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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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鸾-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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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泐疑惑地望了她一眼,不再接话茬,只专心吃肉。

直至饱餐一顿后,芈嬛才瞧着宗泐温温凉凉地道:“大师乃出家之人,怎可食鱼肉?”

宗泐打了个饱嗝,双手合十念着:“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芈嬛一时无言,便问没了牛车该如何出山,宗泐扬眉一笑道:“步行。”

宗泐放了老黄牛自行离去,芈嬛倒也满不在意,跟着他一路走一路看,整整行了一日的山路。

直至傍晚时分,两人才跨着疲惫的步伐,抵达大明朝都城应天。

绯红的晚霞瑰丽如丝绸般徜徉于天际,西斜的日头隐去了一半光辉,藏在山间俯视着它的子民。

应天城中,商铺鳞次栉比,来往人群熙熙攘攘,确是一番盛世景象。只可惜此时的芈嬛却与城中的热闹无缘,她为寻间宗泐口中的便宜客栈,跟在他身后急急地穿街过巷。

宗泐敛起了笑意,面容一片肃然。他快步疾行,其行动之矫捷直叫人惊叹。而最令人咋舌的是,他居然如入无人之境般地直入洪武门。遂又是七拐八拐,过了两间王府后,终在深巷尽头的院子前停下。

白墙灰瓦的院子自外看去,并无特别,只院门前那两头不大的石狮雕刻精细,不似凡物。可惜院门紧闭,看不清其间的内容。门楣上一块匾额书“缀云院”三个大字,倒是苍劲有力,约莫出自于名家之手。

宗泐笑眯眯地看着芈嬛,献宝般介绍着面前的院子,“此处是老僧的一间别院,往后便送与施主了。”

芈嬛闻言,心头掠过一丝惊异,不知宗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她不予答复,只是侧头浅笑着,将自己的疑虑埋在心间。

宗泐瞧出她的犹豫,便低颂了声佛号,道:“此院中并无外人,施主可安心住下。”

芈嬛微微颔首,正待答话,却忽然瞥见巷子口有人探头探脑,心中更添了分疑惑,就含笑说:“我与大师萍水相逢,能得大师搭救已是感激不尽,怎能再接受大师的房产。”

宗泐了然一笑,“贫僧并非大奸大恶之徒,也无坑害施主之意。贫僧请施主在缀云院住下,只是为救你于水火之中。”

芈嬛敛了笑容,正色道:“敢问大师,我将遇何险境?”

宗泐忽而满脸高深,他压低了声音说:“施主有所不知,如今皇帝陛下正严查黑户,万一被抓了去,那可是杀头的重罪呐。”

芈嬛细细琢磨着,眼波流转间,她心头却有了一番计较,便对着宗泐一揖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同大师客气了。”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宗泐哼哼哈哈地笑着,眼角瞥向巷口躲躲闪闪的黑影,遂双手合十道:“贫僧尚有许多杂事须得处理,先行告辞。”

芈嬛当下也不再留他,只是礼貌地颔首:“大师慢走。”

芈嬛轻叩院门,开门的是位年迈的老者。老者对芈嬛并未多言,只说请姑娘安心住下,有事便往门房寻他云云。言罢就转身回了身后的小屋,不再同芈嬛攀谈。

芈嬛诧异了一瞬,随即也就释然。宗泐这不似和尚的和尚,竟在皇城中有间别院,可别院内却只有言寡的老者守门,怪上加怪,便也就正常了。

缀云院内夏意融融,蝉声阵阵,却不显一分燥热。高矮植物错落有致,庞杂的品种搭配得恰到好处,不显一丝凌乱。由墨绿至嫩绿的色泽,将回廊的素白包裹其间,倒别有一番韵味。

芈嬛在院里前前后后地瞧了,精巧的景致颇是得她心意,于是积聚心头几日来的郁结也就消散一空。

她转到后院挑了间光线极好的屋子,简略收拾一番,便倚在和衣而睡。

芈嬛这一觉便睡到了深夜,她醒来时,窗外月色正好,树影映在窗上,摇曳生姿。她起身将灯燃起,枯坐了片刻,方觉无趣,便打算出门去走走。

夜里的风带着些水汽,温温热热地裹在芈嬛的皮肤上,极是惬意。

她往前走了一段,愈发觉得这缀云院是处可推可敲之地。院子里大大小小十余间屋子,间间整洁如新,似是有人每日打扫。但自白天里《奇》的情况来看,院中确是只住《书》着那老者一人。以老者的体《网》力来算,绝无可能将此处收拾得紧趁利落。

芈嬛一面思量宗泐的用意,一面继续逛着,抬首时竟发觉前方不远处的一间屋子里透着昏黄的光。

她心下略感诧异,放轻了脚步缓缓走过去,伏在窗下一瞧,一颗心便忽地落了地,原来此处是间厨房。

芈嬛念及自己已多日未曾沐浴,便负手踱进厨房里,想烧些热水来。可就她在跨进门槛的那一瞬,身子却猛然顿住。

他……怎会在此处?

