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造地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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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造地设-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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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丹捡到毛巾时,是凌晨四点四十多。

之后天际拂晓,东方鱼肚白,天空渐亮,路灯熄灭,金红的太阳在钢铁与水泥的丛林里徐徐上升。

天亮了。

早上六点出头,他们回到学校。此时食堂也开始供应早餐了,吃完刚好回去狠狠睡一觉。

不过并不是所有学生都去食堂。五号楼227B的四个女生,就只有简丹去。另外三个打算回宿舍:宿舍里有热水,她们昨天傍晚特地打好的,还有饼干、牛肉干等零食,随便吃点,擦洗一番,上床睡觉,比拐去食堂里省力、舒服。

可简丹更喜欢正儿八经去吃饭——习惯的力量是强大的,何况上百年的习惯。因为同一个缘故,简丹不仅想去食堂吃早饭,还想要洗个热水澡。

宿舍楼供应的热水是饮用的,得用热水瓶提,不痛快。所以简丹打算先去食堂,而后回自己租的房子。

……

清晨的阳光从高大的杨树间洒漏下来,一块块一团团,映得底下瓜子黄杨近乎透明,碧翠如玉。

两只麻雀在路上觅食,听到有人过来,纷纷避让。一只快跳几步,钻进了黄杨丛里,一只扑棱了一回翅膀,又连着几跳,去了食堂屋檐下。

简丹一路享受这宁静的早晨,顺便估了估那两只麻雀加在一起有几克肉,脚下悠然,拐进了十食堂。

这儿离紫荆宿舍有段距离,附近住的是研究生,此刻只起了寥寥几个;而新生们大都急着回去放包裹,只有少数几个选了这儿。

简丹随手丢下背包占了个位置,也不用担心被人顺手走,直接打餐去了。

这会儿毕竟尚早,有点特色的窗口,肉夹馍米线之类,还没好。幸而包子好了。每个食堂早上都有卖的小肉包子好了。

不过食堂毕竟是食堂:东西说不上精细,但份量足。这包子说小也不小。简丹瞅了瞅,买了三个;又在免费的汤水那儿,接了浅浅一盘小米粥。

等到简丹端着东西回来,她发现自己多了两个邻座。

是尤自强与陆骥。他们坐在简丹左侧靠前的一张桌子上。见了简丹,自然打了个招呼。

尤自强只是笑了笑点了个头,陆骥咕嘟一口吞下了嘴里的东西,乐了:“嗨,你也吃饭那?”

简丹回了他们一笑:“是啊。”真是废话。走了半夜,能不饿吗?饿了还能干啥?当然吃饭了。

陆骥端着盘子挪到了简丹对面:“你打靶很顺溜啊!不是第一次摸枪!”

尤自强有点儿无奈,跟着端了盘子挪了座。简丹也有点儿无奈——这让她怎么回答?说以前打过,这原主儿明明没有;说以前没打过,这两位显然不会信:陆骥的语气分明是肯定。

所以简丹只好恭维这两个小屁孩:“你这是夸我呢,还是夸你们自己,呵?你们俩不也一样。”

“嗐,那又不算啥!”陆骥不屑,“不就是固定靶嘛,还是卧姿,枪都搁地上,没啥反震!只要不是近视眼儿,多试几回,谁打不准啊!”

简丹咬了包子嚼着,玩味地瞅了陆骥一眼——那您还得瑟?

真是小男孩!

不过看在这小男孩还算帅的份上,简丹大方决定:她就不打击人啦。

但她不打击人,小男孩哪里肯消停。陆骥埋汰完,几口吃了一个包子,又问:“哎,简丹,你家里是不是部队里的?否则你怎么会吹子弹壳儿。”

“哪儿跟哪儿呀!”简丹使劲一摇头,“不是!”两辈子的爸妈都不是!不过,咱自己是……

眼看陆骥还要问,简丹找了一句话来堵他的嘴:“我就是玩过子弹壳儿。”

“噢——‘玩过’!”陆骥戏谑地拖长了声儿,连连摇头,又问,“那玩得不少吧,哈?”

简丹眼睛都不带眨一下:“不多。”

“嗯——不、多。”

“没几个。”真没几个!

他们那批人虽然条件好,全自动靶场免费开放,但枪械射击上的要求并不高——毕竟,他们在靶场里玩的时候,虽然各种枪都能摸到,但是正式配给、随身携带的,仅仅是手枪,且只有两个用处:敌区迫降,拒俘吞枪;休假出行,以防万一。

这上头,唐劲他们那样的,才练得多。室内室外,正面突击、埋伏狙击,用的枪不一样。当然狙击枪不必人人精通,可至少手枪与步枪,个个都得使顺溜了。固定靶移动靶,飞索射击车载射击,还有船舶上与直升机上。不管静止时,还是运动状态下,都要指哪打哪才行。

术业有专攻。

不过陆骥哪里知道!他一撇嘴睨了简丹一眼:“得儿,算我没问!”

