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雨孤鸿- 第11部分

他怔怔的看着他，他从没想过，这些年来他都过着这种生不如死的生活，更不知道他之所以仍能顽强面对一切，全因为了渴望跟他重遇，而他．．．却竟毫不了解他的苦衷，甚至出言侮辱他刺伤了他．

换作自己，若在这种情况下，恐怕早已撑不下去了．

“哥，你很坚强．．．”他俯身轻轻吻了吻他．“坚强的你，一定能熬过去的，一定能再站起来的，哥，原谅我，我会一直在你身旁，无论今后怎样，也不会再离开你．”

“以我们的力量，并不足以救他．”潘多拉缓缓说道：“我们能做到的，就只能让他活下去，要让他重新站起来，让他回复功力，简直只是奢想．”

“难道他一生便要这样渡过吗？”加隆的心不禁剧痛，他怎能忍心看到他这样？生性倔强的他，又怎能忍受自己从此失去自由，失去自尊，只能依靠别人过活？

“要救他并非没有办法，只是，那也绝对难比登天．”潘多拉续道：“除非，波寒东肯出手相助．”

“波寒东？”露出一丝曙光，加隆兴奋莫明，可一听到那名字，心却又沉了下去．“但他不是失踪已久，绝迹江湖了吗？”

“世上知道他行踪的人，就只有几人罢了．一个是你的师祖宙斯，但他已经死了，另一个便是教主．”

“他是本门的人，可是早已叛派而出了，我只听师父说，他是圣派的叛徒．”

“就跟教主一样，竟落得了一个叛徒的罪名！”她冷笑一声：“你们圣派的人，都是这般不分青红皂白．”

“那不是易办吗？只要能把他找到，再求他救撒加不就行了？”本门师祖被辱，加隆当然不悦，可为了撒加也不跟她计较．

“事情可没这般简单，首先，他住在遥远的海皇岛，这附近都是冥教的地方，我们能不能把撒加安全护送到那里仍是未知之数，再者，他对圣派中人恨之入骨，撒加是史昂的弟子，他未必会出手相救．”

“可是，那已是唯一可行之法了．”加隆坚定说道：“不管用什么方法，我们也要救回撒加！”

“他和教主都以圣派为敌，而且他们师兄弟亦算情深，现在只希望他念在撒加亦是冥教中人份上，破例相救了．”

虽然困难重重，但想到仍有一线希望，他也绝不会放弃，而现在当务之急，必须尽快令撒加苏醒过来，护送他离开幽冥山，再出海找寻波塞东的下落．

经两人的努力，撒加的内伤渐有起色，只是，在他苏醒过来之时，也是加隆接受他一直最害怕面对的残忍判决之日．

五

眼前的一切是梦还是真实？是在死前给他的一点抚慰吗？还是在绝望里自己的一点点妄想？

那是一张日思夜想，既让他沉醉又令他痛苦的脸．

他，正焦急关切的看着自己，没有当天的凶狠和狂怒，只有无限的柔情．

为什么？他不是想杀了吗？为何会以这种目光看着他？

曾几何时，每天在梦里也在找寻他的影子，可当真正面对他时，他却无法正视他的眼睛．

“哥．．．”

他更肯定，那必然又是梦了，因为只有在梦里，他才会这么温情的叫他哥哥．

而在现实之中，他已不会认他这个兄长了，甚至叫他一声“撒加”也甚为勉强．

“哥，你终于醒来了！觉得怎么样？还痛不痛？”见撒加终于回复意识，加隆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本还想紧握他的手热切告诉他，他来了，他不会再拋下他一个，他会永永远远的陪着他，只是，为了害怕像那次见面时把他弄痛，虽然兴奋得想紧抱着他也只能强忍．

他抬起迷茫的眼睛，看了看眼前的人，脸上目无表情，也没说一句话．

“哥，你看清楚！我是加隆，你不认得我吗？”加隆见不对头，更为焦急的喊道．

“我．．．没有．．．弟弟．．．”撒加用力笑了笑．“少侠．．．你认错人了．．．”

“怎么会？”加隆如遭雷击，求救般看向了潘多拉．“怎么会这样的？他是摔伤了头忘了一切吗？”

她冷冷看着他，没有回答．

“我在问你！”加隆激动的上前紧捏她的手腕．“快回答我！”

“忘记了不是更好吗？”她狠狠打掉了他的手．“换作是我，也想忘记你这种忘恩负义的禽兽．”

