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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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域-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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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我听你的。”她放下电话,在沙发上躺下来。她想,等明天中午再说吧,我现在什么也不想了。她渐渐闭上了眼睛。

  
  下午  16点35分

  沙传泰把打印纸铺在面前的长茶几上,上面密密麻麻地开列出全市一百一十七个叫冯振德的人。

  小会客室里很安静。这是警察们平时接待来客的地方,也是中午休息的时候,警察们打牌、下棋、聊天和打闹一锅粥的地方。到了星期天,当整个大楼里都没有几个人的时候,这里就成了最不会有人来的地方。

  打印纸足有两公尺长,从茶几上一直拖到地上。他对着这个名单,已经整整研究了两个小时。

  他想,冯振德应该是个中年人,为了加快速度,他不能把这个年龄段放得太宽。他选择的是三十五至五十五之间的人。但即使这样,名单上仍有五十八人之多。接下来,他又勾掉了两个女人。他没想到女人也有叫这个名字的,这个名字实在太男性化了。随后他又勾掉了六个残疾人。道理是很明显的,假如这个冯振德是个瘸子或者只有一只眼,那么别人就会叫他冯瘸子或者冯瞎子,而不会只叫他冯老板了。

  现在名单上还有五十个人,这仍然是个不小的数字。他把这些人的职务浏览了一下,心里稍作判断之后,又勾掉了一个副教授、两名小学教师、一名常驻深圳的采购员、三个市政府的干部和一名厂长。他凭直觉,感到这些人不会是他的目标。但是剩下的仍有四十二个人。他把这些人的简要情况反复研究,最后他凭着感觉把这四十二个人分成四组,他觉得第一组中的人是最有可能的。他把这组人的名字和基本情况抄在笔记本上。他想,如果他的判断准确,那个阴险狡诈的冯老板是应该在这组人中间的。

  沙传泰把笔记本放进口袋里的时候,隐约感到一丝寒意就如锥子一般从心里刺出来。他抬起眼睛看着对面惨白的墙,寂静和孤独就象风一样在他身边波动着。他阴冷地想,冯振德,我会找到你的,咱们走着瞧吧。

  他骑着摩托车冲上大街,阳光从他身上象水一样流过,他的心依然象堡垒一样寒冷,一样充满杀气。

  他找到的第一个冯振德是一个做服装生意的,有一间很兴隆的店铺。他有前科,因为盗窃。但沙传泰很快就了解到,他外出采购已有一个多星期了。他把这个人从笔记本上划掉了。

  第二个冯振德同样简单,这个建筑公司的架子工,正在家里养伤。他从三层楼上摔下来,双腿骨折,至今还不能下床行走。

  正如中国人常常喜欢说的那样,事不过三。他没想到第三个人就是他所要找的那个冯振德。

  开始他并没抱太大的希望。从资料上看,那人经营着一家旅游公司和一个运输公司,没有前科,也没有其它不良记录。他首先找到了他的运输公司,看上去他的运输生意也不是特别红火。门前很脏也很乱,几个旧轮胎堆在门口。墙根下扔着几件早已被雨水锈蚀了的汽车配件。一辆半旧的卡车停在路边,一个工人蹲在地上修补轮胎。他走过去问:“是运输公司的车吗?”

  那人抬头看他一眼,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沙传泰向大门里面扫了一眼问:“联系运输的事找谁?”

  那人向门里扬扬下巴,“去里面,找李队长。”

  沙传泰走进公司的办公室,一个黑瘦的中年人坐在办公桌后面,一双阴沉尖滑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沙传泰。

  “你就是李队长?”沙传泰问。

  “是,你干吗?”

  “你们的头儿在吗?”

  “你找冯老板?”

  沙传泰的心里微微一颤,感觉到一种冰冷的兴奋。他垂下眼睛藏起目光,哑声说:“是的,我找他,有重要的事。”

  李队长的眼睛上下移动着,说:“他不在。你贵姓,有什么事等他回来我可以转告。”

  沙传泰决定试一试,他说:“我姓沙,沙传泰。”他立刻看出那人惊愕的眼神。他明白,他终于找到了。他慢慢地聚起眼睛里的凶光盯着又黑又瘦的李队长,“请你转告他,我要找他。”

