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暖梨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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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暖梨花落-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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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发现这个女子的墨宝和自己的水平是一个境界的时候,他处理政事之余,或写上几笔,或画上一幅,微服出宫,送到翰墨斋。

    彩笔新题断肠句……闺中多思,女人从来都是多愁善感。

    正想着,敬事房的总管低头弯腰手举着嫔妃的绿头牌,恭敬跪下:“请皇上翻牌子。”

    “啪嗒。”绿头牌的声音清脆绵长,颤颤的尾音中,福临的声音有些不可捉摸的深邃:“就恪妃吧。”

    “皇上口谕,请恪妃娘娘好好准备,前往乾清宫侍寝。”内监尖利的声音划过石蕙月的耳边。

    她的声音如三月春风:“有劳公公传旨,本宫会好好准备的。”说着,抓了一把金瓜子递给那内监:“天冷风寒,这点心意,请公公喝酒的。”

    “多谢娘娘赏赐,奴才不打扰娘娘,这就告退了。”内监喜滋滋地退了下去。

    “娘娘大喜呀,皇上终于翻了您的牌子。”恪妃的贴身侍女雨薇高兴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恪妃看她一脸的孩子气,也不禁笑了:“贫嘴的,还不快去准备浴汤。”

    雨薇吐了吐舌头,莲青色的裙摆一旋,去烧热水了。

    黄杨木的浴桶中荡漾着清凌凌的热水,白色雾气蒸腾下,恪妃那饱满的脸蛋愈发细若凝脂,她并不是那种艳光四射的女人,楚楚动人五官总有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像是柔弱的小白兔。

    雨薇在旁边将篮子里的玫瑰花瓣细细洒下,殷红的花瓣随水荡漾,煞是好看,她却突然想起“落花固有意,流水却无情”的句子来。

    心里生出一阵不祥之感,连雨薇拿着玫瑰花瓣为她搓洗她都恍然未觉,直到那馥郁浓艳的玫瑰香冲进她的脑海。

    “雨薇,去换了茉莉花来,这香味有点冲。”恪妃淡淡吩咐。

    雨薇有些迟疑,恪妃微微皱眉:“还不快点去?”

    雨薇见她神色不悦,连忙去了。

    待得沐浴完毕,她开始梳妆,长可委地的青丝散落如云,只用了几颗粉色珍珠簪发,耳上是珐琅丁香花的耳钉,薄施脂粉,周身散着茉莉花淡淡的清香,仿佛月下花仙。

    年轻的躯体曲线玲珑,前来接她去乾清宫的内监早已蒙上了双眼,干净利落地将她裹进被子里,抬在肩上往乾清宫。

    眼前一片黑暗,锦被中热热的气息压得她有些透不过来气,而她却一动都不敢动,四下里寂静无声,只听得见内监飞快的脚步声和自己狂乱的心跳。

    终于,她被放在了一张温暖舒适到了极点的大床上,她偷偷睁开眼,满目的明黄色铺天盖地。

    “你倒是个胆大的。”冷不防,皇帝深邃狭长的眼睛出现在她视线的上方,乌黑的眸子清冷无波。

    她吓了一跳,怯怯道:“皇上恕罪。”

    福临轻笑:“看来你只是好奇,不是胆子大。”

    身上的被子被掀开,微微的凉刺到肌肤上,她轻轻颤了一下。福临却没有什么动作,拿了旁边明黄色的被子给她盖上了,淡淡问她:“朕记得你是汉人?”

    她感激他的体贴,柔柔道:“是,臣妾是吏部侍郎石申的女儿石蕙月。”

    “蕙月?”福临笑着打量她柔美的面颊,“可是蕙质兰心的那个蕙字?”

    她咬了下唇,声音愈发低柔:“皇上谬赞,臣妾不敢当。”

    “赞不赞的待会儿再说,你既是宫里唯一的汉人妃子,朕允许你以后在宫里穿汉服。”说着,他让人拿进来一套衣裳,“今天就穿给朕看看罢。”

    恪妃看着皇上温和澄净的笑容没有半点戏谑之色,她心里一暖又一酸,几欲落泪:“谢皇上恩典。”

    浅粉色的绫罗交领衫,宽大的云袖衬着主人的玲珑藕臂,同一色的十二幅湘裙绣着冰梅纹,裙摆荡漾如水。

    她穿着这身衣裳,愈发显得窈窕飘逸,福临见惯了满洲装束,没想到汉服有此等魅力。

    “好!好!这样更加衬得你的名字了。”福临满意地称赞,揽过她的瘦弱肩膀,柔声问,“你可会写字?”

