。”
白鹭转身脸上露出喜悦的神色：“上帝一定会宽恕他们的罪恶。”
张楠被押到工地继续干活，他看见小菊芳发疯似的来回猛跑，就问道：“干得这么猛，疯了！”
小菊芳气喘吁吁：“我倒希望自己真疯。”
“还想装疯出去？”
“不出去，我会被威廉玩死。”
“究竟怎么回事？”
“威廉陷害我，三天之后要抽查我背诵狱规。可我……可我根本不认识字，我怎么可能背会……”
小菊芳说着说着哭泣起来。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五章 杀人狱规（4）
“眼泪是不会换取威廉同情的，相反，他会变本加厉地欺负你。”
“那……那怎么办？”
“要坚强！”
“三天之后，我背不出来，一个监区的犯人都要被罚吃七等饭，他们不会放过我。”
“你背不出来，别的人也一样背不出来。威廉之所以这样做，就是要监狱所有犯人惧怕他的淫威，不敢再与狱方斗争。”
“别人的事情我管不了，我只担心自己。”
张楠微微一笑：“那好，晚上回去我教你认字。”
听到这话，小菊芳的脸上露出笑容。
“嘟！”临近中午，狱警吹响了哨子。
阿贵冲着大家喊道：“停工了，开饭了。”
众犯人放下手中的活，向吃饭的地方走去，但却没有发现送饭的犯人。犯人们脸上露出迷惑的神情。
“排队，跟我走！”狱警喊道。
阿贵、小菊芳、汉森排队跟在狱警的身后，走到监狱操场一角。早有一批犯人坐在草地上，老歪的身影夹杂在犯人中。阿贵等犯人刚刚坐下，狱警领着张楠、郝平、阿炳也来到这里坐下。狱警推一个小车，车上并不是饭而是小册子。
“听着。你们手里的小册子就是新狱规。从今天起，连续三天午饭时间延长一小时背诵狱规，不认识的字可以向身边犯人询问。三日之内必须将狱规牢记于心。三日之后不能流利背诵的犯人，同监区所有犯人连吃七天七等饭。”
犯人们认真翻看着小册子，显然有许多人不认识字，向旁边的犯人询问。
阿贵摸着脑袋用手指着小册子认真地读着，显然遇到不认识的字，碰碰旁边的小菊芳。
“这个怎么读？”
“我不识字。”
阿贵瞪起眼睛：“小菊芳，不识字你会唱戏词？”
“那都是师傅口耳相传，我真不识字。”
“滚滚滚，到一边去。”
小菊芳慌忙挪动地方。
“有识字的没有？到这儿来。”
犯人队伍中没有响应，阿贵嘴里骂骂咧咧的。
老歪冲着阿贵说道：“阿贵，你不是自称大户人家的少爷嘛，怎么连字都不认识？不会是和丫鬟偷情生的孽种吧！”
阿贵站了起来：“找死……”
不远处的狱警用警棍指着阿贵：“坐下。”
阿贵无奈地坐下，老歪更加得意。
送饭车过来，犯人按照顺序打饭，老歪排在阿贵的后面。
“阿贵，歪爷还认得几个字。歪爷不计前嫌，不收学费教你识字。免得你连累整个监区的兄弟。不过，晚上得给歪爷打洗脚水。”
斧头帮的犯人听后哈哈大笑，打好饭的阿贵再也忍不住，转身走到老歪身前，将饭扣在老歪的脸上。老歪立刻还击与阿贵打在一起，四海帮和斧头帮的犯人也随即动手，操场顿时乱成一片。
阿贵与老歪更是打红了眼，其余犯人站在一旁有的喜形于色，有的事不关己……
小菊芳气愤地说道：“打死臭阿贵，打死臭阿贵……”
草上飞站在小菊芳身边：“阿贵死了，老歪照样欺负死你。”
“先痛快再说。”
威廉带领大批狱警赶到，狱警在威廉的指挥下，用警棍疯狂地抽打四海帮与斧头帮的犯人，并且逐渐将两帮的犯人分割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