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雕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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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雕刻家-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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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知道是你父亲做的?”
  奥莉芙的嘴痛苦地扭曲着,像只受伤的野兽。“因为克鲁先生对我那么残酷。”她泪如泉涌。“他以前有时候会到我们家,他总是会拍拍我肩头说: 奥莉芙,还好吧?可是,在警察局时,”她把脸埋在手中,“他拿了一条手帕捂住嘴,免得吐出来,然后他远远站在另一头说:‘什么都不要告诉我和警察,不然我没办法帮你忙。’那时我就知道了。”
  罗莎蹙眉,“怎么说?我搞不懂。”
  “因为父亲是惟一知道我不在场的人,可是他一直没和克鲁先生谈过,后来也没有告诉警方。一定是他做的,不然他一定会设法救我。他让我去坐牢,因为他是个懦夫。”她大声抽噎。“还有,他死后把钱留给琥珀的孩子,他原本可以留下一封信,说明我是无辜的。”她捶打着自己的膝盖。“他都要死了,写封信有什么关系?”
  罗莎取走奥莉芙手中的烟,竖在桌上。
  “你认为是你父亲做的,你为什么不告诉警方?霍克斯里警官应该会听你的。他原本就怀疑你父亲涉案。”
  奥莉芙望着桌面,“我不想告诉你。”
  “你一定要讲,奥莉芙。”
  “你会笑我。”
  “快讲。”
  “我当时肚子很饿。”
  罗莎迷惑地摇摇头,“我听不懂。”
  “那个警官拿了个三明治给我,说等我们做完笔录后,就可以吃顿像样的饭了。”她再次泪如雨下。“我一整天没吃东西,我好饿,”她哀泣着,“我把他们想要我说的说出来,可以早点做完笔录,然后我才可以吃晚餐。”她扭绞着双手。“别人一定会笑我的,对不对?”
  罗莎搞不懂,她怎么没想过奥莉芙的贪吃也可能迫使她认罪。赫伍德太太曾将她形容成一个喜欢大吃大喝、近乎病态的馋鬼,这个可怜的女孩挨饿后,会因过度痛苦而造成压力。“不会,”她坚决地说,“没有人会笑你。不过你在出庭时为什么坚持要自诉有罪?你原本可以设法替自己洗清罪名的。你当时应该已经克服了案发时的惊吓,也有足够的时间思考。”
  奥莉芙擦擦眼睛。“太迟了,我都已经俯首认罪了。我没办法替自己脱罪,只能要求减刑,可是我也不想让克鲁先生把我形容成精神病患者。我恨克鲁先生。”
  “不过,如果你实话实说,或许有人会相信你。你告诉了我,我也相信你。”
  奥莉芙摇摇头。“我什么都没告诉你,”她说,“每件事都是你自己查出来的。所以你才会相信。”她再次泪水纵横。“我刚入狱时,的确曾试着把真相说出来。我告诉牧师,可是他不喜欢我,也认为我在说谎。我已经招供了,懂吗,而且是自己认罪。精神科医师最可怕。我想,如果我否认犯案,而且毫无悔意,他们会说我是反社会的变态杀人狂,把我送到看管更严厉的布罗德莫监狱。”
  罗莎同情地望着低垂着头的奥莉芙。奥莉芙真的连替自己脱罪的机会都没有。到头来,这该怪谁?克鲁先生?罗伯·马丁?警方?甚至是可怜的吉宛?她太依赖女儿,也因而剥夺了奥莉芙自主生活的权利。麦可·杰克森说得很中肯,“她就是你想找人办事时就会想到,而且也会放心地交给她去办的那种人。”她想,一心想取悦别人的不是琥珀,而是奥莉芙,结果她也因此毫无自主能力。没有人告诉她该怎么做,所以她就选择了阻力最少的途径。
  “再过几天你就可以接到正式的通知了,不过我不想让你等那么久。克鲁先生目前正取保候审,他被控盗用你父亲的遗产,蓄意欺诈。他也可能被控蓄意杀人。”过了许久,奥莉芙才抬起头。
  她眼中再次出现那种“我早就知道”的怪异神情,令罗莎看得汗毛直竖。她想起布里吉修女曾简明扼要地说出她的真心话:被选中的是你,罗莎,不是我。而奥莉芙的真心话呢?到底哪一个版本才是奥莉芙的真心话?
