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失- 第4部分

　　他妈妈见到我很开心，拿出一个真空包装袋要我尝尝严京带回来的烤鸭，我也不客气，但说实话，吃起来真是味道一般。他妈妈就唠叨说：“我小时候那会，就爱吃烤鸭，那味道可比这个强多了。不是一回事儿，等严京工作了，我带你去全聚德吃去啊。”我心里想着还不定几辈子我才会去北京呢，嘴上只答应着好好好。

　　“听说你教书了？在哪教啊？”他妈妈挺关心我。

　　我吃着瓜子，含糊着告诉她：“八总，可破的一个小联中，教语文、历史、音乐，什么都教。”

　　“八总？哎呀，我插队就在那呢！”他妈妈像个孩子一样的拍着手就叫起来。

　　我也好诧异，“是吗？阿姨您是在八总插队的呀！”

　　“哎哟，我在那可插队好几年呢，后来跟他爸结婚才回的县城。”他妈妈边说边指指严京，“都是这臭小子，要是没生下他我早回北京了，就是因为带着个孩子，他爸爸又过不去，我这才在这小县城呆下的。”

　　严京傻呼呼的只是笑，估计这话他从小都听到大，早习惯了。

　　他妈妈说着说着就兴奋起来，站起来就进屋，一边走一边说，“李陶，我这都有插队时的照片呢，我给你找你看看啊，咱还算一个地方战斗过呢！”

　　不一会，她就抱着个老相册出来了。那可是很老的相册，就是那种黑色底，照片直接粘上去的那种。她麻利的翻开几页，让我看，“瞧瞧，这是我，这是我们北京的老乡，看，我当年还是割麦标兵呢！”

　　照片上的她穿着军装，扎着两个麻花辫，脖子上搭了个毛巾，标准的那个年代的劳动战士的笑容。我看到一张合影，里面是7个人，从左到右，左边的人搭一只胳膊在右边的人的肩膀上，最右边的则伸出一只手臂坚定的指着前方，大家目光如炬，看着那只手臂的方向，仿佛革命道路在前方光芒四射的指引着大家前进一般。照片的左上角写着：北京知青小分队八总留念，1964年9月。

　　不由自主的，我急切的指着这张照片问她：“阿姨，这就是当年在八总的知青吗？”

　　他妈妈端详着这张照片，“是啊，当年就是我们七个人去的八总。”

　　“那后来呢？他们现在都在哪？”雾中的场景瞬时在我脑海中浮现出来，我要知道答案，我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我在这儿，还有两个回城了。”他妈妈声音有些迟缓了。

　　“另外四个呢？是不是死了？”我的声音有些异样。

　　他妈妈吃惊的看着我，“你怎么知道？”

　　我哭了，这是严京后来告诉我的。而我，事后完全不记得自己的表现。当我清醒的时候，我正躺在他们家的沙发上，他妈妈拉着我的手，满脸焦虑的看着我。

　　严京告诉我，我突然就哭了起来，没有声音，只是眼泪哗哗的不停的流下来，他和他妈妈都不知所措。

　　我为什么哭？

　　我哭了吗？

　　我真的流泪了吗？

　　是我的眼泪吗？？？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五节　　歌声来了
第五节　　歌声来了

　　离开严京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我拖着沉重的脚步，准备回家。那幅知青合影的

　　照片始终就没离开过我的眼前。我的头越来越疼，我努力不让自己去想这些事情。这些事情与我有何干系？

　　回到家里，妈妈正在蒸馒头，家里雾气腾腾，我直接进去我的房间，躺下来。眼睛又干又疼，我只好给自己的头部做按摩，希望自己平静下来。

　　妈妈出锅了一蒸屉馒头，又放上一屉，让我盯着点火，就出去买菜去了。

　　我的房间临着厨房，没有关门，慢慢的蒸屉的水蒸气涌进我的房间，我的房间变的温暖而湿润，头似乎也不那么疼了。

　　蒸汽仿佛越来越多，慢慢弥漫至整个房间。我感觉从未有过的安详与舒适，只听见挂钟的滴滴答答的声音，心也慢慢静了下来……

　　远处传来一阵歌声，清脆嘹亮，“金色的太阳升起在东方，光芒万丈……”

　　我眨眨眼睛，想翻身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失去了控制。我感觉被包围在一个温暖潮湿的襁褓中，我漂浮着，很温暖、很舒适，但我却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

