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小闲御神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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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小闲御神录- 第2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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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形不见了,但神魔狱的入口却还是开在这里。

    下一瞬间,她的耳边响起了醇厚的嗓音。这个声音,过去一直陪伴了她将近一千四百个日夜,让她一听就熟悉得想流泪:

    “小闲!”

    长天的声音里,有她从未听过的急切、惊惶和自责,还有……呼之欲出的恐惧。

    他回来了。

    那么,一切便都好了。

    她只觉得冰冷的胸腔似乎重新有暖流经过。随后她嘴唇微启,一缕黑芒从她唇间闪出,随即消失在空气之中。

    阴九幽方退了一大步,使出神通去挡,这物却消失了。以他的目力,终于能看清这是一枚小小的黑色石箭,制工看起来很粗劣,仿佛是孩童的玩具。

    紧接着,石箭自空气中显现出来,然而位置却已经在他双眼正前方,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钻入了他的额头。

    “啊——!”这一下穿颅入脑,直伤神魂,以阴九幽之能,都忍不住松开双手,惨呼了一声!

    尝过“噬魂箭”的家伙都没再开口说过话,所以她也不知道这件法器入脑的滋味到底是怎样**。可是良机稍纵即逝,她之前百般隐忍,等的就是阴九幽心神失守的这一瞬间!

    …一击命中!

    他终于松开了刺龙戟!

    借此良机,宁小闲迅速抬起左手,握紧了戟身,然后全力向外一拔!她的动作异乎寻常地敏捷,哪里像个将死之人?

    她默默积攒了数十息的力气,在这一瞬间倾泻而出,连内丹当中剩下的那一丝微弱的神力亦不曾放过。成功或者失败,生或者死,她和长天的命运全系乎这一拔之间!

    胸口处再次传来了难以言语的可怕剧痛,甚至胜过了刺龙戟给予她的第一击。可是她面上却露出了轻松的笑意。

    刺龙戟果真松动了,随后“咣当”一声,沉闷地掉到了地上。

    没有了戟尖的堵塞,她胸口上的鲜血淌得更欢了。她身体里已经没有多少血液可流,所以凶器离体后,鲜血若喷泉一样飞溅而出的场景并未出现。

    第一滴粉色的血液落到地面上的时候,宁小闲不见了。

    墙上的戟痕和血迹还在,她整个人却已完完整整地消失在空气中,这般突兀,这般离奇。

    若是她神完气足还好说,世人知道的就有十七八种神通能达到这种效果,可是放在这么个濒死的女子身上,不嫌太诡异了么?

    全摘星楼的人都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天上居今年白玉京发卖会的余兴节目,是大变活人么?

    嗡嗡嗡议论声响彻全场。

    在紧随其后到来的一片混乱中,谁也未发现吴管事不见了。

    #####

    宁小闲一进神魔狱就软软地跌坐在地。她将眼睛睁得很大,所以进来之后的第一眼果然看到了他。

    这样熟悉的身影,远山一般的高大俊朗,但这一回是站着的。她唇角忍不住绽开了微笑:长天,我终于又见着了你。

    长天的脸色却可怕极了,像是即将喷发的乌赤尔雪山。

    他直直地瞪着宁小闲,几乎瞪圆的凤眼让她误以为他最期待的不是替她疗伤,而是将她痛揍一顿。

    他的眼中写满了焦灼和惶急,却要压下心头的火气,低言软语道:“乖,过来!”这丫头身上的伤道道致命啊,每看见一道,他心尖儿就疼得抽搐一次,可是她却没有多少血流出来了。