“你．．．”加隆怒不可遏，但又拿她无可奈何，再看向了撒加，只见他的眼里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哀伤．

不！没可能！他没可能忘了自己的！接下几天加隆一直苦苦思索，虽然他口里坚决不认，可每次跟他说话时，他都不自然的似是极力回避，那骗不了别人，却绝骗不了他加隆！

撒加的内伤渐见好转，可全身还是无法动弹，即使不愿面对加隆，也是逃避不了，加隆亦抓紧了这点，每天都在他身边跟他说话，说起从前的种种，说起每串喜悲交集的片段，而他却不能走开，只能躺在他的身旁，一边听着，内心一边极力的挣扎，装作充耳不闻，装作一无所知，不让自己表现出哪怕一丝一分的反应．

可加隆还是看到了，他们是双生子，他根本骗不了他，起初得知撒加忘了自己，也曾伤心了几回，但细心一想，他又怎会轻易忘了自己？心里还有一丝希望，他也绝不会放弃，他开始每天跟他说话，观察他的言行举止，最后他终于明白，撒加并非真正忘记，只是他无法原谅他，不愿意承认他这个弟弟罢了，虽然并不好受，可想起自己从前对他的伤害，他心存恨意亦是理所当然，这也是自己应得的报应．他们自小相依为命，他也很清楚了解他的性格，知道若他不愿，自己无论如何也是逼迫不了，他本就是个口硬心软的人，他现在唯一可做的，就只有不舍不弃的设法以诚意打动他的心．

“哥，你知道吗？你腹上的那个伤口，是我刺的．．．”他轻轻抚摸他身上那道虽已复合却磨灭不了的疤痕．“那一剑，本来是刺向你的心脏的，你会恨我这个狠心的弟弟吗？”

撒加的身体一颤，他已不想再听下去，却奈何无从躲避，只能静静的继续听着他的忏悔．

“哥，我一直想跟你说，我当时是气昏了头脑，我以为你真的为了魔教不理我了，却从没为你的处境想过，是我冲动，是我错怪了你，是我不好．”加隆的声音哽咽了．“我不该这样跟你说话，更不该要取你性命，我只是气疯了乱说话，我没想过不再认你，你还是我最爱的哥哥，从来没有改变过，原谅我好吗？哥，我答应你，以后不会再令你伤心难过．．．”

撒加看了看他，努力不让自己的泪水溢出，但神情还是一片平静，找不到半点起伏．

“即使你不原谅我，也给我一个补偿机会好吗？”加隆似是哀求道：“我知道你仍恨我，所以才不理睬我，我只想把你护送到波塞东那里，让他治好你的伤，那时只要你说一句，我甘愿在你面前以死赎罪，就是要把我千刀万剐也可以．”

“我怎会．．．要你死呢．．．”撒加合上眼睛说道：“我根本．．．不认识你．．．”

“为什么．．．你就是不肯认我呢？”加隆细碎的声音续道：“哥，你不能原谅我的话，你骂我啊！不要这样．．．”

撒加的双目依旧如明澄的湖水，淡淡答道：“我．．．跟你．．．无怨无仇．．．你不用．．．自责．．．”

所有的努力还是徒然吗？加隆的心已掉进了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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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和被爱，哪个来得幸福？

撒加看着刚替自己输功完毕的潘多拉，百感交集．

她和教主，都曾为他默默付出，即使明知他已心有所属，仍是无怨无悔的爱他．

教主已经死了，他的恩情他已难以为报，而面对眼前这个情深义重的女子，他又能为她做什么？

“你受伤了？”凝视她略欠血色的脸，他关切的问道．

“只一点点伤，不碍事，只要慢慢调息便可以了．”

“这样替我疗伤，对你损耗很大．”他叹了口气．“既然已是好不了，何必浪费你的功力？”

“我不许你再说这种自暴自弃的话！”她沉声说道：“只要能找到波塞东就有希望，现在还不是放弃的时候．”

“这样并不值得．．．”

“只要你能好过来，什么也值得．”

“我不想成为你们的负累．”

“所以你才假装忘记了他？他这么对你，为何你仍要这样待他？对不起你的是他！让他补偿也是应该的，换作是我早已把他杀了！”

“无论怎样，我和他，已没可能再一起了．”他微微苦笑．“我跟他是不同世界的人，再说，我这样子，能不能活着到海皇岛仍是未知之数．”

“你怎么又说这种话？”她不悦的皱眉道：“你的内伤已有起色不是吗？”