狂傲的小男孩。

这要是唐劲,简丹立马趁机下套,连戳带损,使劲玩儿;可这是陆骥,简丹就有一点烦了——倒也不是陆骥有多坏,她只是不乐意去回忆上辈子。

再也回不去的上辈子。

所以简丹吃掉最后一角包子,抬眼直视陆骥,丢下一句:“我妈教书的,我爸开长途车的。”端盘拎包,起身走人。

陆骥一怔,脸上有点挂不住,可简丹都已经离开桌子了,他也不好跟上去吼什么。

尤自强直摇头,装模作样、大叹特叹:“唉——你呀!”

陆骥有点心虚,嘴上很硬:“咋了,我咋了?!”

“你这是查户口啊?有这么追女孩子的嘛。”

“哪有啊!我就是问问!”

“噢,你没有。”

“真不是!她脾气这么大!我就是想问问她家里是不是跟咱们一样。这不就我们俩了嘛,多找几个人一块儿玩也好。”

“是啊是啊,只是想跟她‘一块儿’玩。”

“我说了,我喜欢温柔似水的!就跟王珊那样儿的。”

“可你跟王珊只好了两个月,嫌人家没主意,嫌人家动不动就哭。还有啊,记得《兵临城下》不?咱们那会儿在大头家里一起看的。你也说了,找老婆就要找塔妮娅那样儿的!”

62、高下

尤自强说完埋头喝小米粥去了。他们两个穿一条开裆裤的交情,这种玩笑早不是第一次开了,所以,与以往许多次一样,他还真只是无聊贫嘴,起哄。

可陆骥咬着包子,瞅着小米粥,咀嚼之间,有点儿慢了——他承认,简丹是很出色,长得也好看。

不过,难道他喜欢的其实是这种女孩子?

唔,是这样吗?

有可能吧……

否则王珊那么漂亮,怎么没两个月就腻了呢?

也对。

而且,简丹这样的,至少追到了很有面子,带出去也不丢脸……

这天下午照旧集合,着装要求是迷彩服。

然而新生们毕竟不是军人,他们的迷彩服只有一套,并且刚刚在半夜的拉练里,浸透了汗水、沾满了灰尘……

结果男生们倒也还好些,女生们一片哀叫。

简丹按时到宿舍,正看到俞灿捏着鼻子拎起迷彩上衣来,使劲抖了两抖,好像这样就能把衣服抖干净了似地。

不过显然,此举无效。俞灿皱起了脸,万分无奈地往身上套。

简丹倚着自己的桌子,转着迷彩帽看热闹,幸灾乐祸、莞尔好笑——她正是为了这个才特地上楼来的!否则在楼下等,不就挺好?

康柳怡看看简丹一身整整齐齐,眨巴了下眼,小步凑到简丹身边嗅了嗅——这一嗅就艳羡了!“丹丹你洗过啦?干啦?”

年纪大的人都喜欢逗小孩,简丹也不例外,当即就笑了:“是啊。洗完睡觉,睡醒就干了。”

话音一落,三个女生艳羡无比,几乎尖叫。

常宁远看看自己的,看看简丹的,懊恼得一个劲儿嚷嚷:“早知道我就先洗完、再睡觉了!”

简丹含笑点点头,又微微摇头——你现在睡饱了,当然那么想,不过刚回来那会儿,真能有力气么?

确切而言,力气是有的。可是,真能有那个意志力吗?

而且她是手洗、洗衣机甩甩干,动作快速度随之也快。宿舍这边倒是有公用的洗衣机,不过那玩意儿,一整套程序下来,得一个来小时,就算能撑着把衣服倒洗衣机里,等衣服好了,累惨了的小姑娘,八成也睡死了。

