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问多情(康熙×纳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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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问多情(康熙×纳兰)-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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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公子你……”下人见状大惊,死死地扶住他。然而容若仍旧痴痴地盯着那诗稿,却是挣开他,伸出衣袖胡乱地擦拭着纸上的那一点血迹。
  
  擦着擦着,脑中愈发很重,胸中火辣辣的疼痛。意识终是再一次开始模糊,慢慢地,脱离了自己掌控。
  
  “给皇上……替我……交给皇上……”他突然一把拿起诗稿,回过头,用颤抖无力的手,死死抓住了那下人。随后,整个人便同那最末的话音一道,沉沉落下。
  
  那下人仓皇之下,感到手中有什么。低头一看,除却那褶皱不堪的诗稿,还有一块玉佩。
  
  带着殷红的血,泛着凄艳的碧色柔光。
  
  *****
  
  玄烨迷迷糊糊地醒来。翻了个身,身侧却是空空如也。
  
  心头蓦地一空,他突然睁开眼,盯着一旁叠放整齐的被褥看了半晌,自嘲地笑了笑,这才全然地清醒过来。
  
  原本固执坚持的,在恍惚之中,到底也会有些松动。只是清醒之后,理智却又占了上乘,告诉自己,容若不在身边,已经有一个春天了。
  
  自己居然有一个春天,未曾见过他一面了。
  
  玄烨甚至回想不起,这段时间,究竟是怎么度过的。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忍受了这么久,没有容若的时光。
  
  但他也知道,这个春天,自己一直处在一种心力交瘁的状态。他几乎是把自己关在这御书房里,不过除却政事以外的任何事情。可是,政事到底只是借口,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因为若非如此,自己根本无法,让那人的影子从自己脑中抹去。
  
  他甚至用沉重的政务,剥夺了自己任何回忆的机会。因为那些回忆,只会徒增心中的疼痛而已。心中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他是帝王,他不能容许自己,为这区区儿女私情,扰乱了心智。
  
  可是,他却一直疲惫着,从内到外痛彻心扉的疲惫。直到前日收到前线战报,说俄军战败,已经退离雅克萨地区的消息时,他握着八百里加急快报,这么多天,终于释然地笑了。
  
  困意,才开始如排山倒海一般袭来。
  
  玄烨不记得自己睡了多久,但他能记得的是,那人原本被自己压抑了太久的影子,竟如此肆意地在自己梦中徜徉。它们在曾心底留下太重太深的痕迹,以至于梦醒之后,心口还残留着阵阵钝痛。
  
  玄烨慢慢地握紧了身边的被衾,扬声唤来李德全。
  
  谁知李德全进了门,却犹豫半晌道:“皇上,明珠大人方才来过了。”
  
  玄烨闻言心头莫名轻颤,却只是抬起眼,看着李德全淡淡道:“何事?”
  
  “他来此侯了半日,不见皇上醒来,便让奴才把这个交给皇上,说是……纳兰公子的意思……”李德全抬眼看了看玄烨,才上前一步,弓身将手中之物呈上。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玄烨心头猛地收紧。抬起眼,却蓦地看到李德全手中那块玉佩。
  
  那分明是……自己亲手交给容若的,写着“一生一代一双人”的玉佩。
  
  纵然上面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可是玄烨定定地看着,却依旧觉得心如刀绞。他慢慢地伸出手,把那玉佩握在手心,正待开口问李德全明珠可曾说过什么,却看见那玉佩之下压着的,还有两张诗稿。
  
  玄烨将玉佩放在一边,拿起那诗稿,在面前慢慢展开。
  
  一旁的李德全原本打算说什么,但看着玄烨突然沉静下来专注样子,自知不好上前打断,便只得收回了嘴边话。
  
  第一张,写着两首《摊破浣溪沙》,那笔迹,即便有些潦草,自己却已是再熟悉不过了。那墨迹,虽有些凌乱模糊,却也足以辨认。
  
  其一
  
  风絮飘残已化萍,泥莲刚倩藕丝萦;珍重别拈香一瓣,记前生。
  
  人到情多情转薄,而今真个悔多情;又到断肠回首处,泪偷零。
  
  其二
  
  一霎灯前醉不醒,恨如春梦畏分明。澹月澹云窗外雨,一声声。
  
  人到情多情转薄,而今真个不多情。又听鹧鸪啼遍了,短长亭。
  
  玄烨呆住一般地看着,五指却是一点一点地握紧了纸页的边缘。他的目光,一直落在下阕的第一句上,久久不能离开。这两首词中,那里几乎是同一个句子。不同的,只是一字之差而已。
  
  人到情多情转薄,而今真个悔多情。
  
  人到情多情转薄,而今真个不多情。
  
  悔多情……不多情……
  
  容若,这是否……就意味着你终于看清了一切?你将这词告诉我,是否,就意味着你终于决定,要尝试着放开那些过往?
  