“我们仍然在冥教的势力范围，若是拉达他们追来，以你和加隆现在的状态，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

“他亲眼目睹我们堕崖，应不会再追来吧！”

“在冥教多年，你还不清楚他们的做事作风吗？赶尽杀绝，斩草除根，一天找不到我们的尸体，他们也不会罢手．”

“他们要来，我们也只好拼死抵抗．”

“不，别作这种无谓的牺牲，拉达不会忍心伤你．．．”

“你的意思是说，为了活命要我拋下你一个自己远走高飞？”她大声打断了他：“你把我当作什么？没情没义的小人是吗？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跟他回去！”

撒加无言了，他实在不想她和加隆为了自己送命，可是照目前来看，她是坚决不肯离开了，而加隆，不管对他怎样冷漠，他也没有放弃希望．

随着日子过去，他的伤势的确好转了，虽然稍一动弹仍觉剧痛非常，但起码已脱离了死亡边缘，内息也渐渐顺畅，只是，加隆和潘多拉在替他输功的同时，内力亦削弱了不少，见他们为照顾自己亦日夜疲于奔命，不敢一丝松懈，令他的心更为难受．

而且，他清楚感受到，在这段平静的日子过后，暴风雨即将来临．

六

长途跋涉，为了避开冥教的耳目，熟悉地形的潘多拉带着撒加加隆绕道而行，两人每天为撒加输功，本已元气大伤，小道难行，再加上背负不能走动的撒加，更是倍加艰难，幸好这段日子，撒加伤势略见好转，燃起两人的希望和意志，三个人虽各怀心事，也全心一致向着共同目标进发．

一路上，撒加还是视加隆如同陌路人，话说不上几句，却句句客气之至礼数有加，对潘多拉反更亲切，加隆看在眼中，心里更是酸涩难受．

每天仍为往事懊悔不已，可当务之急，必须尽快把撒加护送到波塞东那里，至于能否求得他原谅反是次要，加隆就是抱着这种想法，即使怎样难堪，都咬紧牙关撑了下来．

路程虽说艰难，但未见冥教追兵总算顺利，听了撒加那一番话，潘多拉也提高了警觉，一直暗地盘算若杀出敌人该如何对付，他们三人中本以撒加武功最好，奈何他已武功尽废全身不能动弹，上次她与加隆交手，他的实力她再清楚不过，别说现在他因替撒加疗伤大耗元气，就是有十成功力也不是拉达对手，即使自己跟他联手，也肯定难逃一死，撒加也必落入拉达手中饱受折磨，一路上，她也忐忑不安步步为营，稍一风吹草动也成惊弓之鸟，直至好不容易离开了冥教管辖范围时，方才松一口气．

看着前方茫茫的大海，潘多拉不禁心里大喜，知道海皇岛就在眼前不远之处，着加隆留下照顾撒加，自己到附近找个船夫买下了船，跟加隆会合后，准备扬帆出海，然而万事俱备之际，天上风云突变，一阵阵令人心寒的啸声，震得地动山移，百鸟受惊纷纷展翅而逃，却被一股强大霸气吓得如雨掉在地上海上，尸横遍野．

听到那熟悉声音，潘多拉和加隆不禁一阵心寒，难道这一劫终究是逃不过吗？

只见眼前沙尘滚滚，杀气凌厉，来者并不只三两人，也绝非泛泛之辈，即使只应付拉达已没胜算，如今冥教竟派出大队人马，看来今天定然葬身于此了．

如今拉达已成教主，教里高手如云，为了追杀他们竟不惜劳师动众亲自出马，潘多拉心里暗骂，这卑鄙无耻之徒，存心要把他们赶尽杀绝！

然而奇怪的是，每次出行教主也必带同一至两位护法于身边，可看眼前行列，却竟不见米诺斯和艾亚可斯踪影．

“恭迎圣女．”为首的吉洛斯，莱米等人恭敬行礼．“教主有命，命属下恭请圣女回去完婚，并捉拿弒主潜逃的叛徒撒加．”

“拉达曼迪斯呢？他不是来了吗？”潘多拉冷冷答道：“叫他出来见我！”

“想不到你仍记挂着我，哈哈．．．”一阵狂笑，一个人影以一身绝顶轻功，踏着冥教的旗帜从天而降．

“属下恭迎教主．”教众纷纷跪下．

“起初我还以为你已身亡，害我伤心了一段日子．”拉达戏谑一笑，轻抚她冷若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