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楼。
耳边的那声低吼，如同一团棉花塞在了胸口，闷得喘不上来气。
站在门外，做几个深呼吸，把棉花戳开个大洞，让新鲜空气涌进来。
扭开门，闻到一股浓烈的烟味，戚小冉咳嗽起来，眼睛在四处搜寻，该不会着火了吧，她记得关煤气了。
沙发里冒出一股青烟，跟着烟头一熄一灭，是戚萍在吸烟。
“你什么时候开始吸烟的？”戚小冉拿走烟，按熄在桌子上。
桌子上放着两包烟，一包已经空了，一包还剩三四根。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堆烟头。
“一早就会，只不过戒了。”戚萍不看她，盯着电视，手摸向烟。
戚小冉立刻拿开，“既然戒了，就不要再吸了。”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我了？！”戚萍斜眼看着她，嘴唇紧紧地抿着，眼角的鱼尾纹反着光。
“你是我妈，我不管你谁管你！”戚小冉变得歇斯底里，那团棉花又愈合在一起，心里闷闷的，只想发泄。
戚萍嘴角上扬，嗤笑一声，“妈？呵呵……你什么时候见过要靠女儿养活的妈？”她伸着双手，“你看我这双手，除了握着酒杯，就没做过别的事情。林大伟说的对，我就是一个让人伺候的大小姐，没人肯要我！”戚萍捂着脸，泪水透出手缝流了出来。
戚小冉刚一握住她的手，就被她一把推开，“我说了多少次了，不准碰我！”
戚小冉被她推倒在地，眼睛模糊一片，原来她是因为学费的事情和林大伟吵架了，才会如此，她在怨恨自己的无能。
戚小冉坐在地上，脸埋进膝盖里，呜呜哭着，她说不明白自己为何哭，或许是为戚萍，或许是为自己，或许是因为岳海珊在最后的关头给她的一张支票。
戚萍愣住了，半年来这是戚小冉第一次哭，还是当着她的面，她一直以为戚小冉已经学会用外壳武装自己，就像她。
戚萍看着戚小冉，手颤巍巍地摸着她的头，“你怎么了？”
戚小冉摇头，滚烫的眼泪滴在手背上，灼的生疼。
头顶上的手很快缩了回去，颤巍巍地点着一支烟，贪婪着吸着，眼睛空洞而无神。
耳边是某电视剧歇斯底里地对白，继续上演着她们未完的战争。
戚小冉止了哭，望着升起的烟雾，缓缓说道：“学费我已经筹集来了，你可以告诉林大伟，以后我戚小冉再不靠他，我已经长大了。”
戚萍猛然回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她，长长的烟灰掉在沙发上，“你说，你有学费了？”
“是，我……”
“死丫头，你从哪里弄来的钱？！你说，你要是去卖，我就打死你！”戚萍从沙发上跳出，扯着戚小冉的衣服，空洞的双眼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你知道女人最珍贵的是什么？就是贞洁。……就算去卖，也是我，不是你。”她的语气忽然变得颓然，眼睛里似有什么东西滑落。
戚小冉第一次感觉到戚萍那颗火热的心，原来淡漠的外表只是她的伪装，她只是不愿吐露心声。
戚小冉用左手握住她的手，第一次很诚恳地叫她——妈，她说：“妈，我卖的只是我的画，没有卖我的身体，我永远也不会去卖。……你也是。”
戚萍眨眼，“你说……画？”
戚小冉点头，嘴角咧的很大，“有一个公司看中我画的服装设计图，让我每个月给她画三十张，然后给我报酬。”她从书包里拿出支票，手正好捏着岳海珊签名的地方，“你看，这是她付的定金。”
戚萍看到那一串数字，松了手，默然转身，“那就好。”
只有简单的三个字，戚小冉知道她已放心。
……
晚上还有一章，决不食言。
第十六章 扳回一局
戚小冉载着穆菲，驶进Ｃ大校门。校门口挂着一张红色的条幅，写着：热烈欢迎０５级新生。穆菲抱着戚小冉的腰，在她耳边格格地笑，“０５级新生，那就是我们！”语气带着点点傲气。
正中央是一块绿色的草坪，两旁的柏油马路上缓缓行驶着不同的车辆，间或有人走过。
远处的教学楼，耸立在白云蓝天之下，带着几分庄严。
