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问多情(康熙×纳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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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问多情(康熙×纳兰)-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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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多事年年二月风(上) 。。。 
 
 
  “平南王尚可喜意欲回辽东养老,留其子尚之信代替自己。此事,你怎么看?”明珠正盯着这奏折敛眉,半晌之后却听闻玄烨的声音自前方慢慢响起。
  
  赶忙合上奏章,直言道:“臣以为,此时还宜再做商议,万不可轻许。”
  
  “哦?”玄烨放下手中朱笔,挑了挑眉,“此话怎讲?”
  
  “平南王既有归隐之意,臣以为,不如顺水推舟,让其告老还乡。”明珠稍稍顿了顿,道,“只是臣听闻其子尚之信,为人素来暴敛,酗酒嗜杀,不得民意。若让他接替平西王之位,只怕……”
  
  玄烨闻言一笑,道:“此事哪里是因为尚之信其人如何,即便他是希世之才,朕也不能许他接了这位子。”慢慢地朝前倾了倾身子,抬眼看着明珠笑道,“明珠,你这般拐弯抹角,其实是想告诉朕,这是个削藩的好时机,可是如此?”
  
  明珠见自己心中意思已被皇上道破,也不再隐瞒,便只是拱手一揖道:“不瞒皇上,臣以为,三藩不撤,朝廷难安。”
  
  “平西王吴三桂,平南王尚可喜,靖南王耿精忠,这三藩势力盘旋在南方省份,几近全国之半。而他们私自圈地,暴敛市税,每年耗费朝廷大量粮饷,更是无异于国中之国。此事对朕而言,又何尝不是心头的一道郁结?”玄烨轻叹了一声,微微皱眉道,“只是以如今情势观之,三藩动或不动,皆牵连省市人员甚多,稍不留神,便是一场举国之战。想朕年幼时曾在立柱上手书三件事,立志竭尽平生所能也要达成,如今‘三藩’便是其中之首,亦是最难办的一件。”
  
  “皇上圣明。”明珠连忙不失时机地恭维道,“此事确实需要细作思量。”
  
  玄烨恢复了平常神色,闻言略略颔首道:“此番朕叫你前来,也不过听听你的意思而已。具体事宜容朕召集户、兵两部和议政王贝勒大臣集议之后,再做权衡。”顿了顿又补充道,“世事难料,如今筹措军费之事,不如先着手办了罢。”
  
  明珠应下告退,退出之后,才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来。
  
  他很清楚,如今朝中支持撤藩的声音甚为微小。而皇上这般专程召见自己,并放出筹措军备的吩咐下来,其撤藩的意图,似乎已在明显不过。
  
  而自己,也许便是这削藩阵营中,最为主力的那个人了。
  
  同自己当初的想象不同,猜中皇上心思的明珠此刻并没有太多的自得和狂喜,相反,他感到的是压在自己肩头的担子,沉重到教人有几分难以呼吸。
  
  而且,恰如皇上所说,世事难料,未到最后,一切都还远不是定数。
  
  *****
  
  事实上,明珠内心那一丝忧虑,数月之后,却着实应了验。
  
  玄烨同众臣商议之下,决意对尚之信接替平西王一事给予驳回。未多久,玄烨便准了尚可喜归辽之请,但同时亦是下诏,令其尽撤全藩。
  
  由是,在康熙十二年的三月,这撤藩的第一步,便已然打响。
  
  而就在四个月之后,平西王吴三桂,靖南王耿精忠分别上疏朝廷,主动请求撤藩。此事一出,在整个朝中无异于一石激起千层浪。因为人人都明白,二人此举,绝非诚心为之,而旨在试探朝廷的意图。
  
  玄烨亦是知晓,自己如何应对,将全然左右整个事态的发展。
  
  若撤,则二人许是借机反叛,掀起战事;若不撤,则自己心头的毒瘤便仍旧无法根除。
  
  玄烨清楚,对于撤藩之事,打自己将其写在立柱上时,便决计不可妥协。然而三藩势力之大,已近盘踞半个中国。对战起来若要获胜,也绝非轻而易举之事。
  
  另一方面,朝中大臣王族对于此事,亦是分作两派,意见不一。议政王大臣会议中,一派是以大学士索额图为首,认为三藩不可撤削。强行下令夺取藩王栖身之所,极有可能逼其造反,两方交战之下代价无疑惨痛,与其如此,不如以仍旧过去一般,安抚为上。而另一派则是以兵部尚书明珠为首,力请徙藩。
  