    她自家人知道自家情况。宁小闲勉强摇了摇头,松开右手。

    “叮”地一声,南明离火剑坠地。

    哪怕在最疼痛、最绝望、最痛苦的时候,她的右手也始终紧紧攥住这把神剑,不曾放松。

    她伸出指尖,将这把剑往前一推,背靠着黑石墙面,自己右手使力撑地,端端正正地坐好了,随后微笑地望着长天。

    她眼中的神色,不言而喻。

    几乎在这一瞬间,长天读懂了她执拗的眼神:她要先看着他脱困而出。

    他背上微微一僵,既气恼她的不听话,又有难以言述的心疼。她是这神魔狱的主人,也是他在这里面惟一不能自行搬动的事物。她既要坐那么远,他就没法子将她弄过来。

    时间紧迫,他只好喟叹一声,伸手一招,地上的南明离火剑就摆脱了余英男的断掌,落入他的手中。

    这把傲娇的神剑嗡鸣两声,显然打算故技重施反抗于他。长天眸色一冷,右手微一用力,浩瀚无比、无穷无尽的神威就充斥在这小小的地下空间中。

    …南明离火剑首当其冲。

    它挣扎立刻为之一顿,随后似是评估了一下,居然瑟缩了,发出了一声委委屈屈的长吟,接下来居然静止不动了。

    她的眼前已经渐渐模糊,却依旧是好奇地瞪圆了眼。不是傲娇么,不是有神剑的威严么,不是一剑不侍二主么?南明离火剑在她手中还宁死不屈、大义凛然来着,怎么被长天这么一抓就气节全无、肯伏低做小了?

    看来,所谓机缘、所谓天定,也比不过天地之间的至理啊:那就是,谁的拳头大就得听谁的。

    黑石椅上放着一支琉璃瓶,里面关着由白虎提炼好的金之精,在昏黯的光芒下闪着淡淡的、温暖的金光。

    时不我待。长天拿起瓶子一把抓碎了,垂下了眼,全心全意地念颂一段法诀。他念得又轻又快,显然心中焦急无比,偏生这段法诀还当真不短。

    眼前的视界,越来越模糊了,她连他面部的线条都有些看不清楚了。宁小闲倚在黑石壁上,微微眯起眼,想将他看得更仔细一点。

    她的长天生得这样俊,她怎么舍得不看呢?

    她的目光痴痴流连于他饱满的天庭、斜飞入鬓的剑眉、灿烂的金眸、挺直的鼻梁……哎,要是他的眉头别皱这么紧,还能更好看一些呢。他的薄唇形状完美,看起来失之于冷情,却只有她尝过其中的滋味,知道它有多性|感,它能有多火热呢。

    这是她的男人,她的。她多想再亲手抚他一下。

    长天终于念完了法诀,随后将金之精直接拍入了南明离火剑之中。

    这把神剑之前的卖相也是不凡,然而当金之精的光芒完全融入剑身之后,南明离火剑这才爆出了耀眼的红光。那般红艳到宛若生机勃勃的光芒,比地心里奔流不息的岩浆还要炙热、还要豪迈!

    神剑有灵,发出了长长的凤鸣,声音中充满了愉悦和对长天的感激。这个白眼儿狼,她心想着,金之精是她找白虎提炼出来的,神剑也是她拼死了带进牢狱的,为何它只感激长天呢?

    即使有地热维持着,但毕竟也被雪藏了数万年之久。只有在这一刻,南明离火剑才真正恢复了全盛时期的风采!

    长天再不迟疑,反手拉住身后的缚龙索,绷直。

    这条困住了撼天神君三万余年,令他吃尽了苦头的银链似乎也感知到末日将近,忍不住簌簌发抖,想要从他手中挣脱开来,却哪里能够?

    火红色的剑光一闪而过,瑰丽无匹,像是夏日夜空中最璀灿的烟火。

    这是她头一次看到长天使剑。

    她看过许多高人出剑,朝云宗掌门白擎的孤华冷傲、南宫真的浩荡由心、金无患的滴水不漏,乃至阴九幽出手时的化繁至简。可是没有人的出手能像长天,那样一剑划落之后,鸿蒙破开、天地无光。

    不过是一剑之威,却似要斩尽一切,如此霸道、如此快意、如此藐视众生!

    “吱嘎”一声锐响。

    她瞪圆了眼,一瞬不瞬,果然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看到——此剑过后,坚固得几乎胜过了一切的缚龙索,终于抵不过神剑之威,被晦涩地一剖两半。这个过程在她眼中,清晰完整得如同慢动作一般,她要牢记心间,慢慢回味。

    …至此,长天束缚尽去,神通皆复!

