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湖十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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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湖十局- 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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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铁嘴说:“此人棋艺出众,绝非等闲之辈。棋艺十足有国手实力。更何况,他下棋,不摆座子,不还棋头。你下的惯不摆座子的棋吗?”



    费保定撇撇嘴,说:“化外蛮夷,不摆座子,那能叫棋?那不是孩童游戏嘛。”



    郭铁嘴冷笑一声。“要赢三千两,就得按照他的规矩下棋。此人开局,不走星位,只占小目和目外,路数清晰,法度精严,于胜负处拿捏的恰到好处。攻杀、官子俱佳。若让你兄弟去,白白丢人而已。”



    费保定不甘心,说:“难道,就没人下败他一局?”



    郭铁嘴说:“他的棋路自成体系,据说创立约有二百年之久,经年累月,无数高人积淀下来的,内中玄奥之处,岂是你一时半会所能窥探得到?你兄弟搅闹的京城不得安生,如今这个秀伯又压得的整个棋坛黯无声息。我也恨不能有人按照他的规矩杀败他,搓掉他的骄狂,省得他认为我中华无人。可惜,可惜。”



    费保定不是个轻易对银子说不的人。他想了想,说:“范大?扬州老叟?他俩可是棋坛的镇山之宝,怎么没请他俩?”



    郭铁嘴犹豫了一下,说:“这是绝密的事情,费爷可不要外传。前不久,我特意把施定庵、黄子仙请来京城,专门会了会这个秀伯。用老规矩,他俩都赢了;用日本规矩,他俩都输了。可见,换到人家的规矩上,就毫无胜算可言。我和范大专门研究了这几局棋谱,范大也自觉把握不大,我就没敢让范大出马。为了我们棋坛的脸面,我还请穆尚书出面,向皇上请求借出棋待诏祝子山来制服这个秀伯,可惜,皇上没答应。”



    费保定的心脏差点从嘴里蹦出来。天哪!皇上英明。



    郭铁嘴苦笑一下,说:“我又托人找扬州老叟,现在就指望老叟能挫掉这个秀伯的锐气。可惜,至今没有回音。”



    费保定不无遗憾地说:“可惜。”他可惜的是,那三千两原来是个泡影,谁也捞不去。不过,有华安安在手里,眼前这二千三百两就在自己手里攥着呢。



    两人正聊天,小山子捧着一个名帖跑进来,说:“有位叫童梁城的,给郭大爷下帖,请大爷安排他和扬州小子的棋局。”



    费保定惊得站了起来。这头老狐狸,鼻子真尖啊!刚闻到腥味,他就扑上来了。这可怎么办?孟国宾得七八天以后才能赶到。



    童梁城跟施襄夏在济南府下完十局棋后,辗转来到北京城,寻亲访友,游览名胜古迹。他在北京城有门人伺候,日子过得逍遥自在。华安安和北京棋界闹得风风雨雨,他丝毫不以为意。直到听人说,有人花一千八百两银子买华小子的败局,这才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托人找来华安安的对局谱,进行了一番研究。因为华安安在几个月之内的棋艺水平相差太大,他也没看出什么头绪。只记得在当湖的观澜湖邸,华小子在自己面前吓得惊慌失措的狼狈样子,想起来就觉得可笑。因此,他认为华小子是自己脚下的小泥鳅,他什么时候想抓,只是举手之劳,不费吹灰之力。那笔赏金,就是为他准备的。



    昨天晚上,门人从听雨轩回来,说赏金已经提高到二千三百两。童梁城心想,抓泥鳅的时候到了。赏金不可能再高过这个数,必须当机立断,否则会被别人抢先夺走。
第八十八章 黑云压城 二
    童梁城是棋坛巨擘,又是当今数一数二的顶尖高手。郭铁嘴一收到童梁城的名帖,丝毫不敢怠慢,急忙让人分别去找赵元臣和王师爷,商量棋局的举办事宜。



    费保定不便参与,就在院子里抓耳挠腮,紧张地思考对策。



    赵元臣正在马家园打理生意,听说童梁城要加入进来挑战华小子,一时激动万分,立刻叫二剩子和刘远举在茶楼里大肆宣扬此事,他自己则匆匆赶到听雨轩。一路上数着指头盘算,应该邀请哪些人来观礼这鼓舞人心的胜利时刻。



    三个人聚到小会客厅,赵元臣说:“我打算把北京城有名望的棋界前辈通通都请来,再弄个鼓乐班子,好好庆贺上三天。”



    王师爷感到扬眉吐气的日子终于要来了,不停地对郭铁嘴鞠躬作揖,连声道谢。



    郭铁嘴问赵元臣:“童老夫子棋界巨擘,若把棋局放在盛源茶社举行,似有轻慢之嫌,你看放到听雨轩如何?”



