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罗门的伪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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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罗门的伪证- 第1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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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那时,大家看到桥田来上学还特别迷惑不解呢,以为他出了什么事,或者是不想跟大出俊次混在一起了。”
  风见律师的眉毛依然上扬着:“这样正面看待他妥当吗?正因为他去上了学,才与井口发生了冲突,不是吗?”
  “这起事件当然很遗憾。不过您的说法有点结果论了。如果桥田一直不上学,或许会以别的形式和井口闹出更大的冲突。”
  神原说得不错。即使不在表面上以冲突的形式爆发,桥田佑太郎的人生也会走入更加偏狭的境地。
  “最重要的是,桥田开始自我厌恶了吧。”风见律师说,“如果我不去居中调停,那就是一起不折不扣的抢劫伤害事件。对于这一点,他应该也很清楚。虽说桥田是问题少年,可在那起事件后他突然认识到,自己还不想堕落到如此地步。”
  混日子、逃学;顶撞老师、敲诈勒索、小偷小摸,各种坏事翻来覆去地干了不少。从这种越轨状态再往前跨一步,便促成了他们三人袭击四中学生的事件。跨出这一步时并不觉得有多严重,事后回头一看,就会发现那是跨过了一条非比寻常的红线。
  桥田佑太郎看到了那根红线。他决定返回红线内。他知道,此时不回头,就永远无法回头了。
  然而,与他一起跨过这条红线的太出俊次和井口充,不要说红线本身,就连自己前进的方向都没看清。
  “有可能向桥田获取证言吗?”
  “现在还不知道。跟他见过一次面,那时还毫无头绪。”
  “我想也是。”
  “我们会继续争取。可能的话,不仅要从他那里得到证言,还要让他出庭作证。”
  “不过,仅靠他的证言无法论证举报信内容的真伪。即使桥田有不在场证明,也只能证明他并没有参与举报信陈述的犯罪行为。”
  “可只要举报人一厢情愿地认为,事实上并不在犯罪现场的桥田身在现场,我们不就能据此提出举报信上的内容不可信了吗?”
  风见律师会心一笑:“把握得很好。”
  即使不是在表扬自己,健一也觉得很开心,脸颊火辣辣的。真正受到表扬的神原和彦却几乎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稍稍垂下眼帘。或许这就是神原表达害羞的方式?
  “还有,”风见律师压低声音,微微偏了偏脑袋,“检方起诉俊次的材料只有那封举报信吧?或者说,主要材料就是那个?”
  “是的。应该是这样。”
  “是在不知道举报人是谁的情况下提起诉讼的,是吧?”
  “嗯。所以他们要找出举报人。他们向三年级全体同学发出邮件,要求举报人自己站出来当证人。”
  “不错。”风见律师点了点头,“从程序上来说,这种做法是理所应当的。是否真有效果,就难说了。”
  健一接话道:“不会有效果的。举报人不可能主动站出来。”
  神原用余光轻轻瞪了他一眼:“武断的说法可不太好。”
  “可是……”
  “听说那是一名女生,是吗?”风见律师问道。
  “是的,您也知道了?”
  “听俊次和大出社长讲过好多次了。我无法认同津崎校长的做法,可要是对俊次的同班同学下手,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所以还是停留在追究学校管理责任的层面上。”风见律师很担心地问道,“那名女生现在怎么样了?”
  “一直不来上学。”
  “不要紧吗?她那里的情况也很令人不安啊。”
  健一见神原沉默不语,便说道:“没事。检察官藤野凉子做事很认真。”
  “跟你们差不多?”
  “不,比我们更厉害。”神原和彦说,“不好对付啊。愿意帮她的人也比我们多。”
  或许是这样。可健一仍在心里反驳道:三宅树理不会帮藤野凉子,也不会当她的证人。树理那双偏执、古怪的眼睛浮现在他眼前。
  “举报人是个怎样的学生,她的意图又是什么,基本可以猜测出来,但不能因此妄下断论。”像是面对一件易碎物品,风见律师小心翼翼地说,“希望这次校内审判能给这孩子提供一个场合……”
  什么场合?承认自己撒谎并道歉的忏悔台?
