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年马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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驴年马月-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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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掉,全吃进猪的肚子里。马脖子上的挂铃响动不时惊起豆地里的野鸡,嘎嘎嘎地惊叫着向山里飞去。



“百里西风禾黍香,



鸣泉落窦谷登场;



老牛粗了耕耘债,



啮草坡头卧夕阳。”



李太原一路风光目不暇接,脱口咏出宋代诗人孔平仲的《禾熟》。



“心逐南云逝,



形随北雁来;



故乡篱下菊,



今日几花开。”



朱晓杰听了李太原朗诵《禾熟》,心想这些小资产阶级小知识分子狂热性真是可笑。“老弟,不用多,在这住上一个月,你就饱尝沦落天涯寄人篱下的滋味了,他也感怀咏了一首南北朝诗人江总的《长安九日诗》,也许李太原听出了滋味,收敛了许多热情,不做声了。



“吁!”王玉泉喊了一声吁,用老茧的手拉了一下辕马的纲绳,马车立刻停了下来。



“吁吁!”孙乃正看前面的马车停了下来,也收住辕马纲绳停了下来:“大叔,有什么事吗?怎么停车啦?”



“走了大半天了,你们都进蒿草沟子里倒倒屎尿,小朱和小沙,你俩去花生地抱几捆花生来放在车上给大伙垫垫牙,还有十多里地呢,到咱地界了,大家嘴别闲着,吃点鲜花生。”



“大叔,抱几捆?”沙喜福问。



“你俩可劲抱,能抱多少就抱多少,这么多人呢,多吃一会。”



“好嘞,走,二师兄。”俩人飞快向花生地跑去。



花生地里垛起一趟趟一人高的花生秧子墙,一捆捆对着摆放着。颗粒饱满的白花花的花生角正都在享受炽热秋傻子的阳光照射抚慰,懒洋洋地躺在地里晒着身子。朱晓杰和沙喜福来了每个人抱了十几捆,惊得花生们哗啦哗啦在壳子里不停地叫嚷起来:“天呐,你们抱我们去哪儿呀?”



王家铺子大队社员的民风就这点好,夜不闭户路不拾遗,集体观念强,比较抱团。不象城边子郊区的农业生产队,“队长富,会计肥,贫下中农都是贼。”



王家堡子这种多年好风气主要是这村的人都厚道,另外是王玉泉这个队长也公道,什么事都先着想在全堡子的利益上,自己从不多吃多占。由于大山沟里门户闭塞,他们还守着类似三纲五常这样的传统族规,讲究仁义礼智信这些传统,比较规矩做人。生产队地里的东西,除了野鸡野鸽子,田里的耗子山上的野猪来偷点以外,社员从来不去偷偷摸摸,他们宁可偷人也不偷东西,他们都认为:“这都是工分粮,偷它缺德。”他们还有个传统风气,就是外来不相识的生人要是走到他们的田边地头,他们就请你吃地里的产品,烧苞米呀,烧毛豆呀,以及洋柿子、黄瓜、香瓜、西瓜、花生等等农产品,让你吃个够,而且不收你一分钱。倒也是,这等原始森林里的自然屯落一年也来不了几个外地人。没人干扰他们,家家都过着温馨、安宁、恬淡、简单的日子。外边热火朝天地大搞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这里,除了广播喇叭唱着“大海航行靠舵手”有那么一点革命味,其它一切如故,就没有一个社员认真去想一把革命的事。



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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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来的知青不客气的吃着花生,手指甲都掰痛了,但谁都不肯放弃,不顾花生角上还有少许沙土,干脆用牙去嗑。他们真的吃高兴了,不知谁起个头,唱起了电影《青松岭》里的主题歌:



长鞭哎那个一甩哎啪啪地响哎,



哎咳咿呀,呀依啊哎,



赶起那个大车出了庄哎哎咳呦,



劈开那个重重雾哇,



闯过那道道梁,



哎咳咿呀,



要问大车哪里去也,



沿着社会主义大道奔前方哎。



哎咳呦外…………



男女生们一唱一和,新鲜血液流进了山谷,沉寂的山川林海被这新鲜血液唤醒了,活跃了,沸腾了。



“这歌你们唱的挺好听,以后你们好好教教堡里的孩子们,还是有学问好啊,歌唱得都新鲜。驾!”王玉泉扬鞭一抖,“啪”,打了一个响,凛然象《青松岭》里的青山大叔。



满怀着青春活力和建设新农村远大抱负知青们似乎感到了这个新的战斗集体的魅力,心中萌动着要摩拳擦掌大干一番的决心,“建设农村革命根据地靠我们来完成。”一个个都激荡着壮志凌云般的热情。