    赵元臣一怔,立刻明白郭铁嘴是要抢这个彩头。



    “全凭郭老板安排,只要拿下华小子,解去京城棋界一患,赵某欣然从命。”



    郭铁嘴笑了,说:“既然如此,就由赵爷敲定邀请的人选,而王先生,最好能在棋局当日把穆尚书请{无+错}小说m。qUlEDU。cOM来,一同庆贺赢棋的一刻。”



    王师爷说:“那是当然,这个华小子,让穆尚书和学生已经窝火几个月,每天食不知味,卧不安寝。得郭先生相助,才除此心头之患。穆尚书不会忘记郭先生的鼎力相助。”



    郭铁嘴说:“郭某还要仰仗穆尚书,最好能请出棋待诏祝子山,制服那个日本棋手。此人是郭某的心头之恨,不挫他的锐气,让他就这样傲然离去,郭某实在心有不甘。”



    王师爷说:“学生回去会提及此事,郭先生放心。只怕皇上那边……”



    郭铁嘴苦笑了一下,摆摆手说:“暂不提此事。我刚才看费保定神情不悦,说不定会从作梗。约华小子出场,恐怕还得我去才行。你们二位就开始忙吧。”



    三个人商量好棋局的各种事宜,郭铁嘴看费保定已经离开听雨轩了,就叫上小山子随行伺候,脚步匆匆赶往连升客店。



    费保定没有走远,正在街上捶胸顿足地徒唤奈何,看到郭铁嘴直奔连升客店的方向,就下意识地跟在他的后面追过去。



    他必须阻止这场对局。明摆着,华安安不是童梁城的对手。两人一旦交手,自己这些天在华安安身上付出的心血就白费了。



    郭铁嘴一见到华安安,开门见山就说:“华兄弟,道州童梁城想和你对弈一局。”



    华安安又惊又喜,终于有大鳄前来挑战!他又有了一次磨练棋艺的机会。但是一想到童梁城的两眼凶光,心里又有些忐忑。



    费保定来不及打招呼,一脚跨进门就大声说:“此事可从长计议!”



    郭铁嘴和华安安都愕然地望着他,不知他想说什么。



    费保定明话明说:“郭老板,你让华佳和老童对弈,这不是明摆着把银子白白叫老童拿走吗?”



    郭铁嘴知道他会作梗,就呛了他一句。“华兄弟迟早会遇上童梁城、黄子仙这样的高手。您总不会认为华兄弟会永远不败吧?”



    费保定焦急地说:“我兄弟守着这笔赏金,他却一点好处得不到,我如何甘心?”



    郭铁嘴呵呵一笑,说:“这赏金本是他的仇家拿来买他的败局的,当然不会有他的份,怎能是他守着赏金?这银子须不是你出的!”



    费保定耍起了无赖,说:“那也不行。天知道老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脸还没露,张口就要独吞。咱们兄弟们如何甘心?”



    郭铁嘴冷笑一声,说:“我本是传话的,去或不去,还要华兄弟自己拿主意。”



    华安安坚定地说:“我当然要会会童梁城,这本来就是我的心愿。”在他心里,还是觉得童梁城出现的太早,自己还没有过瘾,就要被赶下擂台,稍稍有些遗憾。



    费保定抓紧华安安的手使劲地摇,说:“兄弟,你别犯傻!你下不过童梁城的。一旦被杀败,人财两空,悔之晚矣!”



    华安安说:“我未必就会输给他。而且,我一见到童梁城就躲,岂不被人耻笑?我以后还怎么在棋界混?”