  “我已经知道了。”奥莉芙慵懒地从她的胸前抽出一根针。“监狱里的小道消息,”她解释,“克鲁先生雇用海斯兄弟,想巧取豪夺,侵占霍克斯里警官的餐厅。你也在场,你和霍克斯里警官被打得很惨。这一点我觉得很遗憾,不过其他的我一点也不觉得遗憾。我一直不大喜欢海斯先生。他总是对我视若无睹,只和琥珀说话。”她把针插在桌面上,针头上仍留有一些干了的黏土和蜡。
  罗莎望着那根针,扬起一条眉毛,“那是很荒谬的迷信,奥莉芙。”
  “你自己也说,如果相信了就有作用。”
  罗莎耸耸肩,“我只是开开玩笑。”
  “大英百科全书可不会开玩笑。”奥莉芙像朗诵般地背了出来,“第二十五册,九十六页,标题:秘术。”她像个孩子般激动地鼓着掌,抬高音量叫道,“巫术在塞伦地区很有效,因为当地居民相信这种秘术。”她看到罗莎紧张地蹙眉,于是改口平静地说,“全是一派胡言。克鲁先生会被判刑吗?”
  “我不知道。他声称你父亲授权他担任遗产执行人,让他在找那孩子时,也可以利用那笔遗产去投资。”她苦笑了一下,“最可恼的一点是,一旦房地产复苏,他的投资看来获利还挺可观的。”至于其他的罪状,只有意图侵占黑尔的盗猎人餐厅这一点较有可能成立,因为史都华·海斯的哥哥意志较薄弱,在接受警方审讯时被突破心理防线,承认犯案。“克鲁先生仍然否认犯案,不过警方似乎很乐观,他们认为以蓄意伤害的罪名,可以将他与海斯兄弟移送法办。我也想告他在处理你的案件时太过疏忽,有业务过失之嫌。你曾试着告诉他真相吗?”
   。。

《女雕刻家》十九(5)
“没有,”奥莉芙懊恼地说,“没这个必要。他多年来一直是父亲的法律顾问。他一定不会相信是我父亲做的。”
  罗莎收拾起她的文件资料。“你母亲和妹妹不是你父亲杀的,奥莉芙。他以为是你杀的。他第二天出门上班时,吉宛和琥珀仍好端端的。对他而言,你的证词是毋庸置疑的。”
  “可是,他明知我不在场。”
  罗莎摇摇头。“我没办法证明,不过我认为他应该不知道你出门了。他睡在楼下的后厢房,记得吧,我敢打赌,你一定偷偷溜出门,以免被人注意到。如果你当年答应与他见面,或许就可以解开这个谜团了。”她站了起来。“这原本是举手之劳,你们对质后就可以轻易地明白真相。不过你想惩罚他,不和他见面,那也是你不对,奥莉芙。他和你一样是无辜的。他很爱你,只是不善于表达爱意。我怀疑,他所犯的错是太少去留意女人所穿的衣服。”
  奥莉芙摇摇头,“我听不懂。”
  “他告诉警方,你母亲有一件尼龙罩袍。”
  “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罗莎叹了口气,“我猜是因为不想承认他很少正眼看她。他并不是坏人,奥莉芙。他和你我一样,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性别倾向。你们家人最悲哀的一点,是没有人能把这件事开诚布公地摊开来谈。”她拿起插在桌面上的那根针,把针头擦干净。“我绝不相信他会为了这件事而责怪你。他只会怪罪他自己,所以他才继续留在那栋房子里,那是他的赎罪方式。”
  豆大的泪珠滚落奥莉芙的面颊。“他老是喜欢说那句‘太不值得’。”她伸手拿那根针,“如果我没那么爱他,就不会那么恨他了,现在应该还不会太迟吧?”
  ①   在第十四章中,盖里提到送给奥莉芙情书的人署名为‘爱你的P’,Puddleglum即为水草之意。
  ①   Clive Staples Lewis,英国小说家。
  

《女雕刻家》二十(1)
黑尔在外头的车上打盹,双手环抱在胸前,戴着顶旧帽子,帽檐压低挡住阳光。罗莎拉开车门时,他抬起头,懒洋洋地从帽檐下打量着她。“怎么样?”
  她把公事包丢到后座,坐入驾驶座。“她把我猜的情节完全推翻了。”她发动引擎,倒车后驶出停车场。
  黑尔关心地望着她,“我们要去哪里?”
