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的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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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的圈套-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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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阿清笨拙地举起手来向爱子打招呼。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爱子满脸狐疑地看面前的两位不速之客。她两眼无神,看上去消瘦了一些。 
“听说你身体不太好。” 
“啊?噢……原来是这么回事……” 
“这是送给你的。”阿清把那束花递过出去。爱子脸上浮现出越来越不解的表情,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阿清硬是把花塞到她怀里,关心地问道,“是苦夏吗?现在怎么样了?” 
“不是的。” 
“可以走到外面来,身体状况还可以嘛,我还以为你病倒了在床上躺着呢。” 
“不是我,是家里人……”爱子低下头轻声说。 
“你在照顾病人?” 
“不是,是我家爷爷……” 
“噢,是爷爷病了。” 
“不,是去世了。” 
“啊?”我和阿清互相看了一眼。 
“爷爷去世了。”爱子低着头,声音沙哑,低垂的眼睫毛间滚出泪珠。 
“爱子请节哀。”除此以外我找不到其他合适的话。 
“什么时候过世的?”阿清觉得有些奇怪。 
“两个礼拜以前。” 
“身体一直都不好吗?” 
“不,身体一直都很好,是个事故。”爱子用手指擦了擦眼角。 
“车祸?”           
“嗯,被车撞了。因为这事,家里乱糟糟的,也就没有心思去俱乐部了。我不想惊动大家,才说是自己身体不舒服……”爱子不再说话,头也不再抬起。沈默,弥漫在她的四周,叫人心情压抑得难受。 
远处传来阵阵蝉鸣。是油蝉,还是熊蝉?是从有栖川宫纪念公园传来的吗?那个公园是谁的宅邸遗址来着?沉默中,我开始思考这些没有意义的问题。 
“等你家的事情处理完了,我们在俱乐部见吧。请你好好保重。”我对爱子说完这番话之后,拍拍阿清的背,提醒他该走了。 
爱子突然抬起头来:“要是没有什么不方便的话,请进来上个香吧。” 
于是,我们跟在她身后,踏着碎石子铺就的小路往里走。爱子手上捧着阿清送给她的鲜花,那束艳丽的、令人神清气爽的、花朵很大的向日葵。 
“应该买菊花……”阿清哭丧着脸自言自语地说。我也觉得心情沉重起来。 
虽然是被请进来的,但我觉得有些不合适。阿清穿一件夏威夷花衬衫,我是迷彩T恤,而且都是光脚穿凉鞋。 
我们互相尴尬地看着对方的脸在门前停下,爱子朝屋里喊了一声:“我的朋友来了,麻烦给拿两杯冷饮来。” 
只好请亡故的久高老人原谅我们这身打扮了,而且奠仪钱也只能以后再给。 
尽管穿着跟眼下的场合很不合适,我们还是在久高隆一郎先生的遗像前双手合十,表示了哀悼之意。之后,端上来的冰麦茶和西瓜连碰都没碰一下,就逃也似地离开了久高家。 
“到六本木去喝一杯吧。”我邀请道。我想通过喝酒把今天这不愉快的心情冲淡。 
可是,当我们走向地铁广尾站的途中,经过德国大使馆的时候,阿清突然说他今天没有喝酒的心情,一个人匆匆地走了。 
我也没追他,自己一个人慢吞吞地走进地铁站,买好票等车。 
这时是8日2号4点40分,然后我就遇见了麻宫樱。 
  
3 
  
我穿过自动检票机,潜入地下,站在站台尾部等着上行列车的到达,因为这附近刚好有冷气的吹出口。 
还不到下班时间,学校也正在放暑假,所以地铁站里冷冷清清的。我站的地方是2号站台,只有五六个人,对面的1号站台也只有五六个人。地铁日比谷线的广尾站是1964年开业的老车站,磁砖墙早已变得黑乎乎的,加上站台狭窄,照明不好,就像被封闭在防空洞里,让人觉得阴森森的。 
“开往东武动物园方向的列车就要进入2号站台了!” 
就在车站的男播音员说出这句话以后,事情发生了。 
我眼角的余光看见一个黑影闪过,从站台上掉了下去。 
是人! 
这个念头在大脑里闪过的同时,我条件反射似的跳到了轨道上。 
确实是人!穿着裙子,是个女的!她就蹲在轨道中间。 
右边黑暗的隧道里已经可以看见列车车头的灯光了。 
“站起来!”我大声喊道。 
可是,她根本就没有站起来的意思,连头也不抬。 
车头的灯光越来越近,轨道在震动。 
我从她背后把双手插入她的腋下,打算像拔萝卜似的把她架起来,但她拼命抵抗,就是不肯站起来。 
我抬头看了一眼,轨道到站台的高度大约是1米,难道没有其他人注意到这件事吗?为什么没人伸出手来帮我一把呢? 
