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沐爱如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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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沐爱如初见-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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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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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她年轻,稚嫩,盲动,渴望。

那一年,他冷漠,沉静,隐忍,期待。

一刹那的相遇,初见倾心,奠定了彼此的纠葛和承诺。浮生欢爱,恍如隔世,一路有你,情有独钟。

如今年华渐逝,眼底无波,在你眉间心上,是否仍时常惦念初见之时,那青涩的梅子,恬淡的芭蕉,和姑娘温润含情的双眸?



两千零二年秋,北京首都机场。

“到哪儿?”

“洛杉矶。”

“护照。票。”

程溪溪拉开透明塑料文件袋,抽出护照和机票,摊到柜台上。国航公司的柜台小妞年纪轻轻,看起来比程溪溪大不了两岁,眼皮没抬,拿过护照和机票,在电脑上噼噼啪啪开始输入。

“你是去上学的吧?i…20表给我。”小妞继续噼噼啪啪。

“几个箱子?”小妞微微地把下巴一伸,示意程溪溪把箱子搬上称重台。

“俩箱子。”程溪溪转头拖过一尊行李箱,吃力地搬上了称重台。小妞眼角一扫:“这个超重了,超了五磅。你拿出点儿东西来随身带。”

呃,程溪溪楞了半秒,赶紧把箱子再从台子上拖回来。箱子貌似很不乐意,被拖下来时狠狠撞上程姑娘的小腿迎面骨,咝咝地疼。她把箱子横在地上,快速拉开拉索。后边一堆人排着长蛇阵等检票呢,速度啊速度,程小姐。

程溪溪心里念叨的“速度”二字回音未绝,眼前被她拽开拉索的箱子盖儿果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崩裂一般地弹开,从箱子里瞬间涌出一堆小包包,散落于四周一圈儿。

这一次程溪溪连发愣的反应时间(超多小说阅读…书农在线书库)都没用到,她马上意识到箱子里蹦出来的是什么。

那是一小包,一小包,一小包,漂亮,干净,包装精巧的ABc牌卫生巾。老妈给她塞的:女孩子出远门怎么能不带卫生巾呢;而且这箱子四角硬邦邦的,里边的东西晃来晃去多么容易磕坏,正好用卫生巾填塞缝隙。软绵绵的小包装卫生巾们,就像邮寄包裹里最常见的充气塑料垫,防挤压磕碰蹂躏,万无一失啊万无一失。

可惜聪明能干的老妈永远没有机会看到如此窘迫的一幕。首都机场管理严格,只有乘客才能进入检票柜台区,接人的送人的统统都拦在了第一道警戒线之外,只能眼巴巴地在外边儿眺望着,从人头攒动的长蛇阵中搜寻自己亲人的身影。

老妈您真聪明!程溪溪在心底虔诚地呐喊~蹲在地上的她瞬间感受到了四周黑压压弥漫的气场。她抬眼一瞥柜台里站着的国航小妞,小妞也正好在俯视她那一地卫生巾摊开的战场。二人四目相对,程溪溪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十分的惊愕和十二分的同情。国航小妞十六分善解人意地迅速收回目光,继续埋头在电脑上噼噼啪啪。

程溪溪心里顿时温暖起来:亲人哪~

拿什么,拿什么,拿什么出来能抵掉那五磅?箱子上半部都是叠得整齐的一摞摞衣服,体积大重量小,咱得拿个体积小重量大的背着啊!

程溪溪伸手到衣服下边开始划拉,铁的,这里边有铁东西!她灵敏的手指迅速一摸,圆形的,巨大的,坚硬的,还带把儿的。靠!一口家用炒菜锅~

程溪溪脑海里迅速反应出自己身背双肩书包,包里斜插一口炒菜锅的囧样儿,摇摇头,坚决甩掉了这个不和谐的画面。

继续摸,还有个铁的!隔着不知名布料,她分明摸出来那是两把菜刀。她想起来老妈在打包的时候得意地说,给你买了两把好菜刀,张小泉的,好用,给你裹在薄被里,不会磕坏的,放心吧。

万分沮丧的程溪溪脑子并没有糊涂,她知道身背两把张小泉上飞机的下场要比身背炒菜锅严重的多。后者无非是被人鄙夷为跨国民工,前者会直接被海关特警当作恐怖分子拎起来扔下飞机。

“程溪溪,怎么着了,要不要帮忙?”一个男孩子上前凑近她,蹲下了身子。

程姑娘抬眼,是彭宇,跟她一路来,坐一趟飞机,去同一个地方的彭宇。彭同学笑吟吟地鼓着脸,又不无关切地看着她。

程溪溪极力维持端庄平静地回答:“呃,超重了,我拿点儿东西出来。”她决定无视眼前堆积的卫生巾,镇定地埋首在箱子里,继续掏。

终于,她掏到了一个体积不算很大,但是相当沉甸甸的砖头状物体。抽出来一看,貌似是个电压转换器,老爸对她的关心,说这玩意儿可以把220伏电压转换成110伏电压,去美国需要的。