……

这天下午大家走队列。

因为九月十二号就军训结束兼汇演,这几天纯粹的动作训练少了许多,集体协作的比重加大。

毫无疑问,尤自强与陆骥受过更为严格的军事训练,正步都踢得很好。但尤自强的形象不如陆骥。优中选优,为了二十六连的脸面,陆骥被孙排指为旗手。

这样,二连的陆骥,三连的简丹,加上一连的一个女生,李娜,在前方执旗护旗。

旗手固然光荣,但却也责任深重——他必须压好步伐。因为新生毕竟是新生,一者,正步踢得也就这样儿;二者,大家身高不一。

不像正规的仪仗队,不仅正步踢得齐刷刷,而且选拔人员时,本身就把个子高低控制在了几厘米的差距内,甚至清一色一个高度。

所以,当新生的方阵经过跑道弯道时,为了队列的整齐,不得不额外放慢速度。而步频跟着音乐节奏,是固定的,这样下来,就得参照个子最小的同学,来定步距。

这需要棋手不仅心中有数、而且脚下留情。是个高难度的活儿。

可陆骥人高马大,一米八十三,步子要小,本身就得压了再压,很不好受。而且他对军训这些项目本来就有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反复操练之间,不大耐烦。尽管孙排多说了几句,陆骥应归应,进步却依然不大。

简丹看了看跑道,数了数旗手的站道,想说什么,目光一转落在陆骥脸上,就吞回去了。

这小孩,眼下这状况,压根听不进去的。

当然,陆骥要是她手下的,听不进去那就来硬的!不就是赶鸭子上架嘛——多的是办法!

可她已经退休了哦。

就在简丹这念头一起一熄之间,董连大步走了过来。

李娜还累,正稍息原地,半阖了眼休息。陆骥半拄着旗杆,百无聊赖。简丹暗叫不妙。

果然,董连到了他们三个面前,一指简丹与陆骥:“简丹,你来试试——你跟陆骥换一换。”

……

陆骥脸上当即就挂不住了。

简丹暗骂了一句“城门失火”,转头看了陆骥一眼,跟董连道:“连长,那样不太合适吧?”

教官其实比学员更累。董连也是折腾得惨了,脾气都比前些天坏了好几倍,此刻他看了眼陆骥,又看简丹,嗓子沙哑得几乎听不出来,似笑非笑,一开口,直接上激将法:“怎么,你没自信,嗯?”

“当然有。”简丹从容不迫,暗暗无奈了一回——她啥时候又沦落到被人激将了?!“可这不是我一个人自信不自信的问题,这是身高的问题。美观的问题。集体问题。二十六连的荣誉问题。”

董连盯着简丹的眼睛。

简丹毫无惧色,直视董连——简丹其实并不是同情陆骥,简丹心肠还没那么软。简丹只是不想教官们教训陆骥,却拿她做道具!

一个旗手、两个护旗手走在前面,视觉规律所致,要么三个人一样高,要么正中的旗手高一截——所以董连绝不可能叫她简丹当旗手,这只是想借她简丹的力、打掉陆骥的傲气!

董连转开了目光,笑了笑,缓了下来:“你踢得很好。我就是叫你给他做个示范。他步子太大了。”

简丹也微微一笑:“这个嘛,连长你们怎么训的?听说是在地上划线、从宿舍一路划到厕所?”

董连这回真的笑了:“那是国旗班!我们也就在走廊上划几道。”说着点点头:“成,咱们也划线!”

……

陆骥这回老实了,认真了,不敢再翘小尾巴了。

方阵过主席台,队列里的还能垂眼看几下跑道,但旗手必须目视前方,只能余光注意脚下,这步距绝大部分就得靠步感。

而步感是怎么来的?

练出来的!

隔壁连队的教官们那儿有一卷皮带尺,董连借了过来,在地上划了二十步的线,让简丹、陆骥、李娜他们三个走。一遍一遍,反反复复,走到闭着眼睛也分毫不差为止。

李娜嫌累却好强,陆骥落了面子要挣回来,都坚持了下来,都没有口吐怨言。

但最认真的,还是简丹。

简丹也不求什么,只求对得起自己、对得“军人”这两个字,只求不浪费时间,不虚度这灿烂的夏日。

正因如此,简丹一丝不苟之间,更有一种厚实的沉静。

结果三个教官对简丹,欣赏之外,格外又多了亲近,几乎是当成同僚了——去,你去看看,这一届数三千几百个新生,有几个能这么认真?!

浮躁,统统都浮躁!

与此同时,陆骥也渐渐心服口服。他起先脸上挂不住,便没跟简丹说话;但等到了这天傍晚,陆骥的态度就变了。

方阵解散,三个旗手护旗手与三个教官一同留下来,等着别的方队走过去,见缝插针再练两遍。

三个教官在对别的连队评头论足。三个新生坐在跑道边休息。李娜倚着铁栏水泥柱,陆骥直接躺地上了。不过没一会儿,李娜去拿水喝,陆骥就坐了起来,看看简丹,又看看简丹。

简丹无奈莞尔:“什么事儿?”

陆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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