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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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林院(耽美)-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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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乐鱼苦着脸,蓝花布“耳朵”耷拉下来:“我让更夫王老三帮我上去的。” 

织绣说:“王老三脑子不好,怎么也不能把你倒吊上去!” 

赵乐鱼挤眉弄眼:“他……脑子不灵吗?他夸口说杨翰林被杀那夜,多亏了他作证,卢状元和我们韩修撰才没了嫌疑呢。” 

徐孔孟道:“酒鬼的话,真不真——难说。怎么,韩逸洲要回来了?” 

赵乐鱼说:“是啊,要不我大清早跑来打扫什么?昨晚上善财童子先驾到,报告我恭候韩大人的大驾。” 

徐孔孟笑了笑:“他?年级还轻。我记得多年前他父亲那种天下首富的排场,才叫人大开眼界。十二年前韩家在洛阳宴请皇太子,也就是当今皇上。我们父子也去了。韩家厨子烧一盘凉菜:就用了三百条活龙鲤为料。” 

赵乐鱼张大了嘴,徐孔孟解释说:“每条鲤鱼只取嘴上两根鲤鱼须而已。” 

赵乐鱼道:“不得了!韩逸洲的钱,难道比皇上还多?” 

徐孔孟摇头:“皇上三宫六院,儿女成群,就算富有四海,也开销大。韩逸洲现在孤身一人,只怕不当翰林,也能当财神了。” 

赵乐鱼点头:“徐兄?翰林院的银钱出入,有没有经手人?” 

徐孔孟说:“当然是有的。翰林院虽然是皇家衙门,书香圣地。偶尔也帮人做些事收些资费,维持甲秀林的庭院。学士大人这几年,都交给了老魏做。” 

“魏宜简?” 

“是。老魏的账目一清二楚,我也佩服的很。” 

他们正说着,就见一个修长而美姿仪的人从远处匆匆走过。他似乎也看到他们,却连招呼也不打。昂首径直去了。 

赵乐鱼自然认得他是状元方纯彦。 

他问道:“方编修每日都这么早吗?他在书楼也不忙,按理不用这样早来。” 

徐孔孟说:“他?好像我在翰林院的几年,都是他最早到。死掉的杨翰林恰恰相反,喜欢夜游。半夜三更翰林院外人不能出入。有一次杨青柏忘记了钥匙,等了一个时辰,才和方纯彦一块进院的。” 

赵乐鱼茫然的点头,一拍脑袋:“韩逸洲快到了,我得去换身衣裳,洗洗脸面。免得他又嫌我。” 

韩逸洲蜷缩在轿子中,手脚还是冰凉的。虽说是春天,但明媚鲜艳似乎与他格格不入。他是极要面子的人,本来对翰林院已经存了失望与厌烦之心。有心躲回洛阳去。又害怕别人议论他的入狱与是非,且不愿意卢雪泽以为他一蹶不振。所以,咬着牙齿来了。 

他才下轿,赵乐鱼就过来了,笑脸和大朵葵花盘似的:“逸洲,你来了?” 

他望着赵乐鱼,浅浅一笑。 

“我把屋里屋外都打扫干净了……”赵乐鱼不忘表功,韩逸洲安静的聆听着,跟着他往猗兰馆去。 

经过柳树荫时,韩逸洲脸色死白,原来东方谐正从桥那边过来,宫中的一个小宦官捧着他的围棋盒子。 

东方谐望到他与赵乐鱼,笑如春花绽放,慢慢的走了过来,也没有避开的意思:“韩大人早。” 

韩逸洲如骨鲠喉,生怕赵乐鱼看出他的异常。他与他擦肩而过,却不能心平气和的问侯一声。 

这时,他听到脑后的赵乐鱼道:“东方大人,我有话对你说。” 

东方谐站住了。韩逸洲不知道赵乐鱼要闹什么。他回头也不是,干站着也不是,局促的反复摸着玉佩。心里悔,恨,痛交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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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乐鱼笑着,口气十分坚定:“东方大人,韩大人病了好几日。飞云阁里编书可一直没有停下。现已近尾声,不是吗?除了徐兄,你身边还有何,魏两位大人。昨天我与学士大人说:等徐兄回去了,就请调一人过来分担韩大人的书务。学士让我来问你。” 

东方谐眸光流转:“我是无可无不可的。韩大人眼界极高,不知道看得上我手下哪个人?不过何有伦配画正是关键,一刻也离不开。魏编修倒可以两头跑,他妻子卧病,时常开溜,未知韩大人能否体谅?孔孟与我曾说,他最怕韩大人给他脸色看,他这回大病初愈,先让他心里缓一缓吧?”他这样说,无视韩逸洲到了极点。连宫中小宦官也抬起眼皮偷看了一眼韩逸洲。 