热血青年的通病,理想化里透着天真,岂不知你要想改造祖祖辈辈遗传下来的思维习惯谈何容易?几个人到了一个陌生地方就要改造这方水土没有不失败的。事物发展的规律就是这样,你改造不了客观环境,你就被客观环境所改造。你看,这第一顿农村饭菜就把这些城里人的肚子给改造了。



桂婶用了两个八刃大铁锅,给贴了一锅玉米水面大饼子,熬了一大锅白菜豆腐汤,和城里家里吃的小碟小碗大不一样,不过还好,虽然一开始面面相觑又锁起眉头,不好意思在大家面前扮着粗俗的吃相,尴尬一阵之后,只得硬着头吃起来,不能为面子饿肚子呀。



“今晚大家好好休息休息,明后天大家再玩两天,熟悉熟悉周边环境。我们青年点是王家堡子生产队里的一个作业小组,你们都谁是党团员,组织关系带过来没有?带来就先交到我这里,我们把团支部建立起来。”吃饭间,孙乃正以点长的身份对新来的知青说。



“我们都是团圆,没有党员。组织关系在咱班长依兰文手里。”张丽华回答。



只从党组织关系确实转到马圈子公社革委会党组以后,孙乃正、朱晓杰、沙喜福才彻底放下了现行反革命的包袱,知道了清河水库革委会党组书记牛春库还真的挺够意思,没有开除他们的党籍。三个人党员的责任和义务利马体现出来,他们自觉地学习党章,三老四严四个一样地要求自己。干活挥汗如雨吃苦在前,与人和睦相处讲究礼貌,成了社员中人人夸,人人爱的好后生,都巴不得把女儿嫁给他们,说媒的络绎不绝。沙喜福肯定不能动心,因为他和司马凤正在恋爱,朱晓杰有些动心燃起了恋爱的火苗却被孙乃正一顿道理把火给熄灭了。这里还是猴哥孙乃正想得即深远又周全。他想到了未必要扎根农村干一辈子革命,形势在千变万化之中,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婚姻大事不可儿戏,还是偷偷摸摸再撸几年管子吧。



在孙乃正多次建议下,王家堡子建立了生机盎然的大队党支部,取代了过去名存实亡的老支部。新支部吐故纳新了支部委员。把三个小青年全吸收进支部委员中来。他们认真工作,出色落实公社党组(以后又恢复叫党委)的一切指示,得到公社党组的青睐。原来王家堡子大队一共就五个党员,分散在各小队,名义上有个支部实际上没有组织活动,不是耄耋老人也都是花甲古稀级的长者,都是些抗日时期支前担架队那些交两个咸菜疙瘩做党费的老党员。这里的社员没有申请入党的习惯,支部也不开展培养积极分子工作,党支部的组织生活多年来一直死气沉沉也就顺理成章了。



要想为党组织输送新鲜血液,打造有生力量,必须抓好共青团工作,这是孙乃正设想和着手的一项党支部重要工作,今天来了这么多团员让他十分高兴,他要在这里打造出一个大寨那样的学习典型村来。



“你们三个怎么不佩戴毛主席像章?”李凤琴发现了新问题。



“我们送给老乡了。”孙猴子机灵,应酬不露马脚。



“李凤琴带来一百多枚毛主席像章,整整别了两条毛巾在她背包里,她爸是三〇一厂的厂长,专门制造各种高级毛主席像章的走资派,她爸像章做得好,革委会还要解放和三结合她爸呢。点长,你和她要。”徐桂枝嘴快,把李凤琴家底和盘托出。



“那好啊,我们三又有像章带了。先谢谢了,李凤琴同学。”



“以后都是一个战壕的战友,谢什么,应该的。”



“这叫礼物虽小情意重,主席像章传友谊。”马春花冒出来一句一语双关的话来,说得孙乃正和李凤琴满脸绯红。



抚顺三〇一厂的像章是有名的,产品又好又多,革命造反派只要讨弄到这个厂的毛主席像章,干脆不戴别的像章,这是国家工业部直属企业,重点合金铝制造厂,是专供沈阳飞机制造厂机身铝板材的大型企业。毛主席看到大量毛主席像章从铝厂流出,而且越做越大,怀忠大像章做得像个护心镜似的挂在造反派的胸前,毛主席心疼了,挥笔写了四个大字的最高指示:“还我飞机”。结果这条最高指示同别的最高指示一样活学活用,人人喊落实,人人落实得各有千秋。