    她的心中,顿时泛起无穷无尽的喜悦,这感觉是那般饱满得几近涨痛,似乎下一秒就会溢出来。她想得意地对今后遇上的每个人说,她是好生庆幸、好生欢喜,好生……快活。

    她喜欢的这个人,是不折不扣、顶天立地的英雄。他本就该纵横三界之内、遨游于天地之间,而不是困守在这方寸之地,日夜承受神力被汲、身体被拘的屈辱和痛苦。

    她终于完成了他们之间的约定。

    长天,你自由了。

    我好生欢喜。你呢,你可是也同样欢喜?

    神魔狱中,突然陷入了一片绝对的黑暗之中。这座大狱是依靠长天的神力才能够运转的,如今他既已挣脱了缚龙索,神魔狱自然就被迫关闭了。

    言先生所说的“有得必有失,权衡得量”,宁羽卦象中得出的“黯然**”和“得偿所愿”,她终于明白了其中深意。

    值得的,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她心甘情愿。

    就算重来一次,她也绝不后悔。

    在这片安全而宁静的黑暗中,她微笑着,轻轻吁出了一口气。

    #####

    奉天府中。

    夜色已深,汨罗取过了一封新的战报正在批阅。最近北方宗派的进攻越发凶蛮起来,每往南部推移一百米,都简直是用人命填出来的距离。他明白原因何在,却没有什么很好的解决方案。镇在北方的白虎又是活了好几万年的老怪物,油盐不进,要从他手里讨到好处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裹挟着寒意的晚风推窗而入,掀动他的长袍,宽阔的袖口往后卷起,露出了缠在手腕上的红线。

    那上头,系着一枚小小的兽牙。

    大风吹得连室内的檀香几乎散去,汨罗没来由地一个恍惚。他正在笔走龙蛇,这微一停顿,毫尖上的墨汁就滴到了纸笺上。

    他伸手抚着心口位置,这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尖锐难耐的疼痛,像是被银针深深刺入。耳畔有个声音正在浅浅而笑、低低呢喃,似是有人正与他轻声告别。

    他却由衷地感到了难以言喻的悲伤和不舍。这是被尘封在记忆深处的陌生情感,是自从母亲离世之后,他就再也体验不到的感触。

    发生了什么事?汨罗方自蹙眉,门上却传来了剥啄之声。

    进来的是他最亲厚的大总管,这位老人躬下身,低声道:“中京发来了加急情报。金家大小姐已死,金掌门已赶到中京调查爱女死因。”

    汨罗低低地“嗯”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

    大总管又道:“我们特地留出了浩宇阁的天字房留待隐流的宁小闲长老入住,但她婉言谢绝。”

    汨罗听到她的名字,嘴角忍不住微微一勾,接着就是一抿:“这是要跟我避嫌么?”

    大总管没有接话,只是接着道:“金掌门抵达中京三个时辰之后,就去找了宁小闲长老。两人谈话内容暂不清楚,但是金掌门走出客栈大门时面色不愉,想来二人不欢而散。”

    汨罗皱起长眉道:“金无患找她作什么?”

    “有人见到,金满意前一日也去客栈找过她。”

    汨罗顿时作色道:“什么!既如此,对金满意的行动为何不推迟几日?”话音刚落,他就晓得自己说错了,果然大总管微微一愕,面上有不豫之色。金无患还未赶到中京时,的确是杀掉金满意的最好时机。这计划是他亲自布置,容不得一点差错,他的手下又怎敢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可是以金无患的奸狡,恐怕一下子就怀疑到她身上去了,否则为什么要登门去问?嗯,既是如此,恐怕这老家伙连他也一并怀疑在内了,这一下倒是被这老家伙误打误撞地蒙对了。

    为了这次暗杀,他特地远离了中京,连白玉京发卖会都未去参加,结果就因为金满意突然找上宁小闲而出了纰漏。当时,这个女人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吩咐下去,按原定计划行事,明日一早我即要启程前往中京。”未婚妻意外身亡,他这准丈夫当然要去事发地点,表示一下悲恸的心情,顺便巩固一下奉天府和济世楼的关系。只是经过这个意外,恐怕金无患心中会如何计较,那就成未知之数了。

    屋外的冷风一而再、再而三地侵蚀室内的温暖。他缓缓走到窗边,凝视着漆黑一片的天空。他总有糟糕的预感,再联想到方才无来由的心血来潮,这一趟中京之行恐怕并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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