  而议政王贝勒大臣之中,撤或不撤,亦是各执一词,相持难下。
  
  相较之下,反是不撤之声更为主流。如此,饶是玄烨心中已有己见,却一时难以痛下决心。而情势急迫,一触即发,却又不容得自己有太多犹豫。
  
  由是这几日,玄烨显得格外烦躁。
  
  这日召见完了几名大臣之后,撤于不撤之声仍旧在脑中不断盘旋,争执不下。玄烨一把合上了奏折,突然站起身来,在御书房里来回踱步。
  
  半晌之后,李德全匆匆从门外进来,拱手道:“皇上,大学士图海求见。”
  
  “不见!”玄烨想也没想,就转头道。顿了顿,声音缓和了些,补充道,“就说朕身体不适,已经歇息了。”
  
  李德全立即领命传话下去。玄烨仍旧在原地来回踱步着,心下烦躁刚打发走了几个反对削藩的大臣,此时倒又来说客了。看来自己心中盘算着的意图,那群老奸巨猾的狐狸,只怕也看出七八分来了。
  
  想到此,不觉更是一阵烦躁。
  
  李德全知道皇上心下正烦着,回来之后便轻手轻脚地站在一旁,只余下一双眼随着玄烨的步子转来转去。
  
  突然间,好似想到了什么,便小心翼翼地走到玄烨边上,呈上一碗茶水。
  
  玄烨侧过脸看了看他,表情略略缓和了几分,伸手接过茶水,轻轻啜了一口。
  
  “皇上今日退朝之后,还未曾出过这门,”李德全见机赶忙道,“撤藩一事固然要紧,可也要保重龙体才是。”
  
  玄烨只当他一如往日般恭维罗嗦,放回茶碗便踱步至窗前背身而立,并不做应答。
  
  “皇上,何不出去走走?”李德全端着茶碗,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皇上的背影,“奴才斗胆,知道有一处,皇上也许会喜欢?”
  
  “何处?”玄烨仍旧盯着窗外,头也不回地问道。
  
  “渌水亭。听说是纳兰府中建未为多久的庭园。”李德全说罢刻意顿了顿,直到看见玄烨转过身子来,才继续道,“山水错落,清丽非凡。虽处在繁华之地,其间野趣,却也分毫不输于任何山野之地。”
  
  “你方才说,这渌水亭,是纳兰府中的庭园?”玄烨微微挑眉,问道。
  
  “正是,奴才见皇上近期诸事繁忙,也许并未注意到此事。”见皇上似是来了几分兴致,李德全便赶紧投其所好,把自己知道的全部往外统统倒出,“而且奴才听说,这渌水亭的名字,还是容若公子亲自取的呢。”
  
  “是么?渌水亭……”玄烨慢慢回味着这个名字,慢慢转回身子看着窗外。恍然想起自己这几个月着实是被削藩的事弄得天昏地暗,倒有很久没有见到那人了,不觉嘴角悄然上扬,轻笑道,“那好,朕便去那处瞧瞧。”
  
  “是!”李德全听皇上语气之中似有喜色,亦是欢天喜地地应道,“奴才这就……”
  
  “慢着!”但玄烨却忽然转过身子打断,看着李德全微微微一扬眉,“去人家府邸散心,朕一人便可,公公只需替朕保密便是。”
  
  *****
  
  渌水亭内,荷风轻舞,暖日微曛。时值盛夏,这庭园之中的景致较之春日,便全然地更换了一番。
  
  而纳兰容若仍旧是坐在那临水小亭之中,面前的石桌上,零零散散地布满了用镇纸压住的诗稿。
  
  当然除却闲来写就的诗词之外,也包括自己一直致力编写的《渌水亭杂识》和《通志堂经解》的不分手稿。这两本书分别以自己的庭园和书斋命名,其内亦是倾注了自己毕生所知所识。
  
  殿试之期远在又一个三年之后,在此之前,便以此为乐罢。
  
  容若轻轻放下笔,站起身子舒展了一下四肢。只觉惠风和畅,轻轻浮动着自己的衣衫发际,一时间亦是觉得有几分心旷神怡之感。
  
  这渌水亭,对自己而言,倒越发如同世外桃源一般。蜗居其中,仿佛当真可以不再念起那些不愿提及的种种过往。
  
  便连笔下的词句,也似是明朗了几分。
  
  正眺望着荷塘尽处有些失神,忽见一个下人走近道:“府外有一人求见公子。”
  