  玄烨反反复复地看着这两个句子,他发现自己甚至有些激动和欣喜。这激动和欣喜,由于从太过深沉的绝望中滋生而出,从而让他自己都有几分始料未及。
  
  然而,当玄烨将第二张诗稿拿在眼前时,整个人不由惊得愣住。
  
  他首先看到的,不是那纸上的字迹,而是纸页一角那一抹殷红。哪怕有被人擦去过的痕迹,看在眼中,却依旧刺目异常。
  
  而那纸上字迹,比起方才,却竟是凌乱到自己几乎辨认不出,那是出自容若之手,出自有着褚遂良遗风的笔迹。
  
  那笔迹仿佛急不可耐地追赶着什么,其间没有任何停顿,几是一气呵成。
  
  玄烨眯起眼,慢慢地辨认着纸上的字迹。然而,直到一字一句看清之后,心却骤然沉了下去。
  
  上面写着的,是一首《木兰花》。
  
  木兰花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倖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玄烨的手突然开始颤抖。他一眼便能看出,这分明……分明是一首决绝词……
  
  可是……为什么……容若他……他前面两首词,不是分明告诉自己,他已然看清了么?可又为什么……
  
  方才一闪而过的欣喜和激动,一瞬间跌入了最冰冷的谷底。
  
  然而直到目光再一次触到纸页一角那殷红的血迹,玄烨心口骤然地一紧。他突然抬起头看向李德全,却也刚好触到了对方欲言又止的目光。
  
  “李德全,明珠来的时候,说了什么?”握紧了手中的诗稿,玄烨盯着李德全,慢慢地开了口。
  
  李德全慢慢上前,想要回答,却仍是一副犹豫再三的样子。
  
  “李德全!”玄烨再一次开了口,声音蓦地高了几分。他甚至可以清楚地听见自己声里,那不可抑制的阵阵颤抖,“告诉朕,容若他……到底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乃们……乃们怎么忍心如此BW日更的我……




50

第十七章 人间何处问多情(中) 。。。 
 
 
  玄烨匆匆走到门边,伸手一把推开。
  
  李德全小跑着跟了上来,在门边立住,急急喊了声“皇上驾到”,声音里还透着几分喘息。
  
  屋内的人俱是一惊,随即纷纷跪下,“参见皇上”的声音此起彼伏。
  
  玄烨淡淡吩咐他们起身,目光却一直落在众人围着的床榻边。纵使窗幔垂下几分,遮住了那人的面容,但玄烨的心还是隐隐地揪紧了几分。
  
  “不知皇上前来,臣等有失远迎,实乃罪该万死!”明珠仍旧伏跪在地上,惶恐道。
  
  “起来罢。”玄烨垂眼看了看他,淡淡道,又将目光挪到床榻之上,尽力地让自己的声音听来平静些,“朕听说……容若病了?”
  
  “回皇上,乃是寒疾复发。”明珠起身垂首道,却叹息一声,“可是未料……”
  
  “区区寒疾,怎会病重至此?”玄烨突然转眼看向他问道。但话一出口,却发现,这答案也许自己应是最清楚不过。不由暗暗自嘲了一下,缓和了几分语气道,“朕带了御医前来,”顿了顿,四顾一番,“你们……先退下罢。”
  
  众人闻言,只得纷纷推门而出。玄烨目光仍旧看着床榻,直到听到身后归于宁静之后,才慢慢举步,走到床边。
  
  心突然沉了下去。
  
  纳兰容若平躺在床上,仍是昏迷。双眼无力地闭着,眉间却微微蹙起。面色因为发热而泛着病态的红晕,但唇上却干裂苍白,全无血色。明明已近夏日,他的周身掖在厚厚的被衾之中,却仍透着瑟缩之态。
  