汽笛响起,灯光亮了整个隧道。 
再看看1号站台那边的轨道,没有列车停在那儿,但是跟这边的轨道等间隔地排列着粗大的水泥柱,间距很近,向那边移动也会遇到障碍。 
汽笛又响了一次,接着是第二次,第三次。车头的大灯直照着这边,晃得我睁不开眼睛。 
我猛推那女人的身体——给我在柱子中间好好呆着!我心里这样祈祷着,自己也闪进旁边的两个柱子之间。 
震耳欲聋的汽笛声,高分贝的刹车声,车轮摩擦铁轨声,吵得脑子生疼。 
银色的列车停了下来,四周安静了许多,我还活在两根水泥柱之间。 
我钻出来,赶紧去看旁边的两个水泥柱之间的女人。女人瘫倒在地上双手紧紧地抱着头。 
“你没事吧?”我战战兢兢地问了一声,把她抱起来。 
“对不起。”我好像听到她这样对我说。总之是没事了。 
看起来她是个比我年轻的女人,比阿清要大几岁,也许跟我妹妹差不多吧。松了一口气,我才有思考这种问题的心情。 
在1号站台等车的乘客们发现这边出事了,纷纷围了过来。紧接着有嘀嘀的哨声响起,穿着茶绿色制服的站务员跑了过来。 
“怎么了?不要紧吧?” 
我拉着她的手越过轨道走向1号站台。她的表现跟刚才不一样了,也不再抵抗。 
“伤着没有啊?”站务员一边大声问着,一边伸出手来。她摇摇头,把手伸向站务员。我推着她的臀部把她推上站台以后,也一纵身跳了上来。想到能够靠在健身俱乐部练出来的好身板儿救人一命,顿时感到心情愉快并洋洋自得起来。 
“没受伤吧?”站务员稍微放心一些之后,再次问道。 
“没有。”女人轻声回答说,然后把手伸向右眼,用手指肚在眼睑上摸索着。 
“撞到眼睛了?”我弯下腰看着她的脸问。 
她捂着右眼摇摇头:“隐形眼镜……” 
“掉到轨道上了吗?” 
“可能是吧。” 
“算了,就让它当你的替死鬼吧。” 
2号站台的列车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出发了。 
“你到底是怎么掉到轨道上去的?”站务员的口气严厉起来。 
她的手一直没离开右眼,稍稍弯腰鞠躬,回答说:“对不起,我有点儿贫血。” 
“别骗人了!”我差点儿叫起来,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因为贫血没站稳掉了下去?简直是胡说八道嘛!我可是眼看着她跳下去的,那绝对不是意外。她分明是快步跑过站台跳下去的,根本就是想自杀。 
就算退一万步说那不是自杀,但也绝对是有意识地跳下去的。要撒谎,还不如说是为了捡掉在轨道上的皮包!要不就干脆说是隐形眼镜掉了,跳下去找,也比说贫血有说服力嘛!真是个脑筋不转弯儿的家伙。 
不对!说是去找隐形眼镜也不对,当时,她拼命抵抗我救她,赖在轨道上不肯离开,就是打算让列车从自己身上轧过去,她是打定主意要自杀的。 
不过,我把这些话全都吞进肚子里去了。我不知道事实真相,怎么好开口责备一个自杀未遂的人呢? 
“你跟她是一起的吗?”站务员问我。 
“不是。” 
“你看到她掉下去的?” 
我摇头否认。 
“谢谢您。”大概因为谎言没有被拆穿吧,女人紧张表情显得放松了一些,向她的救命恩人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转向站务员,也深深地鞠了一躬,说,“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请跟我到办公室去一趟吧。”站务员把手搭在女人肩上,指了指站台另一端。 
“什么?”她不停地眨着眼睛,一副不如所措样子。 
“在这里妨碍上下车,到办公室谈谈吧。” 
“可是……我只是……这……” 
“您辛苦了。”站务员对我说了句有些文不对题的话,又向我敬了个礼。 
“我说过了,我只不过是因为贫血没站稳……” 
站务员根本不听女人的申诉,抓住她手腕拉起来就走,那样子简直就是在抓犯人。也许站务员已经从她的表情上察觉到她的真正企图,常年在地铁车站工作,一定接触过许多想卧轨自杀的人。 
女人被站务员拉着走的时候,再三再四地回头看我,那眼神好像是在向我求救,是我太自作多情了吗? 
