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道- 第10部分

　　容若沉思：

　　不然；以胡得功的行事；一不会怕；二不会虎头蛇尾。仅洪升麾下就有五万铁骑之众；用来对会江湖械斗正如以石击卵。他不急着抓我们；是深知在造成如此杀戮之后；我必归隐。是役一毕；传遍江湖；寻我找我的人必定多如牛毛；且各怀心事；难以测度。我最怕这个；十年之内；我不可能再涉江湖；与他为敌。此人英姿天纵；可惜用错了地方。是是非非；可能越聪明的人越会搅出一池浑水吧。他早视我为对手；不找出克制我的方法来他不会罢手。这一役如可以造成我们之间十年内的休战；则他羽冀更丰；克制我的方法可能也想出来了；用我作试刀之鬼是他最开心的事，所以；他现在不追。不过此事倒好。诸位暂保无虑；大人可速作安排；把姑娘们尽快送走；先别回家；躲到安全些的地方，这江湖上还是不要露面的好。

　　（二）

　　尉迟如有所悟：公子；这胡得功想必也不怕老夫上朝奏他的本？

　　大人；此事稍缓；待他们安排妥定；容若还有事要向大人讨教。

　　（三）

　　四个女子中有三个可以去投奔亲戚；郑怀瑾拿出一些金银分赠大家，由史大柱带着她们下山到市镇寻车雇老妈子。三个女子含泪谢过公子；与众人相别而去。

　　黑犊子和郑怀瑾执意跟定容若；急得他双手急摆：

　　二位好意；容若心领；但我平生最厌结党抱团；一但成势；则稂莠不齐；自诩门派；生出无数事端。机构一庞杂；层层管制；帮规律令穷于应付；且往往又违背初衷，弄得白的不白；清的不清。只看当朝政治就见一般。在江湖上行走；只要义气相投；就是好朋友；异性兄弟。心存良知；不欺凌弱小；做尴尬下流事。其余倒无需挂在心上。江湖中目之为灰；送以灰道的称号，许多好朋友还在这个称号下作了许多侠义事，摆明了与黑道和自诩白道的一干歹人较劲。我从他们所作所为中反看出了一些特点：第一是避世逃名，第二是游戏人生。都是些经过九死一生；大悲大喜；看透世象的三教九流中的隐逸君子。

　　三年前我在龙头山麓救村民王十八的女儿桂花；廢观花道人及其党徒武功。观花道人以头触地；血流满面；强要留我姓名。他一生作恶多端；仇家很多；没了武功实在也只有一死。我虽不杀他；他这恨也得记在我账上，因此随口说了：’灰道容若”。不想这一来倒象是我成立了一个帮派，满天下一时间都有灰道的事迹在传。尤以现在；在朝在野都有几股力量在斗；云遮雾障；难明就里；人心更需要一些不涉利害权势的人出来留些真道义，传延江湖清誊。我想也好；这样也可免白之易污；黑之愈黑；泥足深陷；无路可逃之厄。

　　二人听得冷汗涔涔；拱手而谢：

　　公子设教；终生受益。我二人就此别过；公子虽不录；实则已录；所行心戒，当谨遵奉。从今而后；也快意恩仇；也呤风啸月，凡有行灰道事者；皆吾党；凡不忠不义之辈；咱们就给他使使绊子。

　　二人别过公子；哈哈大笑而去。

　　（四）

　　尉迟注目红泪：姑娘意欲何往；老夫可代送一程。姑娘聪明绝断，天姿英发；老夫感佩得紧。

　　红泪噙泪：红泪出身卑微；不知爹妈何处；惶论乡关里闾。被候门蓄养；送与胡贼；唯图一死。为公子救；反倒有身世之累。身如寄萍；心事茫然；大人问我；惶无所对。

　　尉迟慨然：老夫无女；姑娘可愿认我这个义父；我好带你进京作个安置。

　　红泪再谢：大人好意红泪五内俱暖，从今往后；只视大人如父，但却不能跟着大人进京。试想大人此行；一路上不知有多少艰难，还要打起精神应付，我再拖累；于心何忍！我不怕与大人同赴死地；唯怕让大人负累操心。就此别过，愿公子；大人安渡烟波风涛。得识公子；已感此生不虚；更得义父；实如重见天日。

