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小闲御神录- 第664部分

　　　　它浑身上下只用一块古怪的皮革包住裆部。露出来全身虬结鼓胀的肌肉，双臂上戴着亮闪闪的金钏，脖子上的项链却是用白惨惨的颅骨穿成的。宁小闲粗略算了一下。至少有四十来个颅骨，有些似人。有些长角，有些根本就是更奇怪的生物。

　　　　这个大块头虽然手有五指，脚也有五趾，但指缝之间有蹼，身上皮肤光滑而隐现细鳞，显然是惯于水中活动的生物。

　　　　涂尽低声道：“这是巡海夜叉，玄武水军中的妖物，跟在它身边的是辅兵。”

　　　　这东西就是大名鼎鼎的“夜叉”？宁小闲瞪大了眼，看起来它果然像传说中的青皮恶鬼。不过夜叉家族中成员不少，这是遨游于海洋的巡海夜叉，脖子上有腮片可以帮助水下呼吸，算起来是海陆两栖的妖种。

　　　　跟在它身边的两只辅兵就没有这么精神了，面部长得像蟾蜍，佝着背却有四肢，然而每只手上只有三指，看起来还有几分猥琐。

　　　　僖氏村离海不远，这几个边逃边追，离村落也越来越近，连村里人都能看到两名修仙者眼中的喜色。

　　　　现在她确定，这两人此前真不曾进过第三幕天地，否则不会有这样的表现。看他们现在才从海里游上岸，显然之前是掉到了附近的岛屿上，想要寻个安全的地方落脚。可是他们并不晓得，这片海域被玄武水军牢牢封锁，除了僖氏族人之外，其他人类或蛮族胆敢在水里扑腾，都是格杀勿论的！

　　　　她正思忖间，一名逃亡者被沙滩上的海草绊住，啪地一下摔了个狗啃泥。正值生死时速，他这样突然掉档，同伴哪敢返身去救？他方从地上爬起来，就看到同伴边跑边回头，脸上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惊恐。

　　　　糟了！强烈的恐惧感令他后背汗毛都竖了起来。

　　　　还没等他回头，巡海夜叉已经冲到背后，大掌一挥，就将他整个人捏在手心里。

　　　　这人疯狂挣扎，却哪里挣得脱？还未等他求饶，巨怪就将他塞进布满獠牙的大嘴里，嚼了几下。那动作，无端令宁小闲想起方才自己在鸭嘴岩上嚼草叶的举动。

　　　　惨叫声戛然而止，随后是淋漓的鲜血从巡海夜叉的嘴角淌下来，滴落沙滩上，他腿脚不停，去追赶下一个猎物了。

　　　　此时另一名修仙者已经奔到僖氏村门口，抬腿就奔了进来，见到这里满满全是人，眼中露出喜色。

　　　　既然这儿有众多凡人，身后的恶鬼也不该只追他一个了罢？

　　　　他放心之余，也不禁隐然不安：为什么这些凡人，望见妖怪追过来却还木讷地站在原地，反而用一种奇怪的眼光望着他？

　　　　那种眼光并不麻木，反倒冷漠无情得像是看待死人一般。

　　　　地面震动，他知道巡海夜叉已经跟着冲了进来，然而听声音，却还是紧紧缀着他，却不管身边刚刚经过的那几个看客般的凡人。

　　　　这是怎么回事？

　　　　身后脚步声越来越重，他心里蓦地浮起一个荒唐的念头：“难道这海妖不吃凡人？”

　　　　这个念头还未转完，脑后骤然呼呼生风。他晓得这妖怪又抬手来掳他。有同伴前车之鉴，他赶紧一个懒驴打滚，贴地滑了出去，果然恰好躲过了夜叉的一记横掠。

　　　　与此同时，他反手掷出一颗透明的琉璃球，锵地一声砸在夜叉雄壮的胸膛上，碎了。

　　　　球体既碎，里头即有一阵淡红色的烟气飘袅而起，兜头盖脸地顺风朝夜叉面部扑去。这缕红烟在阳光照耀下，居然还显现出一种凄艳的美感，宁小闲等人离得甚远，都觉得这玩意儿必然不好相与。

　　　　夜叉不小心吸了一口，也觉得突然头晕，胸口闷烦欲呕，脚下不由得一慢。

　　　　这名修仙者也知道进入云梦泽之后神威尽失，所以将秘炼的五毒瘴装在琉璃球当中带了进来，莫说是凡人了，就是修仙者被这红雾正面笼罩，也会烂肉蚀骨，吸入肺中则会一路腐蚀呼吸道、气管和肺部。

