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人间留不住- 第13部分

　　第　44　章

　　第四十四章
　　王已累了一天，前夜里又没有睡好，确实感到乏了，洪林便帮他早早梳洗了让他躺了下来，自己拿了本诗经偎在榻上给他读着。正读到周南·桃夭那一段：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王听着洪林读着：桃之夭夭，有蕡其实，忽地心里渴望起那汁多味美的水蜜桃来。这个念头一起就怎么也压不下去了。
　　他听着洪林兀自往下读着，心里一忍再忍终于忍不住偎紧洪林，小声唤道：“洪林——”
　　洪林一顿，忙低头看向王：“殿下？是哪里不舒服了吗？告诉臣！”
　　王抬眸看向洪林，唇瓣动了几下却依旧没有出声，洪林看着怀里的人，烛光下那对乌黑的瞳仁里薄薄一层雾气，分明蕴着期盼却在犹豫。
　　这样的殿下，无辜而纯真的殿下，他心头一颤，对着那对黑瞳就吻了下去。
　　王一声嘤咛，轻轻合上眼帘任他吻起来。洪林将他放在榻上，从眼眸向下移向唇瓣，在他微凉柔软的唇上流连不去。
　　王软软的回应着，心头的渴望却越来越甚。终于他逸出声：“洪林，我想吃——”
　　洪林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连忙问道：“殿下，您想吃什么？臣帮您取来。”
　　王低声说到：“我，想吃桃了，可现在桃树才刚开花——”
　　洪林愕然，这样的殿下还真是没有过呢！
　　他记起玉神医跟自己说过，殿下现在有孕在身，脾性胃口都有改变，自己要顺着他的心意，满足他的要求。
　　于是他轻轻吻了吻王，随即翻身下榻，边扣上外袍边说着：“殿下，您稍等会啊，臣去问问，没准各地进贡的果品里有呢。即使没有，臣也让她们送些果碟细点来，也许您一会就想吃了呢。”
　　说着已经来到殿门处，门外侍候的正是今天才来的金花，洪林对她低语了几句，她答应着匆匆离去。
　　不大功夫，她手里提个食盒匆匆赶回。她对洪林躬身道：“洪总管，水蜜桃宫里现在没有，这些小点您让殿下看看是否满意，这些都是黄内官吩咐小膳房整日预备着的，就是怕殿下突然想用些什么，临时做来不及呢。预备着的还有好些呢，奴婢自作主张取了这几样，若不满意奴婢再去取些别样的来。”
　　洪林点点头接过食盒返回殿内。他知道这几日黄内官吩咐在景福宫另开了小膳房，当差的都是极端可信之人。
　　他将王扶起来倚在软枕上，微笑着对他说到：“殿下，您等急了吧？臣来看看她们都送了什么来？”说着打开食盒。
　　第一层是两个果碟，一碟里是撒着细白糖霜的雪藕片，上面还缀有几瓣桃花；另一碟是粉色的玫瑰软冻，四周围着碧绿的柳叶。第二层是两道细点，一碟雪白的玉兰糕，切成薄片，切面处可见桃仁和青红果丝；还有一碟是金黄的苹果酥，苹果与水和面搓成银针般的细丝盘成小塔状，用炭炉烤出来，金黄酥脆。最底下一层是个蓝色描百花缠枝的盖碗，揭开盅盖一股淡淡的蛋清味飘了出来，原来是冰糖炖燕窝。
　　洪林往外拿一碟，王的视线就跟着看一碟，及至都取出来摆在矮几上后，王抿唇一笑：“原来没有桃，倒弄了这些来！”
　　洪林也笑了，他搂过王问着他：“看着到费了不少心思，殿下您就都尝尝吧。”
　　王看着各式果碟，便指了那雪藕片说到：“那尝尝这个吧。”洪林便端起那碟，用银签叉了一片喂到王的口中。一阵清香甘甜在口中化开，王含笑点头：“嗯，清甜爽脆，真不错呢，你也尝尝。”洪林依言也叉起一片放入口中，果然不错。
　　一时，王已吃下几片，恐生冷之物寒气大，便没有再吃，又吃了几口玫瑰冻和两片玉兰糕，洪林又喂他喝了燕窝粥，已是不早了。
　　两人漱了口重又歇下，洪林问着怀里的王：“殿下，明日您需斋戒（注），您——”
　　王倚着他，微咪着眼说到：“不妨的，我近来反正也只能吃素食，明日同明慧大师一起用斋，无碍的。”
　　洪林想了想，又问道：“那，明晚，臣——　”一句话未完，已被王嗔声打断：“不要，只要我们不——　无妨的。”
　　原来四月初八是佛祖的圣诞，燃灯会更是向佛祖祈福，作为君王须斋戒、沐浴、禁淫一日，以示对佛祖的恭敬。
　　以往洪林提出这一晚回健龙殿王都答应了。可这一次，他怀有了身孕，心思变得细腻脆弱不少，他一天都不愿离开洪林。
　　洪林感受到了王的依恋和不舍，他俯下身轻轻吻上王的唇角：“殿下，臣也不想离开您，一天都不舍得——”
　　王伸出手臂环住他的颈项，仰颚与他亲吻起来，身子也紧紧偎上洪林。待两人喘息着分开时，都已是意乱情迷。
　　王将洪林的身子向自己扳了一点，吻着他脸颊，轻喘着唤到：“洪林——”洪林也啄着他低声应着：“殿下，臣明白的，臣只亲亲您就好。”
　　两人重又亲吻在一起，只是这一次没有□，只有单纯的爱意和怜惜，是心灵的交汇和情感的交融，是两位父亲为了给那依旧沉睡的孩子祈福，主动约束了自己……
　　（注：齐，必有明衣，布。齐必变食，居必迁坐。
　　意为：沐浴斋戒时，必先准备好用布做的浴衣。斋戒时，一定要改变日常的饮食，住宿也要回避女眷，由内室改迁到外室去。）
　　（本章完）