　　我就这样躺在那里，睁大眼睛，听着歌声越来越近……

　　“广场四周，鲜花开放，红旗就像大海洋……”

　　红旗就像大海洋，我心里默默重复着。屋里的蒸汽仿佛开始散去，我看见有人影在我面前不远的地方闪烁着，一时间清晰，又一时间模糊。

　　又有男声加进来，反复唱着这首歌。我开始溶入这首歌，似乎有热血注入我的胸膛，我可以豪情万丈，我可以热血奔放，我可以把我青春全部熔炼！

　　但歌声慢慢又变的遥远，我听见有风的声音，甚至感觉它拂过我的身体，将我沸腾的热血吹的平息。潮湿的感觉再次覆盖了我，我像无数次的梦中那样徜徉在一片灰色而湿润的空气中，我看不见任何的事物，只能凭借感觉前行，一步、一步……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六节　　我看到了他们
第六节　　我看到了他们

　　是水吗？冰冷的像蛇一样舔噬着我的足底，慢慢透入我的骨髓，沿着我双脚的经脉盘旋而上。恐惧像海潮一样翻滚而来，我仿佛涉水在漫无天际的水中，然而我没有方向，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不断的前行。雾气暗我天日，与我当日见到的一样，这更加让我恐惧。我从哪里来？我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我依然不知道。那种巨大的让我恐惧的力量推着我，只有一个声音不断的在耳边对我切切私语了“向前，向前吧，你必须向前，只有向前。。。”

　　刺骨的河水已经淹没到我的腰部，我终于可以停止了前进。在我的前方，雾气形成厚厚的一团，歌声再次传来，而歌者似乎就在浓雾的中央。我竭力想透过浓雾看清真相，看浓雾始终不化，我的四周始终是灰色的死寂。

　　那让我恐惧的力量又来了，推着我继续前行。河水的腥气开始冲进我的鼻子，马上就顺着我的呼吸到达我身体内的每一个角落，我无力去屏住呼吸，只能任自己蹒跚而行。河水的腥气很快就浮到我的嘴边，在这一瞬间我感知到了死亡的存在，却不能呼喊……

　　雾突然之间就化开了，我踮着脚尖站在冰冷的河里，周围的一切变的清晰。而前方的情景击中了我，我看见4个背影手挽着手，在我的前方，歌声就是从他们那里发出的，是他们在唱歌！是他们在唱歌！！

　　他们不是人！

　　他们当然不是人！

　　他们肯定不是人！！

　　虽然只是背影，可是我认得他们！我在雾中见过他们，在照片中也见过他们！

　　他们来了！

　　他们来了！！！

　　恐惧求生的欲望让我麻木的四肢在瞬间爆发了能量，我可以动了！

　　我想后退，我不要再看下去，我害怕他们会转过身来。。。

　　我一个趔趄，站立不稳，眼看要摔倒在河里，这时，一只手伸过来拉住了我！

　　“啊——”我还没来得及叫出声音，就已经沉入了水底。而那只手坚定的拉着我，另一只手则捂住了我的嘴。

　　我死命的挣扎，然而一切都是徒劳。冰冷而散发着腥气的河水夹带着水草涌入我的鼻子，我在即将窒息死亡之前看见了那只手的主人，一张清淡而苍白的脸！

第七节　　我的妈妈
第七节　　我的妈妈

　　当我从强烈而冰冷的窒息感中醒过来的时候，妈妈正怒气冲冲的在厨房收拾。屋子里到处是水烧干的味道，馒头已经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子。我那强势的妈妈不停的数落着我，说我贪睡连蒸馒头的水干了都不知道，我赶紧小心翼翼的帮忙揉面团，大气不赶出一口。

　　我就是出生在这样一个家庭，妈妈年轻的时候美丽而能干，但就是脾气太坏，我和爸爸不管什么事情都得顺着她，要不这个家就安静不下来。我的爸爸身体强壮，能文善书，但在我妈妈面前也经常落到小声说话的份上。我在小的时候经常诧异于我那看似柔弱的母亲身体里能时刻蕴藏着如此巨大的能量，当我抠着书本看到“河东狮吼”这四个字的时候，我就彻底明白了女人的能量是多么的能让这个世界为之战栗。而我对我的妈妈也经常怀着矛盾的心情，有时觉得她强大如山，我只需要仰视即可；有时又觉得她柔弱敏感，我需要像爸爸一样呵护照顾她。