　　尉迟搓着两手沉呤：不妥！不妥！一时间也无法可想。

　　容若沉思良久；温和地说：

　　你愿不愿跟我一起走呢？经此一役我已感不支；我准备南下灵关；会无；越隽；渡沪水；到云南鸡足山，暂离中原是非之地。这么远的路我带伤可能不行；你可愿帮帮我？

　　红泪失声：公子明要救我；偏偏不肯明言。红泪一路只为奴为婢；服侍公子到了云南；可许我择一尼为师；也好有个归宿。

　　容若无言；尉迟大感喟叹：

　　老夫倘得还朝；当日课夜祷；祝二位顺顺当当。

　　（五）

　　二人当下要别；容若又对尉迟说：

　　大人；我父当年也是朝中重臣；朝庭的事我略知一些；大人万不可一有不遂则作玉碎之举。即或见着了皇上；也得提防皇上敷衍了事。你一催；皇上反而站到奸党一边。胡得功对忠梗大臣的作为深有了解；对皇上的心思也清楚；对朝庭大局的揣摩；对自己在皇上心目中的位置份量也明白得很。大人千万尊重；从来正邪之争；千古不易；如无长久之计；则乱党势成。朝庭安危可虑。

　　尉迟深有感悟地说：是啊；现在是大小官员；各路匪人共同蚕食鲸吞。如果说胡得功是乱朝；那么宁渊府的乌烟瘴气则是乱民；邱知府已被手下架空。非唯自身不保；就是女儿这次也给人绑架。江湖中；所谓白道借鬼爪之名用一种”万流归宗”的邪恶功夫妄图使武林男儿皆为所用。听笑面佛所言；这次还要假借官府力量；哄骗少林智印那个老糊涂出来当盟主。成立什么’武功院’。再下去可能要开科取士。分疆裂土的干了！据我所知；目前这三股力量已在结合。这次天罗大煞阵中就有很多阵卒是武林人士；武林人士之中又有很多是长生道道魁郑丘的党徒。我急于面圣；就是知晓这些势力似与几个太子有染；倘不制止；眼下就是天下分崩离析的局面。

　　容若苦笑：大人所言我也有所耳闻；有几次他们的好事还给我那些灰朋友们搅了；其实我也从末见过那些人。这一来倒好；各路人马把我看成眼中之刺。成十论百地派出人来杀我。这次干脆连天罗大煞都排出来了。

　　（六）

　　史大柱安排好三位姑娘；又去寻了辆马车；买了些熟肉酒水赶到山下；在山坳隐好车；一人上山去找容若；正碰上往下走的尉迟大人。忙问：

　　大人；公子可在？

　　尉迟告诉他容若和红泪的故事；感叹地说：

　　红泪一弱女子；敢于犯颜直抗权奸。不肯委屈自己；不但相貌极美；而且智慧超群；真是个十全十美的姑娘。她认我作义父；也算老夫半个女儿；容若急人所急；遗世独立。是个万世景仰的人物。平时韬光养晦；别人还要找他麻烦；一旦动怒；天地变色。这尘世如何容得他住。形只影单；前路迢迢；幸有红泪相伴；天意。天意。我唯愿他二人早晚情愫暗生；也好成就这人世间的一段佳话；老天也不算太过瞎了双眼！

　　史大柱说：这件事的确好！我为公子和红泪姑娘高兴。不过；我才下的决心又得改改了。

　　尉迟问他原因；他说：

　　大人知道；荒山一役；我已无心去赴劳什子’白道大会’。如果连笑面佛这种人都是主判官之一；那个组织想来必是奸邪一类；打个幌子纠结匪类；害人清白。现在想起；还出身冷汗。自见公子；心折不已；天下有公子这等人在；有大人；有红泪姑娘；这人间还有些可珍惜的地方。因此暗下决心；跟公子作个长随；天涯海角；散淡逍遥；他如教我些功夫；我也学学；如不教也无所谓；但他的为人我是要学的。听大人这么一讲；我的计划得重来；我赁下的马车可由我送大人直接进京；车上好酒好肉；尽够我和大人晚乘清风，醉赶明月；好好回味品评这绝世一战了。

　　尉迟大笑；好！好！老夫何幸；尽遇见些爽快男儿；铁血汉子。还都是解风情；识雅趣的豪杰！

　　（七）

　　这几路人；各走各的；

　　郑怀瑾和黑犊儿少不了得去大吃一顿。借着酒兴抒发些慷慨激昂的情绪。

　　容若与红泪从西面小道下山；购下两匹快马；易容为年青镖客；红泪也易男装；拍马向山西方向跑去。准备取道四川入滇，无话。

　　其余如丘少雨的夫人；李知县的女儿；绣庄的玉娘；都急急如漏网之鱼；投到山区亲戚家隐身，无话可说。

　　而其中最惬意的两人，有劫后余生之感；有杜陵野老之叹；有天下英雄下酒；有车代步；不虑奔波；动情处涕泗涟涟；愤懑时仰天长啸的是尉迟和史大柱。他们不管追兵；也不管尚在胡得功势力范围之内；想哭就哭；要笑则笑。弄得一路上行人走避不迭；生怕这疯马车撞了自个儿。

