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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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失-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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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号不清楚,她妈妈索性去关了,跟我聊天。

  聊了会迎娣的学习状况,我们就随意拉家常。我想到这个村名的来由,就问她妈妈,她妈妈也说不清楚,就问迎娣的奶奶。老奶奶满脸皱纹,说话很慢,但是很清晰,她告诉我,这个村以前不叫八总,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在*的时候,这里汇聚了八个革命小分队,后来这八个小分队就统一成立了个司令部,就跟这叫八总啦。原来是这样,我真是第一次听说,觉得很有意思,就追问当时是什么革命小分队,老奶奶就不再说了,只说时间太久,乱烘烘的没什么好,不记得啦。我见她不肯说,就随意找话题,顺手指着那个小桌说:“奶奶,这个桌子年代也很久了吧?”老奶奶看看那小桌子,说:“是啊,那是我的陪嫁呢,结实着呢。”迎娣插嘴说:“老师,这桌子可有来头呢,当年日本鬼子还想抢走,我奶奶死活护着没让抢走,还为这我奶奶的头都被打破了。”老奶奶笑了,让我看她额头的一块浅浅的伤疤,感慨说:“是啊,这个桌子可是红木的,我大大(方言爸爸)当年专门找师傅给我打了陪嫁的,我为姑娘的时候家里可是财主呢。别说日本鬼子,就是玉皇大帝也别想抢我这小四方桌。”说到这,老奶奶来了兴致:“来知青那会,有个北京的识字班(方言,指女青年)就识货,说我这桌子好,那会他们还经常来我这吃饭,就爱坐这个桌子呢。后来闹*,小分队要砸我这桌子,我差点跟他们打起来,没让他们给糟蹋了。”我不由得仔细打量这个小桌子,落满了尘埃和污垢,灯光又暗,也没看出什么特别。老奶奶自顾自的说下去:“再后来,*过去后,小桌子我就不擦了,让它脏点好,省得外人看了老是惦记。到后来小桌(迎娣的妹妹)5岁那边,中学里又来了个识字班(方言,指女青年)当老师,我那会在中学食堂里做饭,她到我家里来,也是看上了这个小桌子,欢喜的不行。可惜后来呀……”老奶奶不说了,我正听的入神,老奶奶就颤悠悠的站起来,要进屋了。我也不好追问,就赶紧帮着迎娣的妈妈收拾碗筷,天色也不早了,带迎娣回学校了。

  天色越来越暗,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漆黑一片,我打开那个学校的破大门,和迎娣一溜烟的跑进去,穿过操场,回到小宿舍,赶紧打开灯,马上觉得温暖起来。

  我打开房子外面走廊的灯,门口有个小小的压水井,和迎娣打了桶水,用暖壶接了冷水,把热的快放进去,等水烧开了可以洗脚。迎娣是个开朗的女孩,一般来讲家里姐妹多的,中间的都是比较开朗爱玩的。她问我:“老师,你是不是自己住也害怕呀。”我死要面子说:“不会啊,我胆子最大了。”迎娣笑嘻嘻的说:“老师,那我给你讲讲我们村的一些故事吧。”我很有兴趣,赶紧说好好好。

  迎娣告诉我的故事,我虽是第一次听到,但也不觉得稀奇,无非是以前村里有知青自杀,这种故事听的多了,也在小说电视里看的多了。我一边给她铺床,一边似是而非的听,但她说到最后的话让我停止了动作。“听村里人说,起雾的时候有时候能看到那几个知青呢,可吓人了!”迎娣夸张的说。这句话让我刹那间手足冰冷,我见到的及梦境里的那一幕瞬时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又开始全身发冷了!是的,是的!那几个人是知青!没错!他们的衣服和说话是知青才有的,那有那老式的自行车!!莫非???!!!!!我不敢再想了,转过身来让她赶紧准备睡觉。她乖乖的自己洗脚,又不甘心的说:“老师,这个不好玩,我明天再给你个更好玩的吧。”我哪有心思听她说话,脑子里乱成一团,赶紧自己洗漱、上床、熄灯。

  我一直有早起的习惯,也早早把迎娣叫了起来,督促她背书,背《岳阳楼记》,听她念着“若夫淫雨霏霏……”我就忍不住又想起了那天的雾气来,心里又开始乱了。

第六节  梦中的声音
第六节  梦中的声音

  又到了晚上,迎娣要跟着我吃方便面,我问她为什么不回家吃饭,她嘟哝着:“反正我们家也不缺我,回家妈妈老骂我。”我想也是,家里闺女多,当爸妈的自然不那么上心疼爱。吃过了面,写完作业,迎娣又要给我讲村里的事情。我说:“你先别说,我问你几个好不好?”迎娣说好啊,我早就想好了要问她什么:“是不是死了4个知青啊?两男两女?”她惊讶的说不出话来,马上就笑了:“老师,谁告诉你的?我昨天可没说是几个呢。”我盯着她,心想吓唬这个小姑娘一下,“因为,我、起、雾、的、时候,见、过、他、们!”