十字路口，有协警站在太阳伞下，指挥着并不繁忙的交通。
顺着马路，绕过一座座教学楼，在报名处停下。空地上几乎停满车辆，俨然一个二手车交易市场。
穆菲不屑地撇嘴，“报个名而已，用得着这么大张旗鼓吗。”
戚小冉笑，车牌号大多是外地的，大概是带着日用品之类的一起来的，也不乏本地车号，大约想显示下与众不同的身份。
戚小冉找了个地方停好车，同穆菲一起走进报名处。
报名处前挤满学生和家长，学生的脸上带着欢心的喜悦。家长则拿着钱包，询问着学费。他们中有的衣衫靓丽，有的灰暗，有不少是来自外地的农村，笑容青涩而腼腆。
想起前世报名的情景，她和平嘉宇，一人背着一个大包，布满灰尘的衣服上还有在火车上沾染上的气味，他们浑然不顾，全被来到大城市的新鲜感充斥着。
戚小冉拿出身份证和录取通知书，待老师核实好后，又拿出一张银行卡，这里是她的学费，几天前去银行兑换了支票，顺便把钱存到了卡里。
她报的是服装设计专业，老师告诉她分在了哪个班，然后安排了宿舍。
戚小冉一早决定住宿，这样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学习，也减少与戚萍的摩擦。
她们的关系出现微妙的变化，戚萍似乎比以前更加冷漠，有时候还会望着戚小冉出神。戚小冉有好几次被她的眼神吓到，生怕被她看出破绽，也有意无意地避着她，结果两人见面的时间更少，有的时候几乎一言不发。
办好手续后，戚小冉开始寻找穆菲，她为了能继续和廖城凯在一个班，紧跟他的脚步，毅然决然地报了室内设计。
戚小冉不断搜索着她的身影，突然一个熟悉的脸孔跳入眼帘，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闪着光，嘴角上扬，棕色的碎发遮住了半只眼睛，没想到他居然在Ｃ大。身边是一位漂亮的摩登女郎，栗色的卷发披在肩上。
戚小冉立刻移开眼睛，不想被他看出，谁知躲闪不及时，仍旧被他逮到，耳边那声长笑，让她觉得刺耳，“哟，这不是戚小冉吗，前几天听你爸爸说你考上Ｃ大了，我还不信呢，原来是真的。”
戚小冉转过身，笑得无懈可击，“我也没想到你会在Ｃ大。”
赵文楠大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诶？原来你不知道，呵呵，那真是巧合啊。”他把巧合咬得很重，好像不是巧合似的。
“难不成你还以为是我故意的？谁让Ｂ市就只有Ｃ大这一所名牌学校呢，但凡有别的我也不会来。”上次在小洋楼被他击得体无完肤，以后再也不会重复同样的情节，她要让赵文楠知道，她不再是以前戚小冉。
“对了，你最近好像没来要过抚养费，是不是找到……”
“我已经有了工作，不需再仰仗林家。”戚小冉扬起下巴，高傲地抬着头。
赵文楠笑着鼓掌，“真是有骨气。”
“我戚家没有软骨头的。”
赵文楠瞪着她，脸上的线条僵硬，嘴唇紧紧抿着。他和戚小冉之间形成一道看不见的气墙，将一切阻隔在外，气墙内部迸射出火花，在两人之间炸了开来，他们憋着劲，谁都不愿先离开。
赵文楠忽然笑了，笑得云淡风轻，拉了身边女子的手，“小沫，这就是我经常跟你提起的林大伟的女儿戚小冉。”
袁沫摆弄着长发，豆蔻色的指甲在太阳光下闪闪发亮，如猫似的眼睛扫过戚小冉的全身。戚小冉紧绷着身体，扫视让她浑身不舒服，好像某一处长了毛毛虫，迅速蔓延到全身。
袁沫带着娃娃音的声音，缓慢地飘落，“就是暗恋你的那个戚小冉吗？原来还是小妹妹。”说着她挺了挺傲然的胸部，３６Ｄ，几乎快撑破领口。
“暗恋”两个字让戚小冉皱起眉头，指着赵文楠的鼻子，决然起誓，“我现在宣布，我，戚小冉再也不会暗恋你。Ｃ大的男生这么多，我才不要在你这颗歪脖树上吊死。赵文楠你听好了，以后不要再说我暗恋你，那是我小时候不懂事，才会被你的外表迷惑，我已经长大，知道了男人光靠外表是不行的，重要的是内涵。很抱歉，那正好是你欠缺的，所以，”戚小冉上下打量赵文楠，做出一副不屑的表情，“对于只有外表的男生，我才不稀罕。我的男朋友必须是内外兼修的。”