　　第　45　章

　　第四十五章
　　第二日，王在宫中的神殿里斋戒一日，至晚膳后才回到景福宫。
　　按照惯例他须沐浴熏香，因为有着严格的仪式和程序，每年这晚的沐浴便由内侍们伺候，洪林并不经手。黄内官知道王的身体状况，于是这次沐浴用的香汤和熏香都选用味道极淡的花木香料，不会让王长时间熏染后因气味引起任何不适。等到这一系列仪式完成王回到景福宫寝殿时已近子时。
　　洪林早已等在寝殿，见王回来，便上前帮他宽去衣袍扶他躺了下来。看着王略显疲惫的神情，他在王耳边低声说到：“殿下，累了吧？臣帮您揉一会儿，您睡吧。”
　　王极轻的点点头，埋进他怀里。洪林轻缓地帮王揉捏着肩背，满是心疼。殿下近来消瘦了许多，这两个月来一连串的变故发生，殿下都未好生复原，现在又有了身孕，更是辛劳。他探上殿下小腹轻轻抚摸着自己那小小血脉，又是喜又是忧，无味繁杂。看到殿下已经呼吸平稳睡了过去，他停下来将他拥在怀里，满心的感动和怜惜，他不住亲吻着殿下的发丝良久才睡去。
　　次日卯时两人便早早起身。
　　梳洗后用早膳时，因为知道这一天会很辛苦，为了腹中的小小胎儿王强迫自己多吃了一些。
　　洪林望着他殷殷地说到：“殿下，今日臣没有机会同您说话，但臣都会跟在您身边的。您自己多保重啊，莫要累着了——”
　　王轻点头，含笑应了。洪林穿好绛红色的健龙卫礼服，俯身让王帮他扎上同色抹额，他凝望着王半晌低声说到：“殿下，臣告退了，臣在外面等候您。”他在王唇上轻轻一吻便转身离去。
　　不多时众宫人捧来大礼服伺候王更衣。这套大礼服是王出席最重要庆典时穿着的，里外五层。除了里衣、中衣，还有青色夹纱长褙，深蓝朝服，最外面是一层用金丝织就的衮服。那衮服上绣有日月星辰、江河山峦、花木鸟兽，意为高丽王乃是集天地精华于一身，融万物苍茫为一体，是高丽至高无上的统治者。
　　等将这一整套服饰给王穿戴好后，宫人们又将王头顶的乌发挽成发髻用金冠扣住，留其余的发丝泻在肩头。那金冠用两根金鹤簪分别从两边别进发髻，留金簪两端拇指大小的红宝石在外，熠熠闪烁。金冠外再罩一金色帽帏，帽帏正中镶嵌一颗鸽卵般大的红宝石，晶莹剔透，宝气生辉。最后在两耳处各挂一串掐金耳廓。
　　宫人们装扮着王，一个个脸色羞红，这般俊雅温柔又威仪赫赫的殿下，怎不叫她们心生思慕暗自怀春！
　　待内侍们将寝殿门层层拉开，王冷肃地步出寝殿。他身形颀长，这样一套灿金色礼服穿在身上，真正是芝兰玉树，华贵无双。
　　在殿外等候的洪林等人，躬身施礼，待王走过，他们立即紧紧跟上。
　　景福宫外，明慧大师领众僧徒，赵中书领五品以上官员，王后领后宫妃嫔等已静候在此。见王出来，全部躬身齐颂：“殿下千岁千千岁——”王同明慧大师在前，众人跟在后面一起向神殿走去。
　　神殿外，明慧大师主持燃灯祝祭。祝祭以鸣鼓、鸣钟开始，明慧大师向佛祖献上香、灯、花、果、茶和米六种供奉物，再行浴佛、献花、献果、供僧、供舍利等仪式，最后领着众人一起向佛祖上香、展具、顶礼九拜祈福祈愿。这一套仪式做下来，已是午时。
　　众人在神殿用了斋饭，略事休息，便来到王宫正殿前的空场上。
　　燃灯会场上搭起高台，四周无数盏彩灯闪亮。众乐师舞姬已在做着表演。
　　王领着王后在御座上落座，观赏歌舞表演。王的御座是洪林叫人特意改制的，靠背处加了厚厚的锦垫，这样王坐着时可以倚靠在椅背上却不让人发觉。
　　洪林紧随在王的身后站立，他两眼一直机敏地扫视着整个会场，同时也时时关注着王的情况。这时金花手捧一个托盘上前，洪林忙接过向她示意自己来，便躬身将托盘内的盖碗放在王的面前。王见是洪林微一愕，随即弯了弯嘴角，四目相对的一瞬，是无言的关切和爱意流过心底。
　　王拿起盖碗揭开盖见到里面之物抿唇一笑，那盖碗里是雪白的牛乳羹。王很喜欢喝这种牛乳羹（注），粘米磨碎成粉冲入牛乳，味道清香又营养丰富。他每当食欲不好时就只喜喝这牛乳羹。上次发烧时洪林就是每天都喂着自己喝这种牛乳羹的。想起那时的情形他心里甜意融融，脸上不觉溢出淡淡笑意。
　　洪林关注王的一切，王脸上的任何变化他自是看在眼里，看到殿下微笑他心里也是一阵欣喜。
　　这时一阵铿锵有力的鼓点响起，二十四位身着礼服的健龙卫队员英姿勃勃腾身跃上高台，场上一片欢呼声响起，剑舞表演开始了！随着强劲的鼓点，健龙卫队员手舞长剑，踏着整齐的步伐，如鲲鹏翻飞，似蛟龙入海，威武雄壮，杀声震天，那闪亮的剑影和着雄浑的鼓点展现出大好儿郎碧血洒疆场的豪迈和视死如归的骄傲！
　　一舞完毕，众队员单膝跪倒齐声高喊：“祝殿下洪福绵长——　祝高丽万年吉康——”场上顿时爆发出一阵阵喝彩声！
　　王看着这些年轻的健龙卫队员，也是心情激动。待他们退下后，他绽开微笑朗声说道：“我高丽有如此大好儿郎何愁未来！在此佛祖圣诞的喜庆之日，孤有一喜讯要宣布。”
　　场上安静下来，众人都看向王静候他宣布喜讯。王接着说到：“托佛祖之福，蒙天神庇佑，我高丽王后已身怀王嗣，一月有余！”
　　（注：某沁看到电影里王发烧时洪林喂他喝的那种羹很像是小儿喝的婴儿米粉，因此杜撰出王喜喝这种牛乳羹……　）
　　（本章完）