  “啊————”迎娣果然被我吓到了,她惊慌失措的样子,让我一下子觉得很不好意思。我赶紧告诉她我逗她的,她才将信将疑的恢复正常。过了许久,她吞吞吐吐的告诉我,“老师,见到他们是不好的,你可别是真的见过啊。”

  “是吗?会怎么样啊?”我饶有兴致的追问。

  “听人家说,见到他们,会在起大雾的时候被带回去的。”

  “带回去?带去哪?”我好奇起来。

  “就是带到他们那会,就是他们活着的那个时候啊,我们村以前有人被带过去了,回来人都疯了,过了几天就死了,可吓人了。”迎娣是真的害怕了,我看的出来。

  “哈哈,不会的,老师不跟你开玩笑啦,你睡觉吧。”我安慰她。

  迎娣到底是小孩子,她是83年的,刚15岁而已,很快就睡着了。

  我却睡不着,反复想着她说的话。带回去,带回去,能带到*的年代吗?那时候的八总是什么样子的?他们为什么自杀?在哪里自杀?要是被他们带回去是不是能制止他们自杀呢?…………慢慢的,我也觉得困了。

  “你想来看看吗?”我听见一个女子轻轻问我。

  “去哪?”我迷迷糊糊的回答。

  “你说呢?”她只是反问我。

  我醒过来,只看见好重的浓雾,我看不清楚周围,再侧耳倾听,又什么声音都没有了。我觉得古怪,大喊一声:“去哪呀!”然后远处有声音传过来:“老师、老师……”

  我突然清醒,一睁眼,迎娣睡眼惺忪的拍着我的被子,“老师,你老是说梦话。”我这才明白,原来是梦中梦。

  我看看表,刚凌晨三点。我告诉迎娣我做了个好梦,开心的说了梦话,把她哄着去睡觉。自己却再也睡不着。

第七节 小桌的照片
第七节 小桌的照片

  我越来越陷入这个梦境,我不能闲下来,只要一有空闲我就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这件事情。它让我很伤神,我不停的提醒自己这不过是一个梦而已,而上次雾中所见也有可能是幻觉。每天一放学我就督促迎娣背书写作业,不跟她讲闲话,直到她已经把整本语文课本倒背如流,学习成绩突飞猛进。

  转眼快放寒假了,中午迎娣的妈妈来找我,说是迎娣这段时间学习进步了不少,眼看开学生高中有希望了,要请我吃个晚饭。我自然也很开心,虽说督促迎娣学习也有一半是出自私心,但毕竟她成绩进步也是每个老师都值得高兴的事情,于是答应下午一放学就和迎娣过去。

  这次我见到了迎娣的爸爸,一个40来岁的出船的汉子。和所有的海边男人一样,有着黝红的皮肤和满身的海腥气。我一去他就指着放在屋角的篮子告诉我:“小李老师,这点擂鱼你带回家去,是我刚打回来的。”擂鱼的学名是什么我不知道,我们家乡那边都称呼这种鱼叫擂鱼。擂鱼很难打到,而且易腐烂,一捕上来就要用盐腌住。它腌后味道出奇的香,我们喜欢在冬天用把大青萝卜切成丁,加上黄豆,加上几块咸擂鱼用火慢慢的炖,真是鲜香扑鼻!这样做一锅,卷煎饼,或者就粥、下酒,都非常下饭可口。而且易存放,盛出几大碗,吃半个月都不会坏。自然,擂鱼也是很珍贵的,一般市面上卖的都很贵。现在迎娣的爸爸送几条给我,我自然是求之不得。

  我们坐下来一起吃饭,晚餐很丰盛,不外乎是马鲛(鲅鱼)、乌贼、虾、还有各种各样的蛤蜊。迎娣也很开心,自然是近日成绩进步开始受到家人的宠爱了。其实农村人并不是不爱让孩子读书,而是经常是农村的孩子不好好读书让家人更加失望而已。迎娣的大姐已经嫁人,二姐不爱念书跟人学裁缝,小妹成绩也不好,迎娣的成绩当然就让她的爸妈喜出望外了。谈着迎娣的学习状况,自然而然就聊到了关于上大学的事情。