　　　　他猜想这红雾必然是弄不死巡海夜叉的，然而只要拖缓这妖怪的脚步就好。正欣喜间，他还以为逃命有望，哪知夜叉大嘴一张，突然喷出一股水雾，正正儿笼罩在扑面而来的红烟上，两两相遇，阳光下居然幻出了七彩虹的颜色，煞是好看。

　　　　然而红烟被水雾这么一喷，也就抵消掉了，不再生效。修仙者正发力往山中奔跑，寻思着只要进入了林地之后，林木必然可以阻挡这巨怪的脚步，偏在此时却听到一个粗嘎难听的声音，用妖语念道：“缚！”

　　　　他暗道一声不好，双腿蓦地一紧，像是被无形的绳索捆上。急奔中的身体立刻栽倒，下巴狠狠磕在僖氏村坚硬的地面上。

　　　　正是跟在夜叉身边的一头辅兵出手了。它掌中不知何时握着一根细长的珊瑚，念完束缚咒之后往这人身上一指，珊瑚上就有淡淡的青光一闪。

　　　　夜叉此时也摆脱了五毒瘴的影响，大步走过来，只用一手将他捞起，就要放进嘴里。

　　　　这人用妖语嘶声呐喊道：“慢着，慢着，你不能吃我！你为什么不吃他们？”

　　　　夜叉未料到他竟通妖语，闻言笑道：“老子吃不了他们正郁闷，只好吃你。”懒得和他再说，将这人也塞进了嘴里，那聒噪的声音立刻就不见了。

　　　　随后，它转身看了看满村的僖氏族人。

　　　　这些凡人也仰头看着它，眼里有好奇，有崇敬，也有畏惧，却没人转身逃跑或者晕倒。它哼了一声，正要说话，巨大的蒜头鼻却先翕动了几下，然后警惕道：“这里有生人的气味！”

　　　　这家伙的鼻子，居然比狗还灵！屋内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怒瞪公孙兄弟，后者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这里所有人都自觉闭息，封闭全身毛孔使气味不致外泄……除了他俩！

　　　　夜叉舔了舔嘴唇道：“看来今天口福不浅！”迈动身形就往这里走来。它身高腿长，僖氏村又不大，这么点儿距离，只消十来步就能走完。

　　　　眼见得是瞒不过去，长天也不怨怒公孙兄弟，只低声道：“撤退，从后窗出去后就分散逃走，我们帮涂尽引开那两个辅兵。”只要控住这头巡海夜叉，两头小兵倒是不难对付。

　　　　众人奔到屋后窗口，正要翻出去，这时却有个女声道：“慢着！”

　　　　这两个字居然是用妖语喊出来的，宁小闲识得这是族长僖鱼的声音，百忙中回头一看，不由得怔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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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01章　食物
　　　　这个女人居然走过来、张开手，拦在了巡海夜叉前进的道路上。

　　　　宁小闲知道，这女人比普通僖氏族人都要更聪明些，断然不会自寻短见，所以翻窗的动作也暂时中止。果然巡海夜叉再一步就能踩扁了她，却偏偏停下脚步，瓮声瓮气道：“作什么拦着我！”

　　　　僖鱼双手叉腰，寸步不让道：“他们救过我的族人，是僖氏的贵客！”

　　　　她的妖语居然说得很流利。

　　　　巡海夜叉一愣，目光闪烁了一会儿才道：“那与我何干？他们没有僖氏血脉的气味，就可以当作食物吃掉！”可是他话虽说得狞厉，气势却不免弱了下来。

　　　　僖鱼接下来做出的举动，却要教屋内众人都直了眼。

　　　　她居然拍了拍巡海夜叉虬劲结实的小腿，笑道：“你不就是又馋陆地上的食物？我们做与你吃就是。他们也是从北方恶魔那里逃出来的同胞，和我们僖氏当年一样。既然好不容易能走到这里来，我们怎么能不接纳？他们又未下海，不算触犯了海禁。”

　　　　更让人吃惊的是，巡海夜叉瞅了她一眼，居然作出了个沉思的动作，过了几息点点头：“算了，暂且放他们一马也无不可。可是他们若敢入海，莫怪我们手下无情。”

　　　　他杀意既去，浑身凌厉的气势也就收了起来，紧接着身躯一晃，高达四丈的巨人瞬间变小，与凡人无异，却是化作了人形。夜叉的皮肤呈暗绿色，化人后变成绿色的衣袍，面貌看起来居然颇为白晰端正。让人绝无法将他和青面獠牙的恶鬼真身联系在一起。

　　　　然而僖氏族人老神哉哉地看着，脸上却未露出惊讶之色，显然对这一出习以为常了。当下僖鱼冲着人群叽里呱啦说了几句，十来个女人即站出来走向伙台，显然是去料理巡海夜叉要吃的食物。