  容若不知除却那些汉人文友外,还会有何人来此拜访自己,不由有些讶异地略一挑眉。但随即想到来人便是客,那些落魄文友,有不少也是以此方式寻自己的。念及词,便温言笑道:“便请那位公子在堂中等候片刻,我稍后便去一会。”
  
  而下人却道:“那位公子说,自己是慕名前来,想要一览渌水亭的风光。”
  
  “那么……”容若有些诧异,顿了顿却依旧笑道,“那便引他来此罢。再备上一壶碧螺春。”
  
  下人应了一声便转身出了园子。
  
  容若回身走到临水小亭中,拿起石桌上的诗稿看了看。见墨迹几乎都已干了,便轻手轻脚地开始一张张收拾。
  
  然而水畔风大,他方一拿开镇纸,那诗稿便立刻随风飞了出去。
  
  容若一惊,顺着诗稿飞出去的方向望去,却看见一人正负手站在不远处,正唇角带笑地看着自己。
  
  诗稿在他身边散落了一地,而他的衣摆亦是在风里来回翻飞。明明只是一身再普通不过的长袍,在他宇间的桀骜之气下,却生生多了几分贵气张扬。
  
  能有如此气度风姿的,除了当今圣上,却还能有何人?
  
  容若在原处恍然地立了半晌,才忽地意识到,下仆口中的那位公子,竟然是玄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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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多事年年二月风(中) 。。。 
 
 
  “皇……”容若一惊,放下手中的东西正待行礼,却见玄烨悄然做了个噤声的表情,顿了顿,便只吩咐他身后的下仆退下。
  
  待到此处仅剩他二人时,容若才上前疑惑道:“皇上怎会……”
  
  “怎么,你能偷偷入宫,朕便不能独自出宫走走了?”玄烨不以为意地一笑,弯腰一一捡起地上的诗稿,将最上面一张拿近了些,见是一首《采桑子》,便徐徐念出声来,“彤霞久绝飞琼字,人在谁边。人在谁边,今夜玉清眠不眠。香销被冷残灯灭,静数秋天。静数秋天,又误心期到下弦。”
  
  “静数秋天……静数秋天……”明明时值盛夏,却竟好似度日如年般开始数着秋期。玄烨反复回味着词中的句子,默然半晌。这首词虽已不像“点滴芭蕉心欲碎,声声催忆当初”那样凄厉哀绝,但字里行间里透出的愁思却竟好似更生当初。情淡却不浮,仿佛早已随着时间沉入最最心底的那个地方,即便平日已不会轻易地想起,但那般伤怀却已深刻地融入骨血之中。
  
  诗稿的边缘在自己用力之下微微起了些褶皱,玄烨目光扫过这硬瘦古雅的笔墨,突然觉得有些心疼。
  
  这世间为何未有如此执拗之人,哪怕是对一个已故之人,都这般倾尽全部地去怀念追思。如此,却当真值得?玄烨甚至有几分希望,希望他在用情之时能够自私几分,有所保留几分。若是如此,此刻也不至于让这情伤深至骨血罢。
  
  “又误心期到下弦……”目光最终定格在最末的那一句上,玄烨发现自己竟是意外地有几分感同身受。不由地笑了笑,抬起头走到容若身边,递过诗稿,慢慢道,“纳兰词,果真是京中一绝。”
  
  “皇上过奖了,不过闲来戏谑之作而已。”容若淡淡回道。
  
  玄烨心下叹道,这词句分明是字字啼血,句句带泪,教朕如何会看不出?但这次他却并未点破,只是抬起眼,朝庭园中远顾了一番,随即笑叹道:“想不到纳兰府中,竟是这般别有洞天。闲居此中,想必应是无异于世外桃源罢。”
  
  “虽是桃源,却亦处樊笼之中。”容若顿了顿,垂眼道。
  
  “哦?”玄烨扭头看了看他,很快笑道,“这尘世本就是张大网,学高士之人比比皆是,又有几人能真正做到无牵无绊?”
  
  容若着实未想到万人之上的玄烨也会说出这样的话,盯着他默然半晌,有几分无奈地笑道:“皇上所言极是。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能做到阮籍嵇康一般洒脱无羁的,这数千年中,却也着实难有几人。”
  
  玄烨看出容若眼中一闪而过的讶异,不觉失笑道:“容若,你可是觉得,如朕一般身处巅峰之人,万事便足以随性而为了?”不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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