作者有话要说:宗泐,是位历史上有名的高僧,小玖打心眼里佩服尊敬他。

但在文中因情节需要,宗泐大师被我杜撰了一些,成为了身份奇特的和尚。

请大家多多谅解小玖,这样写,的确是为了情节需要。

3

3、大明朝,空余恨 。。。

“容珏?”芈嬛不确定地轻唤了一声,纤细的手指紧紧扣在门框上,指节发白。

蹲在灶前的男子诧异地回首,茶色的眸子里透着惊讶。他白皙细嫩胜似女子的肌肤,被火光映上一片粉红。羽扇般的睫毛沾了些额头滴下的汗珠,轻轻颤动。

他望着眼前这位比之桃花尚且艳丽,比之白莲尚且高贵的女子,海棠色的唇瓣勾起了淡雅的笑,对她轻声道:“姑娘怕是认错人了,在下姓王,单名一个玉字,并非是容珏。”

芈嬛勉强勾了勾唇角,喃喃道句抱歉,便转身离去。

“姑娘,”王玉起身叫住她,宽大的白袍扫在炉灰上亦恍若未觉,“既然来了,便坐下一道用些晚膳罢。”

芈嬛深深垂首,将一张瓜子脸埋在阴影中,她轻声道:“我没有深夜用膳的习惯,多谢公子美意。”

言罢芈嬛便匆匆离去,颇是有些狼狈。她攥紧了拳头,眼前飘过那早已尘封千年的一幕幕缱绻。

彼时,容珏是楚国巫祝,她是贵族女子。二人自小相识,青梅竹马的感情叫人艳羡不已。

成年后,容珏奉王命前往天涯海角为子民祈福。临行前,他执着她的手说:“嬛儿,象牙簪是我予你的信物,五年后,我定回楚国迎娶你。”

为了这一句承诺,她苦苦等待七年,却最终以他的信物结束了生命。洁白的象牙簪,是他的允诺,可此时却沁满她怨恨的血,布下了不可饶恕的诅咒。

芈嬛倚在床榻之上,一夜无眠。直至东方泛起了鱼肚白,她才略略合起眸子,小睡了片刻。

“笃……笃”房门被人轻轻叩响,芈嬛从梦中惊醒。她抚了抚压皱的衣裳,起身走到门前,将门拉开来。

和煦的阳光铺洒进屋中,清风带进一股茉莉的淡香。

芈嬛眯了眸子看去,竟是昨夜遇到的王玉手捧着一摞零零碎碎的物件立在门前。

他瞧着芈嬛睡眼惺忪的模样,唇角兀自挑起浅笑。遂将手中的东西一样样递给她,并柔声道:“昨夜见姑娘额头有伤,但并未上药。为免伤口恶化,在下便自作主张为姑娘备了些伤药。”

芈嬛看着手中的瓶瓶罐罐,侧了侧首道:“公子委实是细心,芈嬛就此谢过了。”

“芈姑娘不必客气,”王玉将手中剩下的两件衣物递上,说:“宗泐大师今早派人送来了衣裳,在下亦为姑娘烧了些热水。若是姑娘不介意,就请沐浴更衣罢。”

芈嬛微微颔首,“让公子与大师费心了。”

王玉默了一瞬,道:“芈姑娘,这院子里多年来终是我一人居住。现下姑娘既然来了,便也不必客气,当作是自家就好。”

芈嬛闻言面上并未有多大波澜,只是对着王玉福了一福,道声多谢,便回了屋里去。

王玉瞧着她的背影,面上扬起丝意味不明的笑。心道,朱重八啊朱重八,你这如意算盘打得倒真响。

芈嬛收拾停当后,便出了门往前院去。穿过两条回廊,眼前是片开阔地。低矮的灌木中间立着个流云亭,亭子里竹椅、竹桌、茶具一应俱全,很是闲适的模样。

身后传来脚步声,芈嬛回首去看,是王玉正捧着茶叶罐向她走来。

“芈姑娘可有兴致同在下一道品茗?”他无害地笑着,晃晃手中的瓷罐道。

“好。”芈嬛垂眸一笑,紧走两步接过王玉挂在手上的水壶。

王玉此刻已换了身衣裳,月白的袍子宽宽大大,几乎曳地。他将一头如墨的长发在头顶松松挽了发髻,未着任何装饰,瞧来倒像是个道士。

王玉一面云淡风轻地洗着第一道茶,一面对芈嬛道:“姑娘为何会来了应天城,是来此处寻亲么?”