  “那个写举报信的女生,”风见律师说着,看向饭店的玻璃窗,像是在自言自语,“也需要有人信任她、倾听她心中的烦恼,和她一起战斗。这种需求十分迫切,就像你们现在为俊次做的那样。”
  时间过得很快,两点半马上就要到了。
  “最后,我再强调一下。”风见律师将账单抓在手中,目光牢牢地注视着辩护人神原和彦,“此次审判的争点很明晰,不要在俊次犯罪的深层原因这种只关乎酌情量刑的层面展开争论。因此……”
  不要去打听大出家的内部状况,法庭上也不要提及。
  “没这个必要。别去碰它。”
  “别碰它?”
  “也不要涉及大出社长的暴力问题。从战术上考虑,这容易导致失败,不仅毫无意义,还会让人觉得你们在为俊次争取同情。还有,今天我们说的话不能到外面去讲。”
  他的语气十分凌厉,健一感到了某种压迫力,不由得眨起了眼睛。风见律师说完便站起身来,神原却紧跟着提出了一个问题。
  “风见先生。”
  “你们可别忘了随身物品。”
  “风见先生,您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风见律师站定身子。
  “上次在大出木材厂见面时我就感觉到了。您好像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那是自然。”风见律师笑道,“我是大出木材厂的法律顾问,是真正的律师。他们家的事,和此次事件无关的事,我知道得很多。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为什么我们不能问十二月二十四日那天的来客的事?”
  风见律师叫他们“别管了”。
  “您那样说,反倒让我更感兴趣了。不好意思,这算天性使然吧。”
  风见律师注视着神原和彦,鼻子里呼出一股气息后坐回座位上。“那和大出社长的生意有关。所以你们不用管,因为那属于大人们的世界。”
  “真的只是这样?”
  “还会有什么呢?”
  “譬如,大出家的火灾。”神原和彦的这句话竟让风见律师堆满笑容的脸抽搐了一下。
  健一屏住呼吸,转过头看了看身边的神原。只见神原的身上仿佛飘荡着阴森森的鬼气。
  频繁地被警察叫去,大出社长的心情变得很糟,脾气也更加暴躁了,拿家人撒气的情形也增多了。”
  神原和彦盯着风见律师的眼睛里透着冰冷彻骨的眼神,健一以前,从未看到过。虽然没有被他的气势压倒,风见律师也露出一副十分吃惊的模样。不仅吃惊,还因此提高了警戒。
  “火灾使大出社长失去了房子和财产,还失去了母亲。操心过度导致脾气暴躁,也是没办法的事。”
  神原和彦紧追不舍:“那场火灾,是有人纵火吧?”
  风见律师不作回答。
  “风见先生,您知道‘烟火师’这种说法吗?”
  风见律师牙痛似的托着腮帮子,故意慢吞吞地回答:“就是专门放烟火的人吧?”
  “一般是这样的。”
  “还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我觉得您应该知道。”
  风见律师眯缝眼睛,问道:“听谁说的?”
  “信息来源保密。不过……”
  “不过?”
  “同样的问题我们问过藤野凉子的父亲,他已经告诉我们了,还叫我们不要触碰。”
  风见律师重重地点了点头:“如果是我,就会作出没必要告诉你们的判断。”
  “藤野凉子的父亲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刑警。”
  风见律师脸上的肌肉又僵硬了。过了好一阵子他才开口道:“告诉你们这些与校内审判无关的信息,是一种轻率的行为。”
  “也许他觉得如果不告诉我们,我们会瞎猜,那就更不好了。”
  “既然这样,你们满足了好奇心就赶紧忘掉它吧。”
  没必要关注那件事!
  “你们是初中生,涉事要有限度。知道自己的限度,也是成为一个好律师的诀窍。况且……”说到一半,风见律师眨眨眼睛,显得有些犹豫不决,“这个谜不会存续太久。只要调查下去,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我的这个回答,能让你满意吗?”
  停顿几秒后,神原和彦终于回答一声:“能。”随即又保证道,“明白了。以后我不再问了。”
  健一赶紧张口呼吸。他已经憋得很难受了。
  风见律师攥着账单,突然皱起眉头。再次犹豫片刻后,他说道:“我希望你们能帮帮俊次。他也非常需要有人能信任他,与他共同战斗。比起惩罚或教育,这方面才是最需要的。对他而言,这次恐怕是最好也是最后的机会了吧。拜托了。”
  风见律师脸上的表情缓和下来。
  “辛苦了。你们回去吧。”
  ?