    蕙月点点头,“臣妾学过。”

    福临更加赞赏,高声道:“写来看看。”

    纤纤素手执着细细的狼毫笔,笔尖蘸满了墨汁似荷尖,缓缓写下四行小字:绿蚁新焙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放下笔,轻柔洁白的雪浪纸上,墨迹淋漓,字字圆润妩媚,福临笑道:“平日学的什么帖?”

    蕙月笑道:“臣妾喜欢卫夫人,临摹的她的字。”

    福临笑道:“朕猜也是,卫夫人的字婉约清丽,向来是女子爱写的。”他声音低了下去,“你懂得唐诗?”

    蕙月轻柔地笑:“回皇上,臣妾幼时父亲亲自教导诗文,臣妾最爱读白居易。”

    “哦?”福临兴致勃勃,“有何见解,说来听听?”

    蕙月淡道:“白居易的诗,虽然语言通俗,但是往往于其中蕴含着奇思妙想,就如这首《问刘十九》,描写得十分平淡,但读来十分让人感同身受,远胜那些华而不实的辞藻,臣妾以为,于平凡处见不平凡,这就是诗文的最高境界。”

    福临抚掌笑道:“有幸听到爱妃妙论,朕觉得真的高兴。”说着,他拿起搁置在一旁的那支狼毫笔,在恪妃写过的那首诗下面,用行草再写了一遍。

    蕙月笑道:“皇上的行草处处可见神韵备至,只这二十字臣妾看得不够。”

    福临拉着她去看自己以前临摹的那幅《岳阳楼记》。

    那字有些日子了,墨迹早已干透,然而字中的神韵却焕发着宝光,引得她注目不已。

    “董公的书法果然名不虚传。”蕙月不由赞叹,“陛下的水平犹在董公之上,如日月光辉,相比之下,臣妾的那点小字如萤火,万万不能相比。”

    “其实女子也可写这样的书法,只在于功夫罢了。”福临淡淡说道。

    蕙月低头,声线婉转:“臣妾资质粗陋,远远比不上皇上。”

    皇帝的眼神幽暗如明灭灯火,低声道:“来日方长,不必如此。”

    她心里猛然一跳,还未缓过神,一个恍惚身子腾空而起,她不由惊呼。

    “怎么,你害怕了?刚才那番侃侃而谈的气度去哪儿了?”皇帝乌黑的眼睛闪着深不见底的亮光,像是黑曜石一般。

    她心里一窒,紧咬了嘴唇,话不成句:“是……紧张。”

    皇帝将她放到龙床上,支了肘细看她:“但凡第一次侍寝,都很紧张。不过,朕今天很高兴,从来没有人跟朕这样谈论学问。”

    她不解:“皇上也有教习师傅的呀?”

    皇帝笑了笑,抽掉她发上的珍珠发钗,黑发铺了整个枕头,身子覆了上去:“那是不一样的。”

    天刚刚亮,晨曦的微光透过轻薄的细纱帐子洒在她雪白的眼睑上,她慢慢睁眼,身上的酸痛让她皱了皱眉,轻声唤:“雨薇。”

    “娘娘醒了呢。”雨薇把帐子用旁边的银钩子勾了,喜道,“卯时刚过两刻。”

    还好没有误了去请安的时辰,她挪了挪身子:“我想先泡个热水澡。”

    雨薇伶俐笑道:“水已经备下了,娘娘辛苦,泡个热水澡正好解乏。”

    恪妃脸上一红,嗔道:“就你话多!”

    雨薇笑嘻嘻的丝毫不管自家主子的嗔怪,扶着恪妃往净房去,须臾梳洗完毕,用了几块点心,往坤宁宫给皇后见礼。

    宫中的规矩,但凡第一次侍寝之后的嫔妃,第二天早上须往坤宁宫给皇后行大礼。

    云雾紫的锦缎小袄,鹅黄色的月华裙,梳了高髻,皇后看她走近一分脸色遍沉了一分。

    恪妃毫无惧色,端庄沉静地行了大礼。

    皇后的手狠狠一拍炕桌,厉声道:“谁允许你在宫里穿汉装的?!”