就这个了!程溪溪开始迅速把行李箱恢复原状。所有的卫生巾依照原样儿塞回箱子四周,奋力盖上箱子盖儿。靠,盖子压不下去啊,她几乎扑上去把自己大半个身子重量压到盖子上,试图让盖子合拢。

彭宇很给劲儿的伸腿跪上来帮她压箱子盖儿。四川男孩子普遍身材不高,程溪溪觉得彭宇其实看着比她还短点儿,但是男的就是男的,猛啊。俩人奋力搏命般将行李箱拉索一点儿,一点儿,一点儿抽搐一般地拽上。

再次称重,国航小妞面露郁闷地看着这尊几乎撑爆的箱子:“还是…算了就这样儿吧。另一个箱子呢?”

程溪溪转身拖过一尊跟刚才那尊同样巨大的行李箱。这次是彭宇帮她把箱子搬上称重台。“你可真行,我靠,里边装了金矿啊!”他忍不住逗她。

不出意料,这尊箱子仍然超重。但是程溪溪已经有经验了,她可不准备当着全场候机乘客的面儿再来一次天女散花卫生巾大派送。这次她聪明地选择了拉开行李箱盖子的夹层。这个夹层一般用来放男士西装,老妈给她塞了一件棉服进去,十分厚重带着仿皮毛帽子的棉服。

终于求神拜佛一般送走了两只托运行李箱,程溪溪把超重的棉服穿在自己身上,将电压转换砖头塞进双肩包背好,一手拖着随机小箱,一手举着护照机票i…20,意图在众目睽睽之下迅速逃离这万般丢人的现场。

“唉,你要不要等会儿我们?”彭宇在身后喊,“大家拿了票一起过去吧。”

“好,我…找个地方坐,等你们。”



汇合了所有同伴,还算顺利地通过安检,程溪溪此刻坐在候机大厅的长椅上,最后地呼吸着几口家乡这并不新鲜但很熟稔的空气。这空气是阳光、粉尘、机油味儿、行李箱的霉味儿、香烟味儿、汗臭味儿和真空包装烤鸭味儿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她的同行伙伴们三三两两的坐在四周椅子上。彭宇很负责任地清点着人数。另一个男生急吼吼地把东西放下,掏出电话卡去找公用电话。那男生说他爹妈还在警戒线外边儿杵着不肯走,非要等到他的电话才能离开机场。

同伴里有一男一女是一对儿小情侣,贴在一起靠着,一言不发。男的掏出手机打游戏,女的掏出一大袋饼干慢条斯理地吃着,喂一个给自己,再喂一个给男友。

而程姑娘身边坐着的某个女生,戴上眼镜专心致志地看着一本英文小说,手里还拿个快译通,密密麻麻的小字她啃得飞快。真爱学英语啊,程溪溪心想,自己看英文一般只看专业课本、红宝书和新东方教材,其他外文东西一概懒得看,怪不得这么缺乏长进。

程溪溪两手空空没得吃没得玩也没得看,她只能坐着发呆冥想。她今年二十二岁,刚刚本科毕业,拿到了大洋彼岸一所大学的社会学博士录取通知书。她已经在学校呆了整整十六年,没有任何工作经验,下一步等待她的是另一段未知的苦读生涯。她是应试教育培养出来的典型的中国式三好学生,单纯,被动,隐忍,有耐力,习惯于完成任务,达到目标。但是回过头来经常迷茫,我为什么要完成这个任务,达成这个目标?谁给我定了这么一个目标?

她想起送她来到机场的父母,眼里含着殷切关爱的目光,一路不断地叮嘱:“溪溪,路上当心啊!到那边儿先来电话。”

她想起开车送他们的张阿姨,妈妈的老朋友,在她就要走进检票区的刹那,眼眶一下子红了,眼泪流了下来,赶紧擦掉,冲她挥挥手。

程溪溪心想,自己刚才注视着他们,乖巧地告别,然后拖着一群行李慢慢走进警戒线,多么地平静大气,多么地镇定自若,竟然没有流泪。老爸老妈也很彪悍,多么地端庄和蔼,多么地风度翩翩,完全不像是送独生女儿独自一人去大洋彼岸开始新生活,而像是在家门口打个招呼,看她背个小挎包去北戴河三日游。

这时候哭得竟然是不相干的张阿姨。

人在特别孤独和无助的时候,反而能够特别地镇定和克制。哭也没用还哭什么呢,徒增感伤和烦恼。再说她又不是去北朝鲜,好歹去的是个美国,不管事实上前路如何,也可以自我安慰陶醉说,我这是去奔前途,不是上山下乡吃苦受罪。

登机口的服务人员忽然开始忙碌起来,大喇叭开始广播“各位旅客请注意”。彭宇第一个站起来看过去,然后眼睛闪亮亮地回头招呼,走啦!