戚小冉环抱双臂，凌然地气势如蒸腾的热气正源源不断地飘向空中。
赵文楠的脸色发紫，嘴唇因紧紧咬着，而发了白，有一丝血顺着牙齿渗出。他整个人如同一副僵硬的木偶，只需轻轻一推，就砰然倒地。
戚小冉转身看向袁沫，右手搭在她的肩上，她比袁沫低半个头，手臂伸的很长，偏又做一副轻松的神情，在别人看来颇滑稽。
戚小冉扬起嘴角，“呵，原来是你。”那个在酒店与赵文楠缠绵的女子，“我想告诉你，赵文楠只是赵凤华和她前夫的孩子而已，林若才是林大伟的亲生女儿，你说以后林大伟的家产会给谁？”
袁沫猛地转头，样子像见了鬼。
戚小冉收回手，“你是Ｃ大校花不错，但是要靠外貌绑住一个男人，那也未免太天真。不过若是他的话，”戚小冉轻蔑地看向赵文楠，嘴角扯起一朵阴谋得逞的笑意，“我想成功的机率可能会大很多。”
赵文楠忽然清醒过来，猛地板过袁沫的肩膀，“原来你和我在一起就是为了林大伟的钱？！”
袁沫急忙摇头，耳环在空间滑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就像她美丽的妆容，“你别听她胡说，我什么时候在乎过钱了？！”
赵文楠邪逆一笑，“那我就信你一次。”他看向戚小冉，“你似乎很满意看到这种情景。”
戚小冉耸耸肩，“我才没兴趣，你们继续，我要去找我朋友了。”戚小冉对他们摆摆手，笑嘻嘻地转过身，白色的T恤很快和别的颜色掺杂在一起，再也寻找不见。
这一次她赢了，扳回一局。
第十七章 不如意的爱情
终是在人群中找到穆菲，暗玫瑰红的ｔ恤，牛仔短裤，白色球鞋，露出小巧可爱的脚踝，她站在廖城凯身边，笑得开心而甜蜜。
身着棉布衬衫的廖城凯，微垂着头，嘴角微微扬着，似乎听得很用心。
墙角打下来的阳光照在两人黑色的头发上，反射出一圈光晕。
戚小冉站在原地，看着年轻的男女，不忍上前打扰，她也曾有过让人羡慕到嫉妒的甜蜜时刻吗？
廖城凯投过来的目光，落在戚小冉苍白而失落的脸上，他扭过头，对穆菲说了什么，眼睛看向戚小冉。
穆菲充满笑意的脸上，有那么一刻停滞，随即又展开笑容，对戚小冉招手，“小冉，在这里。”
戚小冉立刻收起失落，笑着走上前去，“我到处找你，还以为你丢了呢。”
穆菲甜甜地笑，“小冉，我和城凯在一个班哦，真的好巧。”眼睛透出点点慧黠，长而密的睫毛把廖城凯的目光挡在外面。
戚小冉暗笑，面上却装出一副吃惊的神情，“真的？那太巧了。”
“恩，而且班里就只有咱们三个考上Ｃ大，以后大家要互相照顾才是。”穆菲边说边看他们两个。
戚小冉腹诽：你是想让廖城凯照顾你吧。她眯着眼睛，看了看升到天空正中的太阳，“是啊，快中午了，咱们一起去吃个饭吧，就当是庆祝。”
两人寻求的目光同时看向廖城凯，“不了，我还有事。”很干脆地拒绝了。
戚小冉和穆菲一起皱眉，尤其是穆菲，脸上立刻晴转阴，“有事也要吃饭啊。”
“我请假出来的，必须马上回去。”廖城凯的脸上不大自然，看着别处。
戚小冉忙笑着解围，“那真是不巧。穆菲，以后多的是机会，咱们都在Ｃ大，你们又是一个班，等开学了，咱们三个好好聚聚，缅怀下咱们刚刚结束的高中生活。”
穆菲依旧嘟着嘴，很不情愿地点了下头，“那好吧，城凯，开学再见。”
廖城凯笑笑，便走了，临走前却看了戚小冉一眼。
穆菲看着他的背影，眼睛里湿湿的。
戚小冉长叹，暗恋的那个人永远是辛苦的，就像前世的她，“你应该体谅他，他家里不宽裕，和我们吃顿饭说不定会花掉半个月的生活费。”
“人家又没说让他买单。”
“他是男生，有自尊心。”而且廖城凯是自尊心很强的那种人。
“对了，你去哪儿了？刚才报完名，都没看到你。”穆菲的情绪转换很快，立刻转到戚小冉身上。
戚小冉言语搪塞，“没什么，遇到个人。”
“谁？”
“没有谁。”戚小冉后悔，她应该说去卫生间了，为什么要说遇到了人。
穆菲好像想起什么，惊得捂住嘴巴，“啊，你遇到了赵文楠！”
戚小冉惊愕，“你怎么知道？”
穆菲笑得贼兮兮的，“少来了，你心心念念的上C大，还不是为了他。我记得去年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