    恪妃低头,婉转道:“皇上亲口允许臣妾穿汉装。”

    “哗啦——”满满的浅棕色的奶茶从恪妃头上洒落,端妃、恭妃吓得瑟瑟发抖,大气也不敢出。

    恪妃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她觉得眼睛中生生的痛,颈间湿滑黏腻难受的很,却不敢抬手去擦。

    “贱婢!”皇后冷冷地睨着她,“来人,把她拉到院子里跪着,没有本宫的吩咐,不许她起来,看她还敢出言顶撞本宫。”

    早有人驾着恪妃把她拖到院子中间去了,皇后的眼睛中的冷光往恭妃和端妃身上一轮,冷冷道:“你们两个也看着,好好学学宫里的规矩。”

    端妃和恭妃闻言扑通一声跪下,也不管那地砖硌得膝盖剧痛,小声回答:“臣妾绝不敢触犯规矩。”

    坤宁宫院子里的青石板又冷又硬,跪得久了,整个人都僵直麻木得没有感觉,恪妃身上那件云雾紫的小袄被茶水浸透,冷风打在她身上仿佛置身冰窖。

    一个时辰过去了,恪妃脸色苍白,身体摇摇欲坠。

    皇后悠闲地喝了一口奶茶,睨了恪妃一眼,带了浓浓的不屑,讽刺道:“能跪一个时辰不求饶,心里不服气是怎的?”冷冷哼了一声,把那茶盅往旁边的紫檀木托盘中重重一放,“兰珠,把这盘子叫她举着,本宫倒要看看这贱骨头能有多硬气。”

    兰珠小心翼翼地应了声“是”,端了茶盘走到恪妃面前,轻轻说道:“恪妃娘娘请。”

    恪妃强忍着眼泪,挺直了后背,双手接过茶盘,紫檀木的雕花托盘上放着掐丝珐琅的明黄茶盅十分沉手,她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将托盘举过头顶。

    端妃和恭妃别过头去,不忍再看。

    兰珠怜悯地看了一眼恪妃,无奈地摇摇头离开。

    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双手酸疼,举着托盘的手指骨节发白,恪妃呼吸急促,脑中只觉得嗡嗡作响,手里的汗滑腻得终于拿不住那盘子,明黄色的茶盅摔了个粉碎。

    皇后眉头一挑,眼中的愤怒似烈焰燃烧,恨声道:“来人!杖责伺候!”

    宫中的杖刑只一棍子下去就可能残废,看来恪妃是在劫难逃了。

    端妃到底不忍,开口欲劝:“皇后娘娘息怒……”

    她的话没说完,皇后已经上前扇了她一巴掌,端妃的右脸颊上顿时肿了一片,还没等端妃开口求饶,皇后冷厉的声音已在耳边:“你想和她一样受杖刑吗?”

    端妃捂着自己肿胀的脸颊,低低说了句“不敢”,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了。

    这边执刑的太监已经搬好了长条凳子,走到恪妃面前,一拱手:“恪妃娘娘,请吧。”

    恪妃的双腿早已麻木,半天也起不来,皇后厉声道:“给我把她丢上去!”

    “放肆!”皇帝的声音出现在坤宁宫的门口,恪妃回头望着皇帝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这边雨薇红着眼眶去扶了自家小姐,取出帕子给她擦脸上密布的冷汗。

    福临冷厉的眼神从皇后脸上刮过,皇后心里一颤,连忙跪下行礼:“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福临瞥了一眼皇后头上的红宝石步摇,也不叫她起来,淡淡问道:“大清早的,不知道恪妃哪里惹怒了皇后,居然在宫里对一个主位动了杖刑?”

    皇后对皇帝语气中的意思丝毫没有觉察,犹自冷冷说道:“启禀皇上,恪妃这个贱婢无视臣妾,以下犯上,所以用了杖刑。”

    福临皱紧了眉头,指了面颊红肿的端妃,冷声道:“端妃也以下犯上吗?”

    皇后答道:“她为贱婢求情,臣妾……”

    “够了!”福临一声暴喝打断了皇后的话,“允许恪妃穿汉装,是朕亲口答应的,你身为皇后,不遵循朕的意思,反而借此羞辱恪妃,是何居心?端妃出言相劝,你倒动手打人,言行举止哪里像个皇后的样子!”

    一大通责备的话接二连三而来,皇帝从来没有对她这样过,皇后睁着大眼睛,血气一股脑冲了上来,话一溜儿出来了:“恪妃是汉人,出身低贱……”

    福临眼中冷光一轮,皇后吓得自动停住了话,福临俯身捏住了皇后的下颌,声音淡漠:“恪妃是朕亲自留下的妃子,你敢说她是低贱之人?”

    没等皇后答话,已经传来了雨薇的惊呼:“娘娘!娘娘你醒醒!皇上——”

    福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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