  半个小时之后,他从当地的派出所里找到了冯振德的一张半身照片。两年来他第一次看见这个把他逼上绝境的人。

  他决定守在运输公司门口,他相信冯振德是会在这里露面的。他的目的早已铁定:冯振德必须死。

  他在运输公司斜对面的树荫底下坐下来,打开报纸,很慢地看着。他把冯振德的照片藏在手心里。

  在他的身后,是一栋红色的旧楼房。在二楼的一个窗口里,头发蓬松的江莲莲百无聊赖地向窗外的街景扫了一眼,转身离开了。但紧接着她又冲到窗口,睁大了眼睛惊讶万分地看着坐在树荫底下的沙传泰。

  将近六点半的时候,一辆白色的日产车在运输公司的门前停下来。开车的人跳下车走进公司。沙传泰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冯振德。随后他向车里盯了一眼,他的眼力很好,尽管距离很远,他仍然看出车后坐着一个外国人。这个情况一下子就把他心里的许多疑问勾了出来。

  他早已确认,冯振德正在干一件大事,并且显然已经进行了很长时间了。他相信,两年前冯振德不惜代价要把他这个警察拉下水,可能就是这件大事的一部分。一年前,为了一枚戒指不惜杀人,可能也是这件大事的一部分。对这个戒指,他原来并没有过多的想法,但前天夜里,冯振德在电话里非同一般地对他说,这个戒指被一个叫于小蕙的臭女人偷走了,是从一个外国人那里。又是一个外国人,现在车里就坐着一个外国人。他不明白的是,冯振德为什么要把这个戒指送给外国人。也不明白冯振德为什么急着催他找回那个戒指。那戒指并不算值钱。那么,冯振德究竟想干什么呢?

  沙传泰来不及多想,他看见冯振德匆匆走出运输公司,钻进汽车,急忙开车走了。沙传泰从树后面跳出来,跑到墙角后面推出自己的摩托车,远远地跟在日产车的后面。

  日产车在城里兜来兜去,最后在南园饭店门前停下来。他看见那个外国人下车进了饭店,日产车立刻就开走了。

  沙传泰只犹豫了两秒钟,便决定暂时放弃冯振德,他知道冯振德跑不出自己的手心。他要去查一查那个外国人。

  他走进南园饭店。前厅里的客人不多,一阵悠扬的音乐声仿佛是从旋转变幻的喷泉里飞扬出来的。

  站在总服务台里的是一个年青人,他不动声色地看着走到柜台前的沙传泰。他低头看了看沙传泰递过来的证件,依然不动声色地问:“您有什么事?”

  沙传泰收起证件,“我想问一下,刚才进来的那个外国人叫什么名字,他从哪来,是干什么的?就是两分钟前刚进来的那个人,穿蓝色运动衫,米色裤子,黄头发。”

  年青人想了一下,“知道了,是克里斯蒂安&;#8226;马恰达先生。”他打开登记本又看了一眼,“他从美国芝加哥来,和他的妻子一起,是来旅游的。住9022号房间。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沙传泰不易察觉地点点头,“谢谢,这就足够了。”他微微一笑,转身离开了柜台。

  他走出南园饭店,跨上摩托车时,一种难言的痛苦逐渐清晰地浮上他的心头,就象锯一样来回拉动着。

  在这几天里,他隐约感觉到自己正在被排斥在某个机密之外。凭着警察的敏感,他察觉到王庭臣正从事着某个秘密的调查,并且组成了一个小组。

  有一次,他走进办公室里,王庭臣和几个可以称得上骨干的警察坐在屋里。他们都是这一行里老手,机敏而善变。他进去之后谈话并没有中断,但他却能感觉到他们不动声色地改变了话题。昨天晚上,他意外地发现,王庭臣的秘密调查活动是受省厅刑侦处长童振远的指挥。他离开办公室的时候,王庭臣正拿起电话。他走出门没有立刻走,听到长短不齐的拨号声。

  他在警校里曾专门研究过这种拨号声。事后他查了一下,那是童振远的电话号码。

  种种迹象告诉他,王庭臣的小组调查的是有关外国人的案子。他一时还不敢想象,王庭臣调查的外国人和自己现在注意的外国人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此时,天已完全黑了,他骑上摩托驶上大街的时候,在心里暗想,他不得不一条道走到黑了。

