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一-天帝妖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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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一-天帝妖狐-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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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过住家密集的地区,越过流经郊外的河川后,工厂就在那里。在路上,阿博说走累了不肯动,杏子只好背着他走。 
  那是条石子路。一侧是树林,另一侧是视野良好的田地。另一头看得见一座工厂的烟囱,顶端正吐出烟来。那不是杏子要去的工厂,这个地区有许多工厂密布。 
  被粉尘模糊的远方,孤伶伶地耸立着一栋樱花树。它的根部有一尊地藏石像,一个男人走过它旁边。杏子凝目一看,那正是夜木。这时还不到工厂下班的时间。杏子举起一只手,出声招呼。她靠近到看得见夜木表情的地方时,发现夜木的眼神一片阴沉。一股不安突然涌上心头。夜木的样子不对劲。他摇摇晃晃,脚步不稳。杏子察觉到他必然在工厂里发生了什么事。 
  “今天回来得好早呢。” 
  “发生了一点不好的事……” 
  夜木面无表情地说。那双眼睛是麻痹了一切感情、野兽般的眼睛。 
  杏子感到伤心。她不希望夜木露出那样的眼神。她想立刻就问夜木理由,却又觉得要他说明发生的坏事是种残酷的行为,无法问出口来。 
  阿博在背上睡着了。杏子告诉夜木,她本来打算散步到工厂去的。并肩走回家的这段期间,两人没有交谈。 
  他们穿过神社境内,抄近路回家。这是座当地知名的神社。境内空气凉爽,似乎没有什么粉尘,或许是笼罩在周围的茂盛树木静静地从不洁的空气当中守护了神社。仰头一看,伸展的枝桠形成顶篷,覆盖住天空。他们穿过本殿和社务所旁边,经过石灯笼并排的地方。 
  杏子想起祭典将从星期二开始,会有许多摊子,许多人都会来参拜神社。她告诉夜木这件事。 
  夜木在境内的入口,鸟居的地方停下脚步。那是一座鲜红色的鸟居。 
  “你相信神明的存在吗?” 
  夜木的眼神化成一种分不清是愤怒还是悲伤的复杂神色。 
  “我不知道。”杏子纳闷。“可是……啊,对了,我想起一件好笑的事。” 
  “什么事?” 
  “小的时候,我自己做了一个神,向那个神祈祷。” 
  那是双亲还在的时候,杏子与父母及哥哥四个人一起生活。 
  双亲频繁地吵架,杏子非常害怕这样。每当那种时候,她就不想待在家里,会和刚上小学的俊二起到外面去。但是哥哥总是自己一个人跑掉。哥哥有朋友,他都和他们出去玩。如果妹妹在的话会妨碍到他们,所以他总是禁止杏子跟过去。 
  杏子没办法,只能自己一个人。然而就算待在外面,父母对骂的声音还是会从家里传出来。她又没办法远行,只能蹲在屋子旁边,心中充塞着寂寞。每当有亲子手牵着手经过,总让她羡慕万分。 
  这样的时候,她就会向神明祈祷。附近有神社跟地藏,但是杏子自己敞了一个和这些不同的神明。她没有想象神明的形体,也没有想出神的名字和象征。以这个意义来说,很难说是做出了神明,祈祷也不晓得是传到哪里去了 。  

 逐渐日暮,杏子蹲在家门旁,只是双手合十地祈祷。希望双亲和睦,希望哥哥对自己好一点。杏子幻想着,如果真的变成那样的话该有多好。在快乐地想象的时候,就听不见父母的争吵,饥饿跟寂寞也消失了。 
  “不久后,父母就离婚了。我跟哥哥归母亲扶养,搬到现在的家来。” 
  夜木什么都没说,只是听着。 
  杏子觉得自己做出来的神明总是陪伴在她身边。自己的感觉会和常人有落差,是否也是因为这个关系?即使杏子觉得自己只是普通地生活,别人却好像觉得她太一板一眼了。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有人在咒骂着什么,我就觉得难以忍受。有谁恨着别人、嫉妒别人,就让我觉得呼吸困难。” 