　　第　46　章

　　第四十六章
　　场中一片寂静，少顷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赵中书和一帮老臣老泪纵横，语无伦次地上前恭贺殿下喜获麟儿。明慧大师高声宣了一声佛号，走到御座前：“阿弥陀佛！老衲恭喜殿下了！殿下广施仁政，勤勉爱民，得佛祖施悯天神佑护。现如今更是得此祥瑞，紫气东升，实在是我高丽之福万民之幸啊！”
　　见德高望重的明慧大师都如此激动，场上众人更是群情激昂，笑声欢语不断。一直留在高丽的王后兄长太安公更是喜上眉梢。他看着御座上的两人，高丽王风神俊朗，小妹端庄妍丽，真真是一对璧人。
　　不由的站起身走到台前，向王躬身一拜，欣喜地说到：“恭喜殿下！恭喜娘娘！在此庆贺佛诞之时，欣闻喜讯，实在可喜可贺。臣恳请殿下演奏一曲以贺佳音，不知臣等是否有幸能聆听殿下仙音？”
　　王本来一直面带微笑地听着，到后来微微一愕，这太安公还真是，哪有这般要求君王在大庭广众之下演奏乐曲的？正待推脱，赵中书也走上前来，他满面喜色看着王，附和说着：“殿下，先祖也曾在燃灯会上高歌一曲以示贺意，今欣闻我高丽已有王嗣，殿下您就请赐一曲吧。”
　　听到此话，王沉吟了一下，微侧脸看到洪林也目光热切地望着自己，他心头一暖，遂欣然一笑；“也罢，如此孤便奏上一曲吧。取鹤玄琴来！”
　　不一会，内侍已将王的御琴支在场中，王走下御座来到琴前，全场立时静默下来。
　　他在锦垫上端端坐下，右手执起琴杵，略一思索便搭上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