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他是丢了什么家传至宝。不过，一个厨师怎么可能有什么剑啊？他是你师父，你不是很熟悉吗？他丢了把菜刀。”
慕容虔呆若木鸡。
“大人啊，您一定要帮小民抓到那个杀千刀的蟊贼！没有那把宝刀，小民连豆腐也切不方正，名震桂林的黄焖禾花鱼、珍珠螺肉汤、柠檬鸭等等等等，可就要绝迹人间了！这不单关系到草民的生计，还关系到全天下千千万万百姓的福祉！”李大食涕泪俱下。
36
36、第 36 章 。。。
这游戏号称，给每个ＮＰＣ都赋予“个性”。可是就游戏庞大的地图以及多如牛毛的ＮＰＣ数量来看，一个个建立模型显然是不现实的事情——无论光脑服务器的承载能力多强。
所以，最靠谱的猜测就是，开发人员对重点ＮＰＣ单独建模，至于其他那些非重点ＮＰＣ，则是先建立典型模板，批量生产，再细化局部特征。
印证这种猜测的，是游戏里面貌身材服装都很相似的功能ＮＰＣ。譬如说，只要是一般的厨师，外表必然是白白胖胖憨态可掬，嗜好里必有一项是好吃，特点之一必然是食量大；再譬如，衙门里的捕快，一眼看去，从身材到服装到配饰到脾气，都相差无几。
只有越重要的ＮＰＣ，差异化程度才会越大，智能也就越高。所以慕容虔在慕容府待了许多天之后，发现自己无论挑逗哪个丫鬟，她们的反应都相差无几，才忍不住抱怨丫鬟们都木头木脑没有意思。
据游戏的官方说法，就是这些智能不高的普通ＮＰＣ，也会在与玩家的交流中发生变化，被赋予新的性格特征。
而他之所以能认出李大食，也正因为他进化之后的“特殊之处”。
这个厨师ＮＰＣ，不像一般厨师那样脾气好善忍让，他无论大哭还是大笑表情都很夸张。而且，他“不安于室”，不知从哪个玩家那里听来了一句“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从此奉为金科玉律，乃至觉得柳州庙小容不下他，跳槽来了桂林。
这当然不是说现实里面的柳州比不上桂林，而是因为，在游戏里，桂林是作为广西地区的主城存在的。所以相较柳州，桂林府城池面积大，各种店铺以及设施更为齐全，人流量也更大，酒楼的生意自然也更红火。
也正因为这样，身为荣耀巅峰帮主的一点红才长期在桂林盘桓不去。
而这位李大厨子，确实也有过人之处，不只烧得一手柳州名菜，整个广西叫得出名号的菜他都会做，更有甚者，来到桂林的松和酒家月余，他烧出的柠檬鸭等菜比桂林本地厨子烧出来的还要地道。
“我就说呢，这家伙的手艺有口皆碑，可是为啥那些慕名而去找他拜师学艺的玩家做出来的菜不但没有属性加成，就连口味也不过一般般。原来都是因为他藏了杀手锏啊，那什么绝味菜刀，一定才是他做出美食的秘诀。亏我这些日子在种花之余还使劲揣摩那些菜谱，真是被忽悠大了。”慕容虔忿忿不平地在私聊频道抱怨。
“咦，你闲暇时候捧着书看不是研究医生技能，而是研究菜谱啊？”简灵有些诧异，“那你医术进步得那么快……”
慕容虔得意道：“那多亏我手指灵活啊，我就是靠手指吃饭的，那什么技能操作那什么把握时机，小ＣＡＳＥ而已。”
靠手指吃饭？简灵心头飘过一丝疑云，却因为涉及对方现实生活而没有追问下去。
李大食比手划脚，将失踪菜刀的形状详细描述了一番。不但述说外观，他还详述了自己家门的辉煌，自己与那宝刀之间的“情谊”，等他说完，一个过去了大约半个时辰。
简灵在日志面板记录一番，只写了几个关键字：蓝印花布外套，仅有普通菜刀一半大小，刀柄篆刻“广西美食王”五字。
“李大食，发现菜刀不见时你在何处？”海大人一拍惊堂木，神色庄严。
“启禀大人，昨晚亥时酒楼打烊，小的回房睡觉，只因此刀是小的家传宝物，所以一向随身携带。这几日酒楼生意红火，小的深感疲乏，沾枕即睡。今天东家有喜，放假半日，小的多睡了半日，睡到晌午，起床就不见了菜刀。”李大食条理清晰，口才了得，说起话来倒不像个混迹市井的大厨，反而像个文化人。
师爷与海大人对视一眼，召来松和酒家的伙计掌柜询问。