  可能是因为双亲不和的缘故吧。杏子这么想。 
  夜木一脸严肃地沉默着。然后,他代替杏子背起她背上的阿博。 
  回到家之后,杏子才听说那天中午,夜木对秋山施暴了。不是从本人口中,而是从俊一那里听说的。 
  听说俊一是直接从工厂的人那里听到夜木对秋山的所做所为。 
  为什么秋山会在工厂?是什么样的经过,让夜木去攻击他?没有人完全把握住状况。 
  白天,秋山带着井上到工厂来。这是很稀奇的事,不过那是他父亲经营的工厂,因此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许多人看见了他们两个人的身影。据说没多久,就传来了秋山的惨叫。好几个人赶忙跑过去,却看见秋山的身体已有一半几乎就要被推进满足熔铁的熔矿炉里。夜木正要把他给推下去。 
  他们出声制止,夜木露出一副这才回过神来的表情,放开秋山。一旁,秋山的朋友井上倒在地上,呻吟着。 
  “看你搞出来的好事!”俊一双手揪住夜木的前襟大叫,气得脸色发青。惹秋山生气并不是件好事,因为惹到秋山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哥哥原本就不喜欢夜木,这种情绪爆发出来,让他对夜木破口大骂。放开夜木之后,他一副碰到什么脏东西的模样,甩了甩手。 
  “介绍你过去的我麻烦大了。” 
  哥哥说要去工厂道歉。 
  夜木想要说什么似地张了张嘴,但终究没有出声。他垂下视线,露出悲伤的神情。 
  “没有多余的行李,真是太好了啊。”哥哥对夜木说。“去找下一个住处的时候轻松多了。” 
  “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的!” 
  哥哥瞄了杏子一眼,无视于她。夜木也没有任何辩解,这让杏子更加难过。 
  隔天星期日,工厂休息。夜木关在房间里不出来。杏子去探视他。 
  “在工厂发生了什么事?”她这么问,夜木却不发一语,只是默默地思考着什么事。“哥哥说的是真的吗?” 
  杏子希望夜木说不,她在心中这么祈祷。她希望在工厂发生的暴行是出于某些差错,但是夜木把视线从窗外移开,转向杏子,冷淡地点了点头。纸门被拉开了。阿博站在房前,想要和夜木玩耍。 
  “阿博,现在……” 
  杏子心想夜木现在应该没那个心情,正想替他回话的时候…… 
  一双手从阿博的背后伸了出来。是正美。她惊慌地抱住儿子,对房间里的夜木说:“请你不要再接近我家的小孩。” 
  她的眼神里带有责难。她抱着儿子上楼,前往二楼自己的房间。在这当小,阿博始终—脸莫名其妙地望着母亲的脸。 
  杏子感到一股心脏被揪紧般的苦闷,而夜木只是默默承受着适才那来自旁人充满敌意的视线。 
  他开口了:“不要紧的……我一开始就知道会变成这样的。”说得彷佛受了伤的不是夜木本人,而是杏子似的。杏子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露出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奇迹似地,夜木并末被工厂解雇。星期日中午来了一封电报,要他星期一继续去上班。夜木望着那份通知,感到困惑。 
  “为什么没有把我从工厂开除呢……” 
  星期一早上夜木去了工厂。 
  “打起精神来。明天开始就是祭典了,一起去参加吧!” 
  杏子送夜木出门的时候,这么鼓励他。祭典是从星期二开始,总共举行三天。 
  夜木有一半的脸被绷带藏住,所以看不太出来,不过他似乎微微地笑了。杏子看出他的眼睛稍稍眯了起来。但是,那天晚上不管杏子再怎么等,他都没有回家。 
  杏子询问在同一家工厂工作的邻居,他说夜木工作到黄昏,应该已经回来了。夜木在工厂算是知名人物了,他说的话应该不会错。 
  杏子很担心,对哥哥说是不是去找找看比较好。 
  “不用管他。”俊一不屑地说,又加了一句:“死心吧。”  

 天帝妖狐(7) 
  夜木 
  我工作的工厂,主要好像是制作与金属相关的制品,听说总公司在别的地方,这里则是分散各地的工厂之一。早上,穿着作业服的人从周边聚集过来。到了一定的时间,一天两次,载满了铁矿的卡车就会抵达工厂。 
  说是工作,不过我做的都是不需要专门知识的简单杂务。有时候在工厂内洒洒水,拿刷子刷洗,或是搬运装在大袋子里的黑矿石。 