当然了,想自杀的人心里总是有无法排解的苦闷,而且不想对别人说,同时也不想被人反复追问:你到底是不是想自杀什么的。 
“开往中目黑方向的列车就要进入2号站台了!” 
这回是女播音员的声音,列车轰隆隆地开过来了。 
我要乘坐的不是下行列车,得回到2号站台搭乘上行列车。就在我正要走下台阶穿过地下通道去2号站台的时候,不由地回头看了看刚才那个女人。 
正好她也回头了。 
我阻止了她自杀,她现在也许已经醒悟,说不定不想死了。可是,如果被站务员啰啰嗦嗦地教训一通,搞不好抑郁感再度涌上心头,又去自杀。 
他们的背影逐渐远去,女人还在频频回首。 
我没下台阶,转身向他们追过去。 
“喂!对不起!请等一下!”我冲站务员喊道。 
他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我看见她掉下去了。我看见她前后晃了几下,然后无声无息地倒下了……” 
女人眼睛里露出惊讶神色。 
“你刚才不是说没看见吗?”站务员满脸困惑。 
“实际上我看见了。” 
“为什么说谎?” 
“因为我怕给自己找麻烦,”我挠挠头发,“她不是故意跳下去的,一点儿都不像是故意跳下去的。” 
“是吗?但是,不管是什么理由,闯入轨道都得把情况说清楚,我们得向上边打报告。” 
站务员不肯让步,我很生气,甚至感到屈辱,因为我觉得他不相信我。一旦说过一次谎话就永远得不到信任了。人哪,就是这样一种可怜的生物。 
“那我跟你把情况说清楚,有第三者的证词不是更能客观地把握事实真相吗?”我说出这番话来,与其说是为了她,倒不如说是由于对站务员的敌视。 
结果,我和女人一起接受了调查。 
对于站务员提出的问题,女人的回答杂乱无章,我就不停地补充说明。调查进行了20分钟左右,我们终于被解放了。 
“非常感谢您的帮助。”走出车站办公室以后,麻宫樱低头向我道谢。麻宫樱就是刚才跳到轨道上企图卧轨自杀的女人。她填写调查表的时候我偷偷看见了她的名字。 
“不客气。”我淡淡地回了一句,转身朝地下通道口走去。 
“我……”麻宫樱追了过来。 
“你还有什么事吗?”我问,但没停下脚步。 
“没什么,嗯,麻烦您了,谢谢您!” 
“不客气。”我察觉到麻宫樱似乎是欲言又止。其实我也有话想对她说。不过,在种场合说教,真不知道她下一步会采取什么行动。 
我走到站台中部等车。本来想搭乘4点40分的地铁,但现在已经5点多了。站台上的人越来越多。 
人们纷纷拍打着头上和衣服上的水珠,看起来都淋了雨。下雨了?这下可惨了,我没带伞。回家非要狠狠地教训小妹一顿不可,要不是她把我的车开走了,下雨也不怕,而且也不会碰到这件麻烦事。 
麻烦制造者的名字叫樱,就站在离我只有3公尺远的地方。 
樱身高不到1米50,体重看来只有四十公斤。头发染成浅茶色,身穿白底印花连衣裙,好像是芙蓉花,脚上是一双平跟鞋。 
樱表情僵硬,嘴唇紧闭,眼睛看着脚前边的地面。 
樱的脸属于小号鸭蛋形,白皙的皮肤,宽宽的额头,细细的眉毛,染成了茶色的头发烫得卷卷的,衣服太花了,使本人的存在感变得很稀薄。这也许是她那抑郁的情绪造成的。 
樱的两个手腕和裙角沾上了油污,大概是在轨道上弄的。左胳膊碰破了,些许鲜血渗了出来,没背挎包,该不会掉在轨道上了吧。 
不知道樱是否注意到我在观察她。突然,她蹲下去,两手捂着脸,瘦小的肩膀上下抖动起来。附近的一对情侣好奇地一个劲儿看她。 
列车驶进站台,下车的旅客被蹲在地上的樱吓得愣住了,但没有一个人问她怎么了。电车驶出站台以后,樱缓缓站起身,擦擦眼睛,不住地叹气。 
“开往北千住方向的列车马上就要进入2号站台了!” 
在播音员的广播声中,我走近樱,故意干咳几下,清了清嗓子。 
樱迷茫地看着我。她的眼睛布满血丝,但眼泪已经干了。 
“答应我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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