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园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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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园侍女-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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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我:“怎么了?”

“爷,婢子真的不行了……”我两眼利落一翻,软软倒在了地上。

我是真的不行了,被大夫人那一鞭绝命,我的胸骨被震裂,勉强撑到这时候,再也撑不住了。

所以我也没法再去看顾玉遥的表情,是精彩还是冰冷。

我看顾玉遥最后神色一紧,抄手捞起我,急怒问道:“你受伤了?!”

我嘴巴咧了咧,无法回应。请用 访问本站

耳中轰轰的鸣叫声,我的胸口仿佛空了,风直接从里面穿过去,吹的全身冰凉。不知过了多久,有一股棉柔的内力灌入胸腔中,温暖柔和,我的疼痛似乎也被这温暖融化,显得不那么明显了。

我最后听到顾玉遥一声低咒:“爷的内力刚恢复一点,又要传给你这只晦气的蝴蝶……”

我有点后悔刚才怎么不早点晕,白白受了他那么久唠叨。

我晕的那段时间头脑昏沉,来易园后我从来没有做过梦,有人说,真正恐惧的人是连噩梦也不会做的,因为她的神经已经僵化,时刻都在最绷紧的那一瞬。记忆中,也有一张张笑脸,易园十里浮花,彩铃的笑像是藏着金子,闪着魅惑的光泽。

我曾有一段时间很依赖彩铃,到易园的陌生恐慌,只有彩铃理解我。可是后来她不见了,连带着很多曾经熟悉的少女,也都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从易园里消失。我于是也开始害怕自己消失了,看着大夫人仿佛藏着妖物的眼睛,我低头尽可能地躲闪,有人说百炼成妖,成魔,而我的身边,已经不知何时起,充斥了这样的威胁。

我遗忘了,曾经那个高墙朱瓦,那府邸的后花园中,甚至那个……眉眼温和的男子。

第一次,被我称为篱哥哥的男子。

原来我没有忘记他的名字,篱清墨。篱哥哥。四年时间,我并没有如我当日所愿的那样,将他从记忆中抹去。衫如青竹,广袖如云。

他本来应该是与我指腹为婚的人。却在我进入易园后,再也没有声息。流光轻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时光荏苒,恍惚间仍是碧波桥上遇见的少年。

在易园中,知道我身份的人除了大夫人,便只有紫鸢。紫鸢不解地询问我,为什么相国公忍心将你送到这里呢?

紫鸢是贫苦人家的女儿,进入易园是生存之计,她不能理解我为什么要来。

有很多事情我不愿意承认,就好像易园,我的到来,不过是为了换我妹妹凤凰的一条生路。

当日寒光凛凛的剑锋,似乎还在眼前,那是我的父亲,一向坚毅强硬的皇北毅,看着我的眼睛中露出了无力,一种愧疚。

你又为什么肯放弃我,父亲大人。

彼时,他用沉默回答了我。

而现在我明白,为什么愿意放弃,只因为他更爱凤凰。凤凰,相国大人的幺女凤凰,多么好,现在京城里,人人都知道她了。誉满京都。

当时,就连篱清墨……

“篱哥哥。”我叫了出来。仿佛还在小桥上,人影依依笑常在。

“叫谁哥哥呢?”阳光洒进来,一个人影从门口缓缓出现,来到床边,懒洋洋看着我。

我试着动了动手,可以动,胸口还有些隐隐的发疼。我翻身爬起来,盯着他的脸:“爷,婢子该死,婢子居然就这么晕了,请爷原谅……”

“行了,你让爷原谅的事儿还少吗?”他皱眉。

古人说一梦南柯,梦了一场,就好像过了百年光阴。

我小心翼翼地看着顾玉遥:“爷,婢子睡着的时候,没说什么话吧?”

他脸上挤出一丝笑:“你以为自己会说什么?”

我喏喏无语,紧张地看着他。

顾玉遥轻嗤,一脸揶揄的微笑:“你以为你这锯嘴的葫芦,能说出什么吗?”

我低头,慢慢从床榻上下来,看见自己的衣服披在身上,我伸手拽了拽,一脚踩下地。察觉胸间那种撕裂一般的感受已经没有了,我悄悄抬眼看他:“爷,……您为婢子疗伤了?”

他歪头瞥我一眼,轻笑:“你懂的倒是不少。”

我低低说了一声:“多谢爷。”

他没说话。

我看着他的脸,赔笑道:“爷,婢子日后不会再给您惹麻烦了。”

顾玉遥“咝”了一声,手指掏掏耳朵,说道:“这话怎么听着那么不可信呢?”