该走了!

程溪溪背着书包站起身,甩甩头发,扶一下架在鼻梁上的瓶底眼镜儿。停机坪上灰蒙蒙一片,停着那艘体型硕大的737喷气式飞机。阳光折射下的空气影影绰绰,似乎在眼前浮动,烘托着那艘客机就如同漂浮在海上的一艘巨大的船。

程溪溪的心此刻也像一艘小船,悠悠荡荡,迂迂回回,漂向遥远的彼岸。

初来乍到

两千零二年九月十三号上午十点二十八分,程溪溪搭乘的航班平安降落在洛城国际机场。

这一路越过太平洋,飞机几次遭遇气流,在云层之中颠颠簸簸,上窜下跳,恍如世界末日。那滋味就如同在游乐场坐海盗船,每一次俯冲都能感受到全身异样地战栗,内脏器官因为失重而乾坤移位。

云层之下遥遥可见碧波壮阔的太平洋。这737大飞机若是一头栽了下去拔不起来,可就真得要变身泰坦尼克。小姑娘也就真的成了玫瑰,可惜身边儿还没来得及认识杰克。

比上下颠簸更恐怖的是程溪溪身后坐了一位忙碌的妈妈和一个很不给力的男宝宝。起飞哭,落地哭,喂饭哭,喝水哭,撒尿哭,看电视哭,哄他他哼哼唧唧哭,不哄他他哇哇哇大哭。这一路哭得那是惊天地泣鬼神,哭到最后嗓子都嘶哑了,小胃都快吐出来了,四面八方的乘客都崩溃了,娃她妈已经木了。

程溪溪一路之上尽力蜷在座椅之中练缩骨神功,把棉服反过来盖在身上,仿毛帽子糊在脑袋上,在不闷死的前提下尽量寻求最小的噪音侵犯。

同伴们都四散坐得比较远。程溪溪偶尔想起前后左右搜寻大家的位置,在背后几乎三十米开外拎出了彭宇的目光。

彭宇看她的眼光是标准的幸灾乐祸并自求多福,嘴巴没动但是分明在说,姑娘,我知道你不容易~

这其实是二十二岁的程土包子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坐飞机就越了太平洋。

终于降落了,舱门打开,大家顺序有秩地走出机舱。十三个小时没睡着觉的程溪溪眼圈儿发青,拖拽着自己的一坨行李进了候机大厅。同伴们慢慢聚拢到一起,大家互相看着,耳畔回荡的是各种口音的英文,眼前浮现的是各种颜色字体的英文,熟悉的脸,陌生的世界,那一瞬间觉得恍如隔世。

英语女孩在抱怨飞机上的饭真*难吃啊!咖喱鸡做的叫什么咖喱鸡,鸡不是鸡味儿也就罢了,咖喱竟然都没有化开,她生生吃进了一坨咖喱,差点儿苦死!

彭宇狂乐地说他身边坐了一个肥胖如猪的美国大妈,那胖得呦,一个身子顶两个座位那么宽,硬塞进座位,一坨坨肥肉挤出来竟自摊开到彭宇的座位上。幸亏四川男孩身材小巧玲珑,彭小宇同学硬是摒气缩骨贴着窗户根儿,温顺地做相片状忍了十几个小时。

程溪溪深深为彭宇和自己感到不忿:没事儿限制咱行李重量,老娘不就多带了一口铁锅几把菜刀么,他们怎么不限制这些体积吨位超了海量的乘客呢?!

她眼睛的余光瞟到同行的那对情侣中的女孩儿,几乎是将自己挂在男友身上走过来的,所有的行李也都挂在男生身上。程溪溪心下觉得特别羡慕,有个拎包儿的随行伺候着看起来真有优越感呐~

其实,只要有同行的人,只要不孤单就已经很好了。眼前的这些同伴,看似熟悉其实陌生。他们这伙人第一次见面,也就是在半年以前刚刚拿到美国加州大学某分校录取通知书不久,带着共同的奋斗目标、共同的忐忑不安和共同的期待渴望凑到了一起,感觉彼此间那就是未来若干年的亲人。

当时他们这拨人有十几个,刷到最后竟只剩下七枚同行者。有人拿到了更好的机会,放弃留洋决定留在国内工作;也有人非常郁闷地没有拿到学生签证,签了三次都被万恶的签证官拒之于美利坚国门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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