　　这个说；朝庭上何曾有此等人物！

　　那个说：红尘间；几时见这样女子！

　　两人这时也是一样心情，见过这样的大阵仗，接触过许多人物，经历了这番风险，也把生死看得轻了。觉得就这样一直在江湖道上走下去也是别有风味。至于那些令人恐惧生厌的野狼狗崽反给这月白风清醉赶明月的逍遥撵到爪洼国去了。

　　胡得功这时要杀他们固然易如反掌，但也味同嚼蜡，无趣得紧。

　　焚琴煮鹤！他说，让对手死于醉梦之中，让该死的人死于无所谓，死于兴奋，死于忘情，绝对的大伤风雅！没有恐惧担忧，心碎心慌的死绝对算帮大忙。千古艰难唯一死，人都对死怀有恐惧之情，倘若从容就义，心情坦然，那就不是死亡，该算得上是涅槃，这种事连你我都可遇不可求，凭甚要惠顾容若的那帮小子！你得在对方有所珍惜时杀死他，迷恋甚深时杀死他！这有如生吃醉虾，鲜活时让那身子在牙齿的啮磨间寸磔寸死，方才有味！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一章　和尚——请吃筵席
（一）

　　行人见到他的象貌都有些惊异：　　好个大耳朵和尚！

　　普渡敲敲木钵的边：　“阿弥陀佛；施主；化些斋银吧。小庙山门倾圮；得修修啊。”

　　行人看他一眼；慌忙走开。

　　普渡站到一扇门前：　“阿弥陀佛；和尚已一日末食；施主；方便些个？”

　　门”砰”！地一声关上。

　　见他到来；第二家也把门关上。

　　普渡走过时家户都关上了门：　“地是恶地；人无善根。”普渡苦笑；沿着街道向前走去。太阳晒得过份些；热辣辣地不着边际。

　　（二）

　　五尺宽的马道上；行人都望辟静处躲开。一童子；三尺高矮；梳冲天抓角；着犊鼻裤；赤夥上身；在街道中间练倒立。

　　普渡把木钵盂当成木鱼敲着向前走：　　啵~~~~~~~啵~~~~~~啵~~~~”阿弥陀佛；肚饿肚饿！善人善士；施舍些个。”

　　小童子从下往上看他；普渡苦着脸从上往下看他。看也看得足够；小儿也不翻过身来；他脚一踅要绕过去。

　　一把雪亮的鱼刺击普渡足弓穴；普渡缩足；倒退三步；鱼刺再现；仍刺足弓穴。再退时；普渡开始出汗；虚汗；因为饿；口渴；也因为这根要命的鱼刺！

　　“真是个怪孩子。“这时他已经退到一堵墙壁的前面。鱼刺最后使出一招东海水云别院的苍鹰搏兔；恶狠狠地找着普渡的足板过不去！

　　普渡叹口气；一伸手抓住童子的抓角望右扔开。刹那间；那童子身法如鱼龙漫衍；千变万化；但仍不能消解一抛之势；逗硬着地；摔得满地找牙。

　　普渡看着跌得七荤八素的一张风橙皱面：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敢情是位小老丈；小僧倒是不敬了。

　　（三）

　　这时；风一样吹过十二名红巾力士；手里有网有兜；有勺有瓢；有簸有箕。

　　厨子很胖；赤着上身；白练也似一身赘肉；象尊弥勒。

　　一会儿有人送上行灶；大案；锅碗瓢盆；姜葱菲蒜。水陆山珍；侍候那厨子下勺如飞；叮叮当当地施展技俩。

　　普渡转过身；佝偻身子；可怜巴巴地往来路上走。那食物的香气让他胃里烧起大火。他只想去找把青草啃啃；压压火气。

　　厨子跳到他前面：　　和尚；吃了再走。

　　罪过；罪过；小僧不食荤腥。　　　　普渡苦着脸；捧着木钵执意要走。

　　这可由不得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两片门板也似大片刀耀日生辉。左砍右片；左剐右剔；挑钻旋切；十二红巾力士随机应节敲动铲勺。　

　　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经首之会！

　　庖丁解牛刀！普渡听过这故事；这厨子爱请人吃肉；吃人自己的肉。！

　　（三）

　　普渡浑身泠汗；他不想吃自己的肉；任何人的肉他都不吃。佛心慈悲；任何肉都不能吃。要吃肉；何毕作和尚；吃了肉怎么做和尚？

　　镇上人家家户户把门打开；兴高采烈地来看这小和尚吃自己的肉。

　　他卧地；左手侧撑；右手托钵；曲肱滚；感到肉和骨都拧扭得不成样子，力气一丝丝抽掉；肚子一层皮紧贴后背；反倒没有累赘；功夫使得空灵而不落俗套。

　　他不想在庖丁刀法下变成肉片！

　　“好身法；好和尚；一百二十个翻身；八十七种身法；难得难得。就放你回去得了。”

　　普渡这次来了犟脾气：　“不行啊；山门倾圮；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