我语塞,赶紧又笑:“可信,可信!爷一定要相信婢子。”

他漠然着脸,道:“这话我也听过了。”

“爷……”

他忽然掀起我的下巴,语音低沉:“你们大夫人下手这么狠,你宁愿冒着性命危险也要去,真的就是为了那本名册?”

又来了,我心惊肉跳,看着他的目光发愣,不知所以。

我茫然地回应:“爷,婢子有个毛病,就是记性特别不好,有时候一觉睡醒,能忘掉好多事。”

顾玉遥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声音居然温柔万分,腻的渗人:“爷为了你,这半个月的功力全白练了,难道你就想这样打发爷?”

“婢子,婢子不敢。”我结巴。“婢子愿意报答爷!……”

我脑袋昏沉沉的,刚才的睡梦好像还在我脑海中有残留的记忆,有一股莫名的沉重感压在心头。

他定定地看了我半天,慢慢道:“报答,怎么报答?想开了,要以身相许了?”

我眨眨眼:“爷为婢子耗损了功力,婢子去为爷煮一碗阳春面。”

他霍然把眼睛睁亮,对我一瞪。面上慢慢浮现一种咬牙切齿的神情,那神情让我莫名觉得心虚,我不由脖子一缩。

顾玉遥闭上眼,半晌面部抖了一下,“既然你提出来了,倒是提醒爷了,紫蝴蝶这么有诚意,亲手去煮一碗翡翠荷花面端来给爷吃吧。”

我战战兢兢:“可是婢子只会煮阳春面。”

“刚才不是还说要报答爷吗,”他恶狠狠瞪我。

我抖了一下。

“大半夜不停为你……”他闭上嘴,半晌眉毛皱起来,催促我,“总之快去,别让爷等久了!爷要是半个时辰内吃不上饭,你也就别吃了!”

“爷,您能转个身么?”我垂下眼。

“干什么?”

“婢子穿衣服……”

顾玉遥黑着脸背过身去。

将椅子上我的衣服抓上来穿好,我捂着胸口,灰溜溜地出门。半路他喊“站住”,空中抛过来一个东西,我接着,是一个瓷瓶。

“这是金疮药,找个没人的地儿把胸口的伤涂了。”

我蓦然抬起头看向他,顾玉遥不看我,冷脸拿起桌上的书,凑到眼前。我看了看书的封面,《西厢记》,我遂低了头,慢慢退出去。

我缓缓地撕开衣襟,露出的前胸上一道暗褐色的鞭痕,由于我受伤的地方尴尬,顾玉遥帮我治了内伤,外伤却无能为力了。

我把他给的金疮药涂抹在伤痕表面,一股凉凉的,带着些微刺痛的感觉从肌肤渗进去。我掩好胸口衣服,慢慢离开了树林。

厨房大师傅看到我出现,表情也不像以往那般的视死如归,而是有点惊愕,昨晚的事惊动大夫人,我原以为只有我被怀疑,所以老管家上门搜了。问了之后才知道,当晚,易园几乎所有侍女都被搜检了一遍,我听了之后有些松口气,这样看来,并不知道大夫人究竟有没有怀疑我。

我又忐忑起来,不过很快大师傅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我的来意上,他警惕地望着我:“你家那位爷又想吃什么了?”

我扯开嘴角,冲大师傅谄媚地一笑:“陈伯,您听过翡翠荷花面吗?”

大师傅眼睛立刻瞪得像驼铃一样,朝我咬牙抛出一句:“没听过!”

我赶紧磨上去,笑得春光灿烂:“师傅,紫蝶知道您是易园最好的厨子……”

大师傅咆哮:“最好的厨子也不是被你们这么折腾的!”他握着菜刀,掉头就走。

我急了,飞奔扑过去拉住:“大师傅!爷说了,半个时辰后要是他没吃到东西,一定会惩罚婢子的呀!师傅您就可怜可怜我……”

大师傅赶苍蝇一样挥手,“我没听说过什么翡翠荷花面,也不会做,你别在这哭了!”

虽然早知道,顾玉遥可能是在故意整我,但听到大师傅的话,还是难免一脸沮丧。

我扯着大师傅衣襟,闪着眼睛望着他。大师傅扭过头,不为所动。脸上就一个词,无能为力。

根本不存在的东西,要怎么煮?

我垂下头,思索了半晌,忽然一咬唇,豁出去了。我道:“大师傅,我家爷要吃我亲手煮的面,能把厨房先借我用用吗?”

大师傅狐疑地上下看我两眼:“借你倒是没问题,但你能煮出来吗?”

我恶劣一笑:“反正也没见过,不能煮也得煮出来。”

大师傅看我在灶台后面忙碌,坐在旁边问我:“你家爷不是挺宠你的吗?怎么这会儿这么为难你?”