简灵知道这是个任务，竖着耳朵听得仔细，却没有收获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听到后来，伙计们把多年前谁谁偷过东西扯过谎的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都给抖了出来，越说越无聊。问完一个又招来一个，没完没了，简灵使劲掐着手掌心才撑开了眼皮，没有昏睡过去。
昏昏欲睡之中，耳畔听得一声巨响，简灵惊醒，回头一看，但见本来一直站在门边旁观的，慕容虔一头栽倒五体投地，还带翻了墙角一个陈列架。
慕容虔慌忙爬起，嘴角还留有口水印子，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我没事我没事，你们别管我，继续啊继续。”
这一跤的后果是，海大人认为他故意扰乱公堂秩序，作为惩罚，要他这个后勤人员跟随捕快小队一起查办此案。
慕容虔正中下怀，窃笑不已。
“大人限定半个月之内破案，我们去松和酒家现场勘查，走，取证去。”捕头是个干劲十足时刻燃烧小宇宙的人，他一挥臂，喊着“一二一”小跑冲出了衙门。
“你们干什么呢，我都四十岁了还这么活力充足，你们年轻人就要拿出少年人特有的朝气！跟我喊，一二一！”见部下拖拖拉拉懒懒散散，捕快不顾街上人潮，回头喝道。
“一二一……”简灵有气无力，回看其他同僚，一个个揉着眼睛，和自己的状态差不多。
粗粗一数，捕头一个，捕快连自己十个，加上编外的慕容虔，刚好凑够一打。
“一！二！一！”在这种氛围下，一个慢了一拍而又抑扬顿挫的嗓音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
——慕容虔。
几双眼睛都盯住了他。
精瘦的中年捕头一愕之后笑了开来，在慕容虔肩头连拍三下，口里叫着：“小伙子，好样的！我看好你哦，等我退休后，这位子迟早是你的。”
慕容虔受宠若惊，哆嗦道：“我……我是仵作。”
捕头笑得更灿烂：“没关系，职业是不分贵贱的。”
就在捕快小队原地踏步的时候，渐渐围过来了几个玩家。
“快看，个性ＮＰＣ！”有人大喊一声，凑了过来。
慕容虔一激灵，唯恐大家被围堵，耽误了进度，害他和简灵要加班加点，当先排开人流冲向松和酒家的方向：“头儿，我们快去勘察！”
简灵没动。因为那捕头已经收起了绳索和铁尺，对着慕容虔绝尘而去的背影感慨道：“真是个勤奋上进的小伙子，有前途。”围过来的五六个玩家，在他三言两语之下就被打发得一干二净。
简灵佩服得五体投地，看慕容虔已经跑得不见了踪影，小声问道：“头儿，我们要不要走快些？”
“走什么走啊，”一直在原地小跑的捕头一挥手，“酉时到了，散队，孩儿们，各回各家吧。”
捕快们欢呼一声，四散开去，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简灵揉了揉眼睛：“头儿，你不是很勤快吗？”
捕头怜悯地看了她一眼，手掌搁在她肩头，语重心长道：“海大人说了，为人要公私分明。劳逸结合做事才有效率，回去早点睡吧，明天辰时集合，我们再去松和酒家查看。”说完，口里哼着轻快的小调，双手背在身后悠闲地远去了。
简灵站在街头发了一会儿呆，才想起给慕容虔发私聊消息：“回来吧，都散队了。”
“回不来啊，”慕容虔那边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哭声，“发生命案了，这儿的人都把我当青天大老爷，抓着我不放呢，你听听，这哭声……”
“命案？”简灵一面问着，一面拔足狂奔。这下事情可大条了！要不要去叫回捕头他们？
通讯器立刻传来哭天抢地的呼喊，听不清词句。
松和酒家距离衙门并不远，简灵转了个弯，松和酒家的大招牌赫然出现在眼前。
有个店小二肩上搭着抹布，正四处张望，一见到简灵，立刻双眼发光地扑了上来，拉住她的手热泪盈眶：“大人啊你终于来了，快随小的来案发现场。”
拽着简灵进入酒楼，店小二一个回旋踢关上大门，咔嚓落锁，拉着简灵走得飞快。