韩逸洲身子颤抖不止,秀绝的容色,因为郁气凝结,就如秋残霜荷。他本有心说几句,但却不忍心对东方恶语相向。他与东方断绝,考虑了大半年的功夫。半年里,他对东方的一份心,日日黯淡。伤痛早已经如砒霜,散入五脏六肺。若说是心病,也是陈疾了。但他总念得当日的恩情,觉得两人分开后,若说对方一句不是,非但对不起东方,也对不起自己的一份真情。 

就听赵乐鱼呵呵的笑:“韩大人眼界不高,万岁能让他去编音乐集成?阳春白雪,能把我们这种下里巴人编进去?我来翰林院好些日子了,不知为什么,韩大人的脸色,我是越看越喜欢看。真乃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翰林院里人的脸色,红蓝绿黑,和东方大人家乡四川的变脸似的,东方大人,是不是?” 

东方谐脸色明澈,姣好的眉眼间闪过一丝厉色,道:“韩大人好福气,才不过几天,把赵翰林心都留下了。但无论如何,皇上亲自拨了这几位编修给我,韩大人要任何一个,都该亲自对万岁去说。韩大人的财力显赫,天下知名。要找人,非要我飞云阁的人吗?” 

赵乐鱼接茬:“东方大人?你当真不肯?” 

东方谐抿嘴一笑:“还有假吗?我只管飞云阁的事。”韩逸洲突然停住颤抖,回头直勾勾的望他,也不是愤慨,也不是难过,竟然毫无表情。 

赵乐鱼哈哈大笑:“那太好了!我就盼着你不给呢?” 

东方谐与韩逸洲俱不明所以,赵乐鱼拉过韩逸洲说:“卢学士讲了,如若东方大人不肯放人,就把方状元调来编书。这样人尽其才,又不干东方修撰的事,又助了我们,岂不好?” 

赵乐鱼盯紧了韩逸洲的眼睛,过了一会儿,心下才一松。 

韩逸洲也有几分高兴,他轻声问:“真的能把方纯彦调给我们?”他眼角扫到东方 

谐,又沉了心。低头看自己的脚面。 

东方谐自不痛快,但他的美如西子湖的水,总是相宜。他的眼色犹带几分轻慢,脸上慢慢显出雾般的微笑:“好啊,恭喜韩大人了。赵翰林,你小小年纪,就能体察人事。也是前途无量啊。” 

赵乐鱼亮晶晶的眼珠子都乐成了桃花朵朵开:“感谢修撰大人,托大人的福。” 

他说完,居然没轻没重的推了韩逸洲一下:“韩大人,我们走吧?” 

韩逸洲如木偶一般,被他推活动了。东方谐脸上似笑非笑,同着小宦官一起走了几步,悠悠的问他:“万岁爷平日里喜欢吃鱼吗?” 

小宦官不假思索:“不喜欢!万岁顶讨厌吃鱼。” 

他瞧清楚东方谐绝艳至丽的面孔,不知怎么心里一寒。 

韩逸洲一直到了猗兰馆,才叹气说:“赵乐鱼,你呀!兴师动众做什么?方纯彦学问固然极好,但第一,他未必肯来,第二,万岁未必高兴,第三,飞云阁未必满意。” 

赵乐鱼仰脖子喝了些水,道:“……逸洲,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次编书好坏,直接关系到大家的位置。这年头光闷头做事,谁知道你的辛苦?东方大人编书,书还未成,大街小巷便传开了。明摆着他们自己率先传到民间的。你就知道写啊写啊,舆论懂不懂?” 

韩逸洲惊讶:“你什么时候也研究上这个了?” 

赵乐鱼也不答,一把捉过他的手腕:“怎么破皮了?”韩逸洲才意识,他刚才背对东方的时候,把自个腕子掐出了血。 

韩逸洲连忙将手藏到背后,尴尬的说:“不要紧的。不要紧。赵乐鱼?你怎么会打起方纯彦的主意?” 

赵乐鱼问:“我就好奇,想了解状元书法家。逸洲怎么看他?” 

韩逸洲说:“他对人向来都是特冷淡的,我与他没有私交。不过我偶尔去闲远楼寻书,若真心的请教他些什么,他都肯解答。他这个人还有几分骨气。” 

赵乐鱼若有所思的不断点头。 

韩逸洲注视着他良久,郁闷也渐渐散了,才强笑道:“赵乐鱼,有的事不必为我担心。我家上三代,都是一品官衔的巨贾。到今日我的洛阳总帐房也管着韩门千万家产业,因遵照父亲留下的话,我每旬都亲自审视洛阳报上的账目。编一本书并不怎么太累,我可以应付。” 

赵乐鱼格外安静的听了:“逸洲,你别不高兴,我看你就是有些书痴气。” 

韩逸洲坐下,摊开一本乐谱,半晌才说:“我并不真傻,只是不忍……而已。” 

赵乐鱼在边上磨墨,好半天才笑着炫耀:“我这几天每天练习调墨,大人品评一下?” 