    郭铁嘴拍手称赞,说:“华兄弟这话说的有志气。”



    华安安说:“郭大爷,您就定个时间、地点,我到时候准去。我就不信童梁城是三头六臂。”



    郭铁嘴见华安安答应的痛快,不由的长舒一口气。他看看费保定的驴脸,说:“那咱就定好,后天早饭后,去我的听雨轩。”



    费保定见无可更改,只能长叹一声,跌坐到椅子里,使劲拍着桌子。



    郭铁嘴对费保定说:“费爷,依郭某看,华兄弟棋理清通,胆气豪壮,老童未必就能赢,您放开些吧。”



    费保定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晚两年说这话还差不多,老童是憋着劲要拿这笔赏金的。”



    郭铁嘴走后,华安安看费保定一脸沮丧,就说:“大哥,你知道这是躲不过的。你要想我赢,就得帮我想办法,找出童梁城棋路上的的弱点。”



    费保定觉得华安安已经成了人家砧板上的肥鸭,可怜自己枉费心血,白白替老童养了几天。他如今成了别人的猎获物,让自己感到讨厌,也就懒得再搭理他。他面无表情地抓起茶杯,猛喝两口,准备撤离这个投资陷阱。



    “找他的弱点?笑话。”他用扇子敲着桌子,打算离开前教训教训这个毛头小子。“老童的棋近乎完美,根本没有漏洞。即便有漏洞,也不是你所能抓住滴。你只能一步一步跟他拼实力。他如神龙在天,你不过是个小小泥鳅,你拿什么赢他?不要做梦啦!”



    他撂下茶杯,一撩袍子,准备离开这里。



    华安安说:“那我就扎扎实实跟他拼实力,拼个三天三夜也行啊。”



    费保定已经掀起了门帘,眼前突然一亮,急速转回身。“兄弟,好办法!你就跟他磨时间。老童年老力衰,时间一长,精力肯定不济,刚好用拖刀计斩他。”



    华安安得意地说:“你还说他完美?”



    费保定踱了几步,说:“这得提前跟他约好,棋局一开始就不能打挂。不管几天几夜,棋局不完谁也不能睡觉。这是唯一战胜他的办法。如果他不同意,你就拒绝和他下棋,谁也无话可说。”



    华安安问:“我能提这些条件吗?”



    费保定笑眯眯地看着华安安,像是看着一大堆光芒四射的银元宝,它是那样诱人可爱,令人口舌生津。“当然可以。我这就去找郭铁嘴,把咱们的条件告诉他。老童啊,你痴心妄想,你的贪念破灭喽。”



    费保定走到门口,又叮嘱华安安:“好兄弟,你不要乱跑,安心在屋睡觉。养好精神才能磨死他。你等着,我回来就给你煎药喝。”



    华安安望着费保定喜滋滋的离开,心想,我这大哥,差点又要抛弃我。他怎么一见钱就原形毕露,一点掩饰都没有。累不累啊?



    午饭时间,费保定兴冲冲地跑回来,说:“哼,他郭铁嘴敢不答应?我把咱们的条件说了,他说要去找老童商量,明天一早给回话。”



    华安安在经纪人兼教练、兼领队、兼队医、兼队务、兼前大舅哥的精心照料下,舒舒服服地在床上吃了午餐。



    费保定是不伺候人的。他从劳务市场找来一个童仆,专门伺候华安安。说定只雇佣十天,刚好是孟国宾从济南府来到北京城,并且完成自己一整套圈钱计划的日子。



    他可以浪费钱,但从不浪费感情。



    晚上,马修义从马家园回来,费保定嘱咐马表舅照看好安安,这才放心离去。



    烛光下,马修义和华安安一人一杯茶,各自讲述在马家园活捉偷子棋客的故事,两人说到得意处,不停地拍着桌子放声大笑。



    这时,门帘一挑,有三个人闷着头走进房间,顿时给房间里带进一股生冷的气息。



    两人吃了一惊。仔细一看,竟然是祝子山和两个衣着华丽的陌生人。



    华安安站起身,刚想叫祝领队,却见祝子山给自己使眼色,连忙改口叫了一声“祝领师兄。”



    他扫了一眼那两个生人,一个是油头粉面的年青人。另一个年龄稍大,眉眼龌龊,脸上光光的,有些怪异。



    祝子山给那两个人介绍说:“这就是我师弟,华佳华安安。”



    几个人抱起拳,互相恭维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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