　　我的爸爸喜欢传统文化，尤其有收藏陶器的爱好，就连给我这个姑娘取名字都叫做李陶，估计也是希望我这个人虽然做不到像精美的陶器一样有价值，也应该可以经常自我陶冶性情吧。

　　只是我这个人比较不争气，在应该好好学习的阶段不用功读书，经常看闲书，搞到上小学三年级就开始戴眼镜。要知道在80年代的小学里面，每个班级最多有一两个戴眼镜的学生而已，哪像现在满大街的孩子都扛着眼镜。我师范学院毕业后，担心学生会给我取外号叫“眼睛猴”之类的，就赶紧去配了副隐型眼镜，以掩饰自己的近视眼身份，假装视力超凡。

　　我赔着笑脸讨妈妈开心，但心里始终对刚才发生的事情暗念不已。我总觉得那不是一个普通的梦境，它真实的让我直到晚饭仍然心有余悸。炉子上在烧水，那一缕缕的水蒸汽让我不时的怀疑会不会再发生相同的事情。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八节　歌声再起
第八节　歌声再起

　　上班路上的大雾、迎娣的一家、重复的梦境、严京妈妈的老照片、刚才的事情，让我不由得不联系到一起。

　　我清楚的记得迎娣说过的话，如果谁见过那几个知青，他们就会带他走。想想觉得可笑，即使我是真实的见过他们，那也是几个月之前了，要带就早把我带走了，阿门。在刚才的境遇中，他们似乎也并没有要伤害我的意思。可是，是谁的力量我把推着走进河中？难道是她？那个苍白清淡的林琳？她为什么要把我拉到水底？她想害我？？

　　我不是个无神论的人，也不是个封建迷信的人。我只是个喜欢顺其自然，坚信万物自有其道的人而已。

　　再仔细想想，我觉得“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句话真的是太有道理了，不由得暗笑自己的敏感多疑，想到这里，心情也就轻松了。

　　我快乐的揉着面团，唱起了歌，“鲜花开放，红旗就像大海洋……”

　　“臭丫头，你什么时候学会唱这个歌啊。”妈妈站在我身后，看我唱的开心，也笑起来。

　　“啊——”我楞住了，我居然唱起了这首歌？就是刚才梦境中那四个知青唱的歌啊，我怎么不知不觉就学会了呢。

　　“啊呸呸呸！”我多么鄙视自己！心里悄悄的又开始不安起来，仿佛那几个人还不曾离去，躲在某个地方暗地笑我，时刻准备着再唱一般。

　　果真隔壁又传出了这首歌，“红旗就像大海洋……”

　　我控制自己不尖叫，但我还是凄厉的尖叫起来，“妈呀——！！！”

　　“鬼叫什么？”妈妈从我的房间探出脑袋，“你唱我就不能唱？”

　　MY　GOD！妈妈不知道，我的汗水已经湿透了后背……

引言
没在海边生长的人，不会知道海雾的弥漫；

　　在海边生长的人，也不一定体验过被海雾笼罩的世界。

　　而你知道的，那年的初春，那一场蔓延的海雾，他们是怎样召唤我的到来；

　　而你，在那个世界里注视着我，直到我濒临死亡，我才看见你的笑容……

第一节　浴室的实验
我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我那天下午所看所感的究竟是梦境还是幻觉。

　　如果是梦境，那真实的让我心悸的感觉怎会如此强烈？

　　而我的梦，已经持续与雾有关，这不可能如此偶然！

　　之后的几天，我没有出去，也没有再去找招娣，而是不停的在家里反复思考这个问题。从最初雾里的景象，到迎娣的故事，到那些照片，我确信，这不是偶然的联系。

　　我想，我或许是被什么人盯上了。也许是那些在八总死去的人，也许是别的什么人。但他们要我去做什么，我并不知道。我不是个怕鬼的人，我越来越觉得我需要去发现什么，我需要把这事情弄明白！

　　转眼已经到了二十八，后天就是除夕了。妈妈和爸爸去乡下上坟了，我独自在家等他们回来。

　　其实我应该和他们一起去上坟，但我刻意留在了家里。

　　因为，我想做一件事情。

　　爸爸妈妈走后，家里终于安静了。我看看时间，下午两点整。

　　我走到卫生间，热水器已经烧好。

　　我打开热水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