韩逸洲也没真看进书去,他正要开口,门外就有人声。 

“韩大人在吗?”魏宜简迈了进来,神色恭敬。韩逸洲站起身:“魏编修?” 

自从赵乐鱼入了翰林院,他是第一次来猗兰馆。赵乐鱼叫他一声:“魏兄?” 

魏宜简直接绕过他,对韩逸洲低诉了几句。韩逸洲仔细的听了,瞅了一眼赵乐鱼:“魏编修,既不方便对着别人讲,我们可以到猗兰馆里间去谈。” 

赵乐鱼撇了撇嘴,等他们进了里间。他正打算故伎重演,凑过去听壁脚。恰闻到一声咳嗽。 

他一转身,一位从未谋面的青年官人伫立在门槛边。丰采端丽,华茂春松。他仿佛有卢雪泽的风采,又较为清淳与年少一些。 

“原来是你!赵乐鱼?”那位官人说,好像他已经见过赵乐鱼似的。 

赵乐鱼听到他的声音,又发现他腰间佩有一枚大理寺长官的麒麟官符。 

他动了动胳膊:“原来你是——卢修?” 

这俩位你望我,我望你。虽然彼此都不明白什么缘故,可就是要趁此刻多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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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猗兰馆内,魏宜简已经表明来意,就等韩逸洲的说法。韩逸洲秀气润玉般的耳朵动了一下,神情不可思议的惘然起来。魏宜简知道韩逸洲的耳力之好,但于他,确实什么也听不见。 

“韩大人?”魏宜简试探的唤道。韩逸洲一耸肩,平静的说:“这事也不难办,你明日拿我的名帖到京西的万里钱庄,先支……四十万两吧。” 

魏宜简身子一震,愈加恭敬的说:“大人,只需二十万两。” 

韩逸洲点头:“我知道,但我指望事情补救的漂亮些。对我来说,四十万两与二十万两不过是洛阳总帐房一天出入的账目之一,但对……魏编修尽管去支好了。” 

魏宜简木衲的脸上闪过一瞬喜色,道:“大人既如此说,宜简就按照大人的话去办事了。” 

韩逸洲拖上一句:“好,只是魏编修不要泄漏给我这里的‘别人’知道。” 

魏宜简知道他指的是外头的“鱼”,便乘机添油加醋:“他这人不正经的很,放在大人这里对编书无益,总是累赘……” 

韩逸洲秀雅的眉眼纹丝不动,语气不耐的打断了他:“我不嫌他累赘!我只说一句:方状元三天之内,定要过来助我。” 

魏宜简与他打交道长了,知道他的喜怒无常,说得不凑趣了就要打发人走。因此赶紧起身告辞:“好,大人不要送我了。” 

他话虽客套,但韩逸洲倒真的稳坐太师椅,呆呆得凝望墙壁,毫无相送的意思。他心里自叹一声:人算不如天算,自己光会算人有什么用?人各有命,他年近三十还在小子辈前俯首,韩逸洲此人……不到二十,就因为生在那般的人家,撼山易,撼韩逸洲难。金字翰林里面的苦楚,翰林院里错综的关系,朝廷内的钱与权之争,外面的人……哪里知道? 

魏宜简走出内室的走廊,就望见了外厅的卢修与赵乐鱼,赵乐鱼正在胡扯,卢修好脾气的忍受着。他忙点了点头,对卢修笑道:“卢大人,回翰林院来看看吗?” 

卢修谦和的站起来:“魏兄,好久没见你了,尊夫人的病好些了么?” 

魏宜简道:“还那样。亏得卢状元问候她,我回家告诉拙荆她一定高兴的。” 

卢修直送他出了大门,与他叙了几句家常才回身,赵乐鱼凑过来问:“卢兄,他一直来找逸洲吗?”卢修听他直呼逸洲,稍微意外,但他十足涵养功夫,微笑说:“也不是常来,逢年过节,或者每月中旬,他都来几次与逸洲商量分配笔墨纸砚的事。他管翰林院的帐嘛。” 

赵乐鱼不以为然:“逸洲还在乎公家的分配?” 

卢修摇首:“这不是逸洲在乎或不在乎,是有关体面。就算一个人天下首富,当了宰相难道就不支取薪水了吗?做人矫情,自命清官,别人未必就对你有好口碑。” 

赵乐鱼点头:“这话对头。卢兄,你上次来猗兰馆,我顺便听了你和逸洲讲话,并未见到你本人。都说大理寺卿与我们掌院学士好生相近,一点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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