“非也,”芈嬛摇头,“我心中曾有件惑事始终不得解,听闻应天城内有位得道高僧,便想来此向他请教。”芈嬛顺手将王玉洗过的茶水倒在一旁的竹盘中,淡淡道。

“应天城中诸位高僧的法号在下也略知一二,不知姑娘想见的是哪位?”王玉挑起眸子看向芈嬛,眼中毫无一丝探究之意。

“悟泽大师。”

“悟泽……”王玉蹙了眉尖,“倒是从未听过他的名号。”

“是么——”芈嬛面上全无失望之情,只是执起精致的瓷杯,浅浅呷了口茶。

王玉遂展颜而笑,说:“或许这位悟泽大师是新晋的高僧吧,在下居于这院中近十年,对近来之事,实在是不能透彻。”

芈嬛闻言微微诧异,抬眸看着王玉不过十七八岁的面容,心道,难不成他自幼便被囚禁于此?

王玉勾唇轻笑,脸上表情淡若浮云一般,“在下并非被囚在此处,只是世间多纷扰,我亦不愿卷入红尘之中。”

“可凡事不由人,公子当真以为你能在这院子里安度余生么?”

王玉并不答话,他修长的手指扣上瓷壶,为芈嬛斟上杯茶道:“此时茶香正浓,苦涩中绕着甘甜,姑娘不妨一试。”

芈嬛意味深长地望了他一眼,他以茶代答,告诉她人生五味皆需自尝,谁也预料不到,谁也替代不了。

两人相对坐于流云亭中,良久不语。清风拂过,扬起芈嬛散在耳畔的发丝,亦吹散王玉身上淡雅的茉莉香气。远远望去,二人相敬如宾的姿态,实是羡煞旁人。

王玉手指在腰间一勾,取下块玉牌搁在芈嬛眼前道:“姑娘要寻人自是需得出门去的,但来往于洪武门却是有些麻烦。姑娘将此玉牌带在身上,若是遇见不好说话的侍卫,就给他看看便是。”

芈嬛垂首去看,那玉牌白玉凝脂,光泽流转,其上刻着个秀雅的“玉”字,四周布着卷云纹。

芈嬛捻起玉牌,并未与王玉客气,浅笑道:“多谢公子。”

“姑娘往后不必如此常常谢我,在下所作只是分内之事。”

芈嬛闻言微微颔首,思绪有些飘远。

芈嬛总算是在应天城落了脚,但她身无长物,想要在此生活下去,却也不易。是以她便揣好玉牌,与王玉道了别,出门去寻些谋生之道。

芈嬛在街上走走停停,瞧见绣庄便进去向店家询问一二。但每家店铺都有固定的绣工,还未待她仔细相问,便被满口拒绝,说是不招揽新人。

她吃了一路闭门羹,心头自然算不得舒畅。她沿着街道徐徐前行,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城隍庙附近。庙里香火倒是旺盛,不过她却没心思进去求签问卦。

容珏曾说过,卜卦,问天命,实在虚无,不可尽信。

“这位姑娘,姑娘!”旁边一个人拼命地对着芈嬛挥手,她眼角瞥见那人的怪模样,便蹙了眉回首去看,却是位相士在喊她。

“先生有何事?”芈嬛在原地站定,心间颇有些不耐烦。

“天机不可轻易泄露,还请姑娘过来说话。”相士一脸高深莫测,见芈嬛回了他的话,就又坐了回去。

芈嬛轻哼一声,眼中滑过一丝戏谑。打定了注意,她便负手转身,向着那相士大步走去。芈嬛在他的摊位前猛地站定,双手“啪”地撑在案子上,俯下身看着相士一脸忧愁地道:“先生,我瞧你印堂发黑,眼窝身陷,胡须稀落,此乃衰相呐,怕不是近日便要倒霉了。”

“呸呸呸,你这姑娘,怎的一来就咒起人了?”

芈嬛扬眉道:“我可没咒你,不信你自个儿便瞧瞧。”她将桌上的一方铜镜推倒相士面前,“喏。”

相士将信将疑地低头去看,看了片刻,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几乎是一副哭相抬起头来,对着芈嬛哀求道:“姑娘,您是高人啊,如今一看,我确是那番倒霉的相,还望您出手搭救。”

芈嬛瞧着他掩口而笑,“方才不是你唤我过来说天机的嘛,怎的这么容易就改了口?”

相士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凑到芈嬛身旁压低了声音道:“我甫一见姑娘便觉姑娘身上瑞气环绕,不似凡人。如今听闻姑娘一言,才知姑娘果然不同凡响。”

芈嬛憋着笑,指着相士桌上一应俱全的工具道:“你这算卦的人立场也忒不坚定,耳根子这般软,可怎的赚钱?”

相士苦着脸,揪了揪衣角说:“不瞒姑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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