  
  晚上  19点25分

  风从窗外飘进来,裹携着清凉湿润的夜气,飘飘渺渺地拂去她身上的燠热。传静斜倚在轮椅里,手里托着半碗温热的菠菜鸡蛋汤,一点一点地喝着。

  白天终于过去。这是她许许多多难熬的白天和黑夜中的又一个白天。时间对她来说,真是太长太长了。

  晚饭又是她一个人吃的,小半碗饭是勉强吃下去的。哥哥不在的时候,吃饭也是她一天中无聊透顶的事。她抬头看了看表,时间已经过了七点半了,她不知道哥哥什么时候会回来,不过今天晚上是她每隔几天就要企盼的时刻。

  她转动着轮椅,把碗筷送到水池里,倒上洗洁净开始洗碗。随后她从绳子上抽下一条毛巾,铺在膝盖上,把洗净的碗筷放在膝上,转动着轮椅到碗橱跟前,拉开门,一手托着碗筷,一手撑着扶手,慢慢地挺起身体,小心地把碗筷送进橱子里。她坐下来,松了一口气。她在心里想,迟早有一天我的胳膊会比腿还粗的。

  她洗了一条抹布,慢慢地擦拭着桌椅。她象往常一样仔细地擦着桌上、窗台上的每一个小瓶子、小罐子和小摆设,擦着桌面和椅腿。她抓着扶手俯下身去的时候,几乎要摔下去。哥哥不让她再这么擦了,他说你迟早有一天会把头摔破的。但她始终没有停过,每天两次的清扫擦洗,使她觉得日子过得更轻松一些。

  做好了卫生,仔细地洗了手。然后把自己挪到衣橱跟前,把哥哥和自己的换洗衣服拿出来,放在床上。

  今晚她要洗澡。她每隔三天洗一次澡,哥哥给她洗。

  每一次洗澡都是她的节日,她从中感受并享受幸福。这幸福就是一双男人的手能细致地触摸她的每一寸肌肤。

  每一次她都是在床上先脱了衣服,用一条大毛巾盖着自己。哥哥放好水之后,就过来把她抱到浴室里。浴盆上架着一条小木板,他小心地让她坐在木板上,抽去毛巾,问她水温怎么样。她说正好。然后他一手搂住她的腰,把她提起来,抽出木板,把她慢慢放进水里。他要让她泡一会儿,出出汗。这个时候,她的全部智力就是用许多这样那样的话留住他,让他陪在自己的身边。

  她知道水很清澈,她的身体在水中波动着清晰可见。这个时候,哥哥总是侧身坐在浴盆的边上,眼睛看着她的脸,或者抬头看着墙上的什么地方。在这样的情景里,传静总是很愉快,喜悦就象温暖的水一样托浮着她。

  几分钟之后,哥哥把她从水里抱起来,让她在木板上坐好,她则把手搭在他的肩上。他用双手在她的身上涂抹浴液。他的手很大,也很用力。她的身体在他的手底下摇来晃去,软得就象面条一样。他的手从她的后背移到胸前,他的手从她半圆形的乳房上划过。她看见自己粉红色的小乳头象花蕾一样在洁白的泡沫中挺立起来。

  每到这个时候,她都不由自主地把哥哥想象成自己的情人,自己的丈夫,她真希望他能抱抱自己,亲她,抚摸她,而不仅仅是洗澡。

  传静准备好衣服,抬头看了看表,已经九点多了。她想,今天晚上的洗澡也许又要拖到很晚了。

  
  晚上  21点10分

  沙传泰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有些心神不定。他小心地锁上了门,并拉上了窗帘。走廊里很安静,整个大楼里都很安静,但他仍然有些心神不定。

  王庭臣的办公桌就在他的对面,此时就象个地堡似的和他对峙着。

  他用钥匙打开自己的抽屉,翻了翻,找出一串万能钥匙,他把它在手里掂了掂,然后转到王庭臣的桌前。

  他只用了几分钟就拨开了抽屉锁。他轻轻地拉开抽屉,小心地看着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地翻着。在一个大活页夹子的下面,他找到一份薄薄的卷宗。他打开卷宗,首先看到的就是一份名单,全是外国人。他在名单的倒数第二行,看到了克里斯蒂安&;#8226;马恰达这个名字。他明白,这和他在南园饭店里打听到的那个名字决不会是巧合,而是在无意中接触到了一件明显属于高度机密的案件。他也确实被排除在这个案件之外了。

  沙传泰感到一阵晃惚,他目前还不知道他们掌握了自己多少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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