  玄烨垂着脸,静静地盯着那憔悴不堪面容,很久很久。突然,他慢慢朝他,想要伸出手去触碰面前这个人。仿佛唯有如此,他才能有足够的理由去相信,自己看到的,都不是真的。
  
  只是一个春天的时间而已,他的容若,怎么……怎会……
  
  然而,在恍然地伸出手之后,玄烨才发现,自己的指尖早已是抑制不住地颤抖。
  
  他收回手,茫然地盯着自己的掌心,就这般呆呆地怔住。一瞬间,太多东西齐齐涌上心头。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李德全的声音在自己身后轻轻想起,玄烨才一点一点回过神来。
  
  “皇上……御医已候在门口,是否……”
  
  玄烨回过头,看着他仍是怔了半晌,才突然醒过来一般,忙道:“快!传御医!”
  
  李德全应下,急忙打开门,门外的候着的御医带着医药箱匆匆进门,叩见玄烨之后,便立即将那床榻紧紧围住。
  
  玄烨让开床畔的位子,朝后退出几步,一直退到了门边。
  
  他恍惚地看着床边忙碌着的人,却只觉得忙碌是他们的,可自己却仿佛仍独自被隔离进了回忆之中,无法抽回思绪。自己仍停留在那个冬天里,脑中能想到的,全都是容若温和的笑容,微凉的掌心,还有如风般清和的怀抱。
  
  而绝不是此刻,那被众人围在中间,那个蜷缩在被衾里一动不动的身子。
  
  玄烨松开握成拳的五指,觉得心口的钝痛此时此刻才突然扩散开来。有如刀割一般,一点一点地撕裂着自己的心口,鲜血横流。一瞬间占据了自己所有的思维,隔断了所有感官知觉。
  
  唯有这疼痛,在心口肆意地游走,所到之处,无不是一片狼藉。
  
  这种痛彻心扉的感觉,他从未有过。玄烨突然有些仓皇地伸手,死死地揪住了衣襟。仿佛如此,就可以稍稍缓解几分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皇上”的轻唤,打断了他恍惚的思绪。玄烨收拾起情绪,低头一看,只见为首的一名御医已经在他面前跪下。
  
  “情况如何?”玄烨盯着他看了看,终于开口问道。
  
  “回皇上,纳兰大人脉寒而紧,气血凝滞,发热却无汗,此确是寒疾所致。”
  
  “既是寒疾,何至于咯血?”玄烨闻言,眉间一紧,问道。
  
  那御医略略一犹豫,随即道:“不瞒皇上,纳兰大人之症,寒疾只是其一,症状便如臣之前所述,但咯血,却应并非寒疾所致……”
  
  “说下去。”玄烨面色凝重了几分,一字一句道。
  
  “是。”御医顿了顿,道,“其间缘由,臣等一时也并不能妄下断言,只是,臣斗胆猜测……此非源自痼疾,却是心伤所致……胸中气结,故而咳血……”
  
  “……心病?”玄烨神色一瞬间恍然,随即慢慢地重复出这两个字。
  
  “正是。”那御医顿了顿,接着道,“臣以为……”
  
  “朕知道了。”玄烨却挥手打断了他,“你们……下去罢。”
  
  众御医正待下去,却又被玄烨叫住。
  
  “容若病症若有好转,立即禀报。”玄烨的声音平静,却近乎冰冷,“朕不论是何缘由,但若有任何差错,唯你们是问!”
  
  众御医闻言面面相觑,随即伏首道:“臣等一定全力而为!”
  
  玄烨摆摆手,示意他们下去。直到听闻门掩上的声音后,慢慢地,他才再一次走到容若的床榻边。
  
  那人依旧仰面卧在榻上,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
  
  只是,紧紧地细看,才发现那自己曾经无比熟悉的面容,竟已深深地凹陷下去,消瘦到自己都陌生起来。
  
  玄烨默默地在他床边坐下,想起方才那御医口中的“心伤”二字,不由得自嘲地笑出声来。
  
  那心伤,不正是自己给的么?那个冬天,自己一字一句,在他心口留下了重重的伤痕。到如今,伤口终于流出血来,血流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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