　　　　宁小闲却望着僖鱼，对长天道：“他俩有奸｜情。”她一直盯着女族长，见她伸手轻轻搭在夜叉的胳膊上。女性的直觉都是出奇地强大。只这样一个动作。宁小闲就恍然大悟：难怪整个僖氏村面对巡海夜叉这样可怕的妖怪并未表现出十足的恐惧，僖鱼甚至敢直直挡在他面前，原来是二人早就勾搭上了。有些露水情份。

　　　　这僖氏村的女族长也表现出了远超普通人的精明，大概是凭着本能察觉到“阎王好见，小鬼难当”的真谛。玄武虽然不许手下吃人，但这些妖怪要是想为难僖氏族人。却是再简单不过了，她拉拢了巡海夜叉。也是给族人再拉来一个强有力的保命符。

　　　　其实，妖怪和人类之间，也不全然是吃与被吃的关系。僖氏的女人长年拣取海鲜贝类这等营养丰富的食物，身材面貌发育得本来就比同时代的普通人类要好得多。这头妖怪看上僖鱼也没甚意外。妖、人之间通恋通婚本不是奇事，不然这片大陆上哪来那么多半妖？宁小闲自己恋上的，岂非也不是人？

　　　　再者。巡海夜叉将这个村子纳入自己的保护之下，更是可以从中收取到一些好处的。

　　　　要说现在的人类。即使是僖氏族人相比妖怪，也是一穷二白，却又有什么好处让它贪图了？若论金银财宝，僖氏没有，并且这时候再多宝物也无处可用，形同废铁；若说劳力——住在海里的妖怪，哪里需要像蛮人那样利用凡人种田？这也是僖氏族人活得自在的根本原因。

　　　　这理由说穿了也很简单：人类擅于用火烹食，这一点却是海中的妖怪学不好的，尤其僖氏毗海而居数百年，对于海味已有自己的烹煮心得。妖怪的口腹之欲原本就更重些，巡海夜叉利用值守之便，时常来这里打打牙祭。僖氏现在用到的最先进烹食工具，也不过是石镬，即是大锅，底下以三足架空，可燃薪火；用到最多的调味料，也就是盐巴，偶然还有些古怪的草药味料，若在后世看来，当真是粗陋已极，然而对于不谙烹饪之技的海妖而言，却已是不可多得的珍馐。

　　　　眼看外面的局势和缓下来，涂尽目光闪动道：“得将这三个妖怪分开，哪怕只分出来一个也好。”夜叉离得不远，哪怕知道对方未必听得懂南赡部洲的语言，他也下意识地压低了音量。

　　　　众人知道他话中的含义，是打算借机施放一个分身出来，控制妖怪来获取七宿岛上的资料。只是这三个妖怪看起来腻作一处，两头辅兵牢牢贴在夜叉身后，连他与僖鱼相处时都不分开。这却要如何下手才好？

　　　　正思索间，巡海夜叉已经负手走了过来，目光在众人身上一扫，突然阴恻恻道：“你们是从北方逃下来的？”这一句用的是妖语，僖鱼正打算翻译，涂尽却已经回答道：“是。”

　　　　夜叉当即目光闪烁：“你居然也识得妖语？”他可没忘了，方才被自己吃进嘴里那个凡人，也能说得一口流畅的妖语——嗯，那人的味道极是鲜美，直到现在他仍觉得口齿留芳，腹内元气大增呢——当今世道，人类想学会天敌的语言几乎是不可能的。

　　　　涂尽瞧他面上神色就知道他起疑了，继续恭敬道：“主人猎取妖怪，放进兽场中斗殴取乐。我们就从这些妖怪处习得新语言。”他拥有阴九幽的过往记忆，知道这是历史上真实发生过的事件。随着蛮族实力的壮大，有些蛮人首领和贵族就抓捕落单的妖怪，扔进兽场里头，迫其互相打斗厮杀以取悦上位者。这对心高气傲的妖族来说，当然是奇耻大辱。

　　　　而强大的离原部落，的确干过这样的事情。

　　　　果然巡海夜叉收起了漫不经心的表情，目眦尽裂道：“你说什么！”他现在虽是人形，但蓬勃的妖气冲天而起，附近的僖氏族人大惊失色，都纷纷躲避，只有涂尽等人往后退了几步，仍然能够站定。

　　　　诸如夜叉这样的海生妖怪，对陆地上的情况不甚了解，和蛮人也只进行过有限的几次战斗，涂尽的话入耳，真如天方夜谭一般。涂尽又退了一步，快速道：“确有此事，主人……”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