初恋的爱情只需要极少的养料,只需要彼此能见到一面,相遇的时候哪怕轻轻的碰一下,心中就会涌动出一股幻想的力量来创造出爱恋的火花,哪怕是一点极无聊的话语也能使人销魂荡魄。



“凤,一想起我们俩同桌的情趣我就会失眠,就是睡着了也会梦到你。你说,这些日子你想我没?”



“你瞎说啥呀,不想你我能要求上你这来吗?”



司马凤和沙喜福一边顺着村头小河并肩悠闲着饭后百步走,一边低语着悄悄话,那种各自不失严格约束而又懵懵懂懂的尝试初恋情怀的滋味在各自心头激荡着。心里想拥抱想接吻甚至想上床,但彼此都不敢拉一下手,只要两个人身体哪个部件无意间接触了一下马上就神经质的快速躲开。两个人都满脸红晕低着头不敢对视,这个时候男的需要鼓起勇气大胆出击让女的就范。沙喜福很规矩,心里再怎么抓心挠肝,行为也不敢越雷池一步。“咱是受着优良传统教育有知识的共产党员,在没领结婚证书之前坚决不能干那种违法乱纪的事。”他一路这样告诫自己。



“咱俩小时候真有意思,书桌中间还天天画上一道三八线,谁也不许过界,谁过界了就生气,现在咱俩的三八线解除了,跑一块来了。”



“那条线一直画到小学四年级,哎,沙喜福,四年以后你怎么不画了呢?”



“也不知为了啥?可能想和你好了,那时候就看你越长越好看。到高中你就更漂亮了,你那对毛嘟嘟暗送秋波的大眼睛,嗨,那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越变我越爱看。”



“去你的,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真的,我没一句假话,就是打心眼里稀罕你。”



“快别说了,光说没有用,一切看行动,以后你总对我好就行了。”



“我向毛主席保证,一辈子待你好。”



“有你这句话就行了,我相信你的人品,我就是冲着这个来的。”



“凤,你说我们三个人的品行谁最好?”



“当然是你呀,忠诚、老实、厚道,我妈和我爸常这样评价你。下乡我说找你去,他们一点都没阻拦,还说这样好这样好,喜福那小子靠得住。我爸说乃正和晓杰人到不错,就是鬼儿光机的心眼子多,不太实诚。”



“咱们回去吧,天快黑了,这山里有狼。”



“是吗?吓死我了,赶紧回去吧。”



孙乃正和朱晓杰正在看司马凤给他们捎来的信件,都是父母写来的,知道了家里的情况,孙乃正的妈妈还给捎来一把口琴和一本《东北地区中草药标本手册》让孙乃正高兴极了。这是他特意去信叫妈妈买的,他有个想法,这山区里有几百种草药,如果认识了它们不就解决了农村缺医少药问题了吗?他想利用工余时间来学习一些药理知识,在堡子里做个义务的赤脚医生,第一步就是先从认识就地取材的草药开始,他看到这本书简直爱不释手,对着彩图翻看。“哎呀,怪不得农村人不爱得病呀,原来他们一年四季都在吃新鲜的中草药啊。这房前屋后山野菜原来都是中草药呀,不怪当地老农说山沟养人,离山沟越近离疾病就越远。七八十岁的老翁老妪砍柴挑粪种地啥事都不耽误,是这大自然恩赐呀。”他兴奋的一直把这本书看到天大黑,按照本村的习惯,为省电费家家晚上都不点灯。青年点最好也要养成这个好习惯,电费是要扣公分的,公分公分,社员命根,扣一分钱也心疼啊。孙乃正兴奋地不想睡觉,他拿着口琴走到院子里靠着一颗大梨树吹起了《红梅花儿开》。琴声逗来了女宿舍的歌声,随着琴声从宿舍里飘了出来。



田野小河旁红梅花儿开,



有一位少年真使我心爱,



可是我对他不能表白,



满怀的心里话儿没法讲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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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乃正吹着吹着突然停了下来,脑子里浮现出他领着同学批斗郝正贤的情景,“我怎么也吹起这个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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