我正蹲下来捅锅底,一股股浓烟呛得我直咳嗽。我惊讶地抬起眼:“谁说的他宠我的?”老天,这真是个天大的谣言。

大师傅的眼神别扭起来,“不是说昨夜,还让你侍寝了吗?”

侍寝侍寝,我眼皮一翻,差点倒地。

难为大师傅那张黑关公脸,还能做出如此忸怩的样子,我抖着手指,慢慢地搅动锅里的面条,好像搅得是我一团浆糊的内心。“大师傅,你,你怎么知道的?”

“你忘啦,护院里有一个是我侄子,啧啧,他说那位玉爷,可真是,凶悍过人啊!”

我想起顾玉遥将老管家骂出去的情景,几欲吐血,“这,这,难道都传出去了?”

“昨晚大夫人那么震怒,易园大大小小半夜都被折腾起来了,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大师傅悠悠地说道。

正文 第八章 借你用用

我欲哭也无泪,直如五雷轰顶万箭穿心,大师傅忽然叫起来:“哎哟姑娘,干了!水熬干了!”

我把面条从锅底捞出来,差一点点就成面糊糊了。请用 访问本站

我把面端出来,心肝都颤成一团。切了一把葱花撒上去,又在上面撒了一把胡萝卜。大师傅看了一眼:“紫蝶姑娘委实有创意。”

一刻也不敢多留,大师傅金光闪闪的一双眼盯在我身上,我如芒刺在背。告别仍然怀有八卦企图心的大师傅,我端着面溜出了厨房。

顾玉遥歪在椅子里看书,不成正形,我走过去他也没动。

我瞥了一眼,看见书页上几行内容,正是崔莺莺与张生私会,被翻红浪那一节。他看的极为投入,这人,果然是狗改不了那啥啥,典型轻浮浪子的性格。

我双手高举,捧着面碗过去,恭恭敬敬道:“爷,翡翠荷花面,婢子煮好了。”

顾玉遥终于从书上抬头,瞥了一眼面,片刻悠悠道:“这是你煮的?”

我猛点头:“是,千真万确是婢子煮的!”我朝他咧嘴一笑。

他皱皱眉,目光盯在面上:“这是……”

我忙把碗放下,用筷子指着解释道:“爷,您看,这个是翡翠。”筷子一指葱花。

“这个是荷花。”再一指少的可怜的胡萝卜。

“底下都是面,爷,婢子按照您的要求做的,翡翠荷花面,一样不缺!”

顾玉遥的脸如同泥木雕塑,啪一下把书放在桌上,道:“紫蝶,你在耍我吗?”

我一愣,继而委屈地擦了擦鼻子:“爷,婢子不会做翡翠荷花面,也从来没见过什么样子,只能根据想法来煮,要不爷你告诉婢子,那荷花面究竟是用了哪种材料,婢子回头细细钻研过后,再给爷煮一碗来。”

顾玉遥用筷子挑起一些面糊糊,脸上勉为其难地看着:“就算你煮的是面吧,可是,这是什么?”

我不动声色看过去,道:“爷,那是婢子煮的时候想的太入神,一不留神就成这样了。”

他袖子一挥,把碗推到一边:“拿走。”

我叫道:“爷您不吃啦!”

顾玉遥冷眼朝我一扫,我的话立刻卡在喉咙间,低下头,默默把面条端走了。身后,淡淡地传来一句:“你要是觉得倒掉浪费,你可以自己吃了。”

我抹了一把泪,加快脚步朝门外走,顾玉遥,你狠。

院子里有几根青竹,虽说竹子不需要特别护理,但每天我依然习惯浇点水松松土,毕竟院子里还有些其他的花,不是很多,但三三两两四散在周围,依旧增色不少。顾玉遥住进来前,这院子算是半荒废的。没有其他地方的花团锦簇,反倒多了几分清幽风雅的意味。

我每天躲在树林里上药,金疮药药效非常,几乎夺命的一鞭子,短短几天后伤痕也已经淡了。

赶上紫鸢找我抱怨,这丫头豪气万丈地握拳,说道:“下辈子我要当主子,使唤那些奴婢们!”

我唬了一跳,摸她的脑袋,心惊道:“受什么刺激了?你家主子虐待你了?不可能啊,前阵子你不还夸那李公子,说他翩翩浊世又儒雅的吗?”

紫鸢脸露悲愤,仰天叹道:“他居然使唤我为他洗衣袍,一件一件还不许用竹板拍,必须手洗,他天天换,我天天为他洗,洗的手上都起茧子了!”

我暗暗吃惊,虽说是婢女,但主要我们其实还是近身伺候主子的多,洗衣服一般都有专门的仆妇。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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