  为了检查铸成的铁的成分,必须切断这些铁块,有时候我也负责拆卸这个时候所使用的机械,再仔仔细细地清洗。这具机械上有个薄薄的圆盘状砂轮,使其旋转并笔直地压到金属块上,就能够削也似地把金属切断。被切断的金属产生的粉末与作业用的切削油,混合成漆黑黏稠的状态附着在砂轮上。只要一洗,水就会变得黑浊,表面被油膜包覆成彩虹的颜色。切削油的温热臭气,使人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工厂的工作一开始是很愉快的。身为众多工作者当中的一名,进行劳动,让人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成了一个无名无姓的齿轮,仿佛自己消失了一样。这或许是一般人想要回避的感觉,然而我却为此感到平静。我只想埋没、消失在多数人当中,这样就好了。 
  此外,劳动者之间齐心协力的感觉也让我觉得喜悦。一开始看到我的绷带,工厂的同事都感到困惑。我说明绷带是“为了掩盖烫伤”,但是他们可能感觉到潜藏在我体内的早苗的孩子的气息了,露出了那种我始终无法习惯、彷佛看着怪物般的表情。 
  但是,在同一个职场一起工作到把作业服弄脏的劳动过程中,开始有人会微笑着对我说“辛苦了”。那一瞬间,我仿佛看见了救赎——对于一直逃避着社会、对融入社会已经完全绝望的我而言,这似乎随处可见的同伴意识就像福音。 
  就这样住在杏子小姐的家里,平日在工厂挥汗工作,假日陪伴阿博。我心想,或许我也能够获得这种任谁都可以拥有的平凡生活吧。我好想哭。时间啊,请不要再走得更快了。我在心中这么呐喊。 
  但是我自己也注意到了。我的呐喊将成为徒劳的空响。 
  那是我开始在工厂工作,过了一个星期的时候。也就是不久前的星期六。 
  上午,我在小型熔矿炉附近搬运货物。工厂很阴暗,天花板很高,我搬动货物的声音在广大的空间里回响。沙尘覆盖地面,放在角落的铁板废料等都生锈了。说是熔矿炉,也不是多大的东西,直径大概比我的双手张开还要小吧。 
  我一个人在二楼工作,从那里可以看到底下的熔矿炉里面赤红灼热的液体,周围只有简陋的扶手。大家靠近它旁边的时候都会很紧张而且小心翼翼,因此听说目前为止还未发生过事故。 
  熔矿炉里头是个无法想象的世界,望着它,我感受到如同窥见地狱一角般的冲击。我目不转睛地盯着被高温熔化的金属自内部灼亮地发光的模样,既恐怖又美丽。那种高温拒绝所有的生命,我想,干脆跳进里面,或许我也能够死掉。 
  实际上,我想过要进入熔矿炉,断绝自己的性命;但是如果即使如此我还是活了下来,一想象起将完全成为野兽的自己,我不敢胡乱尝试。我绝对不能连大脑这个灵魂的位置都拱手让给早苗。 
  我默默地工作的时候,背后传来叫唤声。我回过头去,两个男人站在那里。 
  “你就是夜木吗?” 
  我点点头。出声叫我的人穿着体面,他的打扮与工厂格格不入。他们两个人对看了一眼。我请教他们的名字,叫我的人自称秋山。这是我第一次实际见到他,但是我知道自己是托他的福才能够在这里工作,所以我为了他把我安插在这里工作的事道谢,向他行礼致意。  

 另一个人与秋山相对照,是个高个子而强壮的男人。他的脸上带着冷笑,自称井上。 
  “听说你绝对不会拿下身上的绷带。为什么啊?” 
  秋山问。我支吾起来。 
  “喏,告诉我理由嘛。让我看看绷带底下是什么样子,我一个人就好。是很严重的烫伤吗?还是长相丑得无法见人?怎么样?让我看看。” 
  我一拒绝,他顿时露出不愉快的表情。 
  之后好一段时间,秋山一直拜托我让他看看绷带底下是什么样子,但是都被我回绝了。不,站在他的角度来看,那并不是在拜托吧。我想那些发言恐怕是命令。在他的人生当中,他的命令过去可曾遭到任何拒绝?我越是拒绝,他的表情就越是凶恶。 
  不知不觉中,井上站到我旁边来了。秋山对我的态度感到愤怒。起初他还面带笑容,此刻却是一脸遭受到侮辱的神情。 
  “我可是为了你安排了这样一个工作的地方耶?你多少也应该感谢一下吧?没想到竟然会被这样恩将仇报!” 
  井上抓住我的手臂,扭了起来。我开始感到害怕。至今我一直热切地渴望死亡,应该连对生命结束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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