  “去痛骂爱德华,”她告诉他,“他一直没有受到应得的惩罚。”
  “这样明智吗?我以为他是个有暴力倾向的精神病患者。”黑尔又把帽子拉低,准备再打个盹。“不过,我相信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对罗莎的信心坚若磐石,她比他认识的许多男人还有胆识。
  “我确实知道。”她把刚才录的那卷录音带放入车上的录音机内,然后倒带。“你却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警官,所以你洗耳恭听吧。我觉得应该被臭骂一顿的人是你。那可怜的孩子———我们面对事实吧,就算时至今日,她仍然只是个可怜的孩子———她饿坏了,而你答应在她做完笔录后,才让她好好吃一顿。怪不得她想尽快招供。如果她告诉你,不是她做的,你一定会反复诘问,使她没法饱餐一顿。”她把声量开到最大。
  门铃按了许久,爱德华才来开门,但门边的铰链并未拉开。他怒目相向,叫他们滚开。“你无权到这里来,”他朝罗莎怒斥,“你再来骚扰我们,我就报警。”
  黑尔站了出来,亲切地笑着。“我是霍克斯里刑警,克拉克先生。道林顿分局的。奥莉芙·马丁那个案子。我相信你应该还记得我。”
  爱德华脸上闪过一丝懊恼,“我以为都已经事过境迁了。”
  “恐怕还没有。我们可以进来吗?”
  爱德华犹豫了一下,罗莎暗暗想着,他会不会要求黑尔出示证件或警徽。显然不会,他是典型的英国公民,很尊重公务权力。他把门边的铰链拉开,再打开门,他的双肩垂头丧气地佝偻着。“我就知道奥莉芙迟早会说出来的,”他说,“如果她不说,就不像凡夫俗子了。”他带他们进客厅。“不过我向你们保证,我对那件凶案真的一无所知。如果我当时就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你们想,我还会和她交朋友吗?”
  罗莎坐下后,偷偷按下手提袋里的录音机。黑尔到窗户旁往外眺望。克拉克太太坐在屋后的庭院里,她满脸茫然地面向着太阳。“你和奥莉芙不只是朋友。”他转身面向屋里,冷静地说着。
  “我们没有伤害到任何人,”克拉克先生说着,与奥莉芙的说法倒是不谋而合。罗莎揣度着他有多大年纪了,七十?看来不止了,或许是因为照顾老妻才显得格外老迈。她用玻璃纸所画的假发套在他的照片上后,他看起来判若两人。满头浓密的头发确实会使男人看来更年轻。他双手夹在两膝间,紧紧捏着,似乎手足无措。“或许我应该说,我们开始交往时,并不想伤害任何人。奥莉芙作出那种事,我实在没办法想像。”
  “你觉得在这件事上,你毫无责任?”
  他望着地毯,没办法正视他们。“我一直觉得她精神有点异常。”他说。
  “为什么?”
  “她妹妹精神不大正常。我想那应该是基因问题。”
  “所以她在凶案之前,表现就不大正常了?”
  “不是,”他承认,“如果我知道她是那种人,我就不会追求———”他欲言又止,“追求那种———关系了。”
  黑尔改变策略,“你和奥莉芙的父亲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的双膝夹得更紧了。“朋友。”
  “多好的朋友?”
  克拉克叹了口气,“现在谈这些又有什么用?都那么久了,而且罗伯也死了。”他的眼光移向窗户。
  “当然有用。”黑尔斩钉截铁地说。
  “我们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你们有性关系吗?”
  “有一阵子。”他把夹在两膝间的手抽出来,捂着脸。
  “现在听起来好像很污秽,可是当时真的不是那么回事。你们必须了解我有多寂寞。天知道,那不是她的错,可是我太太一直没办法当我的伴侣。我们都晚婚,也没有子女,她的精神状况又不佳。我们结婚不到五年,我就变成她的特别看护,被困在家里,与她又根本没办法沟通。”他痛苦地咽了下口水,“我惟一的朋友就是罗伯,你们也知道,他是个同性恋者。他和我一样,婚姻对他也是个枷锁,虽然我们的原因不同。”他用拇指和食指捏了捏鼻梁。
  “我们互相依赖,性关系只是从这种情谊中无意间衍生出来的结果。那对罗伯很重要,我则不当一回事,不过我得承认,当时———大约只持续了三或四个月———我真的以为自己是个同性恋者。”
  “然后你爱上了奥莉芙?”
  “是的,”克拉克先生明快地回答,“当然,她很像她父亲,聪明、敏感、很迷人,非常善解人意。她不像我太太,很少会要求我替她做什么。”他叹了口气。“我这么形容她,与后来发生的事似乎格格不入,可是她真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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