  我建议迎娣上了高中后好好念书,念的好的话可以考南大或者北大,都是很好的高校。但没想到他爸爸大手一挥:“我们家的不念什么北大,南大好,南大就不错!”我倒是惊讶了,大家应该都知道,南大虽然不错,但毕竟和北大还不是一个档次的。他爸爸见我吃惊,倒也不奇怪,继续说:“我们这八总啊,虽然没几个考上大学的,但考上学的肯定都是不去北京的,还是去南方好啊。”我忍不住追问为什么,他爸爸叹了口气说:“咳,我们又不是没见过北大的,还不是分配来八总,最后死了连个人问都没有,惨哪。”话音刚落,我还没来得及接着说话,饭桌就已经沉默了下来,只剩下迎娣和她妹妹剥虾吃的声音。

  我的脑子正在思考这个事情是怎么回事,老奶奶说话了:“人家别的地方的大学生毕业了都好好的,你说这个北大呀,是怎么个回事啊。那要搁以前也都是能考状元啥的,怎么就这么惨呢。所以我们这的人啊,都不让孩子去那上大学,还是南方好,南方好啊。”

  “她大(意为孩子她爸),要我说那不是北大的原因。北大那个是个好学校,那孩子也是当时想不开,不懂事。认个错不就行了,这八总中学能让她呆一辈子?要我说,还是她想不开,不知道状况,不求个好。”这是迎娣的妈妈在说话。

  “唉,什么叫不求个好啊。”出船的汉子仿佛也迷茫起来……

  我一头雾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知所以然。

  饭,随着这个话题吃着吃着就变淡了。还是迎娣的妹妹小桌打破了这个沉默的状态,因为,她不小心打破了一只碗。她妈妈骂她,她爸爸作势要打她,她奶奶赶紧拉她,呵呵,于是饭局又重新活跃起来。生活啊,是多么需要这些小的意外的插曲呢。

  吃完饭,迎娣的爸爸让我帮忙也看看小桌的作业。我问小桌多大了,小桌告诉我她只比迎娣小一岁,是84年的。我跟她到里屋,那里两张床,不用说就是她们姐妹四个的房间了。现在因为三个姐姐都不在家住,另外一张床堆的满满的杂务。小桌就在一张旧的长几上写作业。那种长几小的时候我家也有一个,很多农村的孩子家里都有的。小桌用的这个班驳陈旧,上面垫了一块玻璃板,玻璃板的四周被人用胶布都仔细的贴住了,防止不小心划到手。玻璃板的下面都是他们家的照片,有的新,有的旧。我一直有喜欢看旧照片的兴趣,就一张一张的来看。

  其中一张照片吸引到我,背景居然是我住的学校的那一排房子呢!那熟悉的操场、围墙、还有走廊外面的小压水井。照片里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和一个4、5岁的小姑娘,呵呵,这是谁呢?我问小桌,小桌告诉我是以前八总的一个老师,教过她大姐的。那时她大姐(也就是招娣)上初一,那个老师也是新分配来教语文的。小桌粘她大姐,去学校找她玩,见到她的老师,觉得好玩,老师就带她拍了这张照片。

  我仔细的看这张照片,里面的女子眉眼清淡,头发在后面束起。穿一件白色的上衣,显得很清雅,但眉目中似乎透露着抑郁。

第八节  冰冷的水触
第八节  冰冷的水触

  我是第一次看这张照片,但总觉得有种熟悉的感觉,或许是照片的背景我太过熟悉了吧。我想,这应该是一个南方的女子,因为她长的过于清淡了。

  小桌已经把她的作业拿给我,我就开始帮她仔细的看起来……

  回去的路上,迎娣突然跟我说:“老师,跟小桌照相的那个老师就是我爸说的死了的那个,我大姐可跟她好呢,当年她也住校,我大姐就是陪她住校的,跟我一样,嘿嘿!”

  啊???

  我灵光一闪,直觉的就问她,“她是不是住最里面那间房的?”

  “是啊,我以前也跟小桌去玩呢。”

  “啊?这么巧啊。她怎么死的?”那种后背发凉的感觉又开始向我袭来……

  “跳河死的,不对,是走进河里的,就淹死了,我大姐当时在呢,拉都拉不住,大姐哭了好几天,后来就不去上学了。”迎娣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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