  距离跟检方碰头还有一段不多不少的时间,健一提议去拜访小林电器店,神原和彦却不怎么起劲。
  “累了吗?”
  “有点。”
  “也难怪,跟专业律师狠狠干了一仗啊。”
  健一故意调侃道,可神原似乎当了真。
  “我说过头了吗?”
  “那倒没有。”
  他们此刻身处地铁车厢内,不能大声说话。车厢里空荡荡的,前排座位上坐着个身穿西装的男人,正半张着嘴打瞌睡。
  “我总觉得怪怪的。为什么要隐瞒呢?有客人来过就说来过嘛,为什么不能提供证言呢?”
  如果那位客人能提供证言,我们要验证的不在场证明不就一清二楚了吗?
  “只是大出社长倒也罢了,没想到连风见先生都这样。”
  真的牵涉到了生意上的事吗?
  “可是,不是这样的话,那还会是什么呢?”
  “不知道。”神原和彦说着,把拳头抵在鼻子下面,用力顶了几下,似乎想赶走什么讨厌的气味。
  健一说出一个刚想到的假设:“他们会不会用麻将赌博?彩头过大也会犯法的吧?不是还有演员和棒球选手因为这个被抓吗?”
  神原似乎一点也不感兴趣,只是一个劲儿地发呆,这让健一不好意思起来。
  “哦,我只是随便一说。开玩笑的。”
  神原笑了:“也不差。麻将赌博,嗯,想法还是不错的。”
  真的吗?
  车厢里空荡荡的,可神原和彦依然像在密谈似的将头靠了过来。
  “大出木材厂的经营状况到底怎么样?”
  “业绩很好,不是吗?你看他们那么有钱。”
  风见律师不是说过,大出社长在经营上有一手吗?
  “可是上次,风见先生第一次介绍我认识大出社长的时候,”说的是大出俊次带神原和彦去拜访大出木材厂的事,“我们和风见先生谈话时,大出社长进来了。好像是银行有人来,大出社长是来找印章的。那时,大出社长的情绪很糟糕。”
  这事健一也听说过。当时他还庆幸自己不在场,否则他真的会吓尿裤子。
  “我们听到他对银行的人大喊大叫。风见先生说他们是在商谈融资事宜。”神原和彦眯起眼睛,“如果经营业绩很好,为什么要对银行的人发火呢?”
  健一能想到的只有一个简单的答案:“因为他是个动不动就发火的人。”
  “嗯,也许吧。”神原挠了挠头,重新端正坐姿,“太钻牛角尖也不好。”
  “还是太累了。到图书室后,你先休息一下吧。”
  这是忠实的助手该说的话。
  到达城东三中时,已经快三点了。两人在门口分道扬镳,神原和彦去图书室,健一则直奔大厅里的公用电话。他要向气象台的对外窗口核实去年十二月二十四日的天气情况。
  暑假只过去了三分之一,气象台的电话应该不难打,可事实上却等了相当长的时间。看来,想赶紧写下七月份天气日记的小学生还不少呢。
  电话终于接通了,接待他的气象台工作人员十分热心,不仅告诉了他具体的数据,还作了通俗易懂的说明。
  一九九〇年十二月二十四日晚上十点到凌晨零点,因为经过上空的低气压存在空隙,东京二十三个区都处在降雪渐止的状态。凌晨一点钟过后又下起了大雪。
  风速每秒二点二米,最高不过每秒四米。风向西北偏北。健一说起自己听到过风的呼啸声,对方马上告诉他,那是风吹在建筑物上引起的回声。
  “在城市里,一下雪,路上的车辆就会减少,便很容易听见一些平时听不到的声音。呼啸的风声,有时是风吹在窗框上或吹进空调换气孔时发出的响声。风向合适的话,换气扇的风管会起到风洞的作用,身处室内的人就会听到出乎意料的声响。”
  神原和彦听到的大概就是这种声音。
  “这么说来,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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