而慕容虔也终于回话：“是啊，这下酒家的损失可大了，喂了半年的五色糯米麝香猪就这么没了……”
“五色糯米麝香猪？”简灵张口结舌。
“是啊大人，原来你已经知道啦。衙门的办事效率就是高，大人消息真是灵通。”小二竖起了大拇指，“到了，这里是猪圈。”
简灵下意识掩住了口鼻。
“没事的，这家酒家每年只养三只五色糯米麝香猪，不臭的，还很香，不信你闻闻。”一只手伸过来牵住了她。
慕容虔。
“等等啊老伯，我同僚来了，我们先讨论案情，下次有空再问问你那个五色糯米的事。”慕容虔笑容满面地和个老人家打着招呼。
简灵吸了吸鼻子，发现空气中果然不存在让人难以忍受的异味。而她的目光也落到了所谓的案发现场。
简直就是人间炼狱惨不忍睹。只见三只黑白花小猪身首异处，Ｑ版猪头飞在猪圈一边，猪腿猪臀散落四处。
因为是游戏，所以没有血迹，肉看起来也不骇人，猪头甚至还笑得如同葵花。
“土豆不要怕啊，有南瓜在。”慕容虔喃喃着，伸出双手遮挡简灵的视线。
“等等，”简灵扒拉开他的爪子，ＣＯＳ警匪片里的警察疏散人群，用绳索拉了条警戒线，俯身从半个猪大腿下面扯出一样东西来。
“有点眼熟啊。”慕容虔摸了摸下巴。
巴掌大的蓝色印花布在简灵手里晃荡，她提示道：“这不就是你师父提到的放菜刀的布套吗？”
“对啊，”慕容虔打了个响指，“我去找李大食来认尸。”
将碎布片递到李大食手上时，简灵清楚看到了他如遭雷击的表情。
“啊，大人明鉴，这确实就是小的菜刀的布套！”李大食捶胸嚎啕起来。
“对对，我作证，看这里还有个小小的食字绣花！”一个跑堂的喊道。
一身褐色绸缎铜钱纹的客栈老板一把拽住了李大食的胳膊，叫了起来：“我高薪挖角，聘请你来松和酒家掌厨，想不到啊想不到，你居然是这种人！说，是不是楼外楼收买了你！哼哼，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楼外楼一定是眼红我们五色糯米麝香猪卖出的天价！李大食你搞清楚，你做的菜是好吃，可是比起我们店里的招牌猪来，差了不是一点两点，这次你休想我原谅你！”
一声令下，两个高大的打手一左一右按住了李大食，用力之大，扭得他两条胳膊都成了麻花状。
慕容虔眼皮直跳，靠近简灵低声道：“他的手不会骨折吧？看起来那个骨骼柔韧度真不是盖的……”
“冤枉啊东家，我没有。”李大食求救地看向简灵二人。
“哼，你假装菜刀丢失，叫我们一个个去公堂对质，自己却趁酒楼无人偷偷潜回杀猪碎尸，李大食，你好毒！”酒家老板不依不饶。
“冤枉，东家，我和楼外楼没有半分瓜葛！”
“等等，不是说今日东家有喜吗？什么喜事？”简灵直盯老板双眼。
老板双颊胀成猪肝色，支支吾吾，眼神闪烁。
“是东家今晚纳第二十五房小妾。”账房小声道。
37
37、第 37 章 。。。
“哦——”慕容虔脸上出现鄙夷之色，右手拢在简灵耳朵上，“原来他这么好色啊，一定是强抢良家妇女，惹得江湖好汉看不过去了，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砸了他的饭碗。”
音量不大不小，还特地关了私聊，全场中人都屏息静气地等着“官老爷”发话，自然是将这番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放屁！”老板气得胸膛起伏胡须乱颤，“我纳的是家里的丫头，她的卖身契都在我手里，什么良家妇女！”
“咔哒”怪声响起，简灵与慕容虔双双转头，刚好看见厨子李大食躁动不安——那声响是他扭动之际肩头关节发出的。他怒目而视满头大汗，却在接触到简灵的目光瞬间放缓面部表情，垂头敛眉，观心而立，就像砧板上一条任人宰割的死鱼。
“有戏”，慕容虔与简灵交换了个眼神。
“大人，你看……”生怕老板惹怒在衙门办事的两尊大神，发生殃及池鱼的惨事，机灵的店小二指了指猪圈某处。
简灵蹲□，翻开几块猪肉，站起身时，指间已经夹了两块白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