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传·血河车·大宗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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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传·血河车·大宗师-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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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虹大现,四婢退得虽快,但仍被剑芒所刺,方歌吟只想一雪耻辱,而无心伤敌,所以一收金虹,四婢方才舒得一口气。

  只听船舱一人声音清丽,即语音冷峻地道:“果是天羽奇剑。”

  方歌吟抱拳道:“教主验证无讹。晚辈可就告辞了!”

  只听那银样的声音道:“天羽奇剑,也没什么了不起!”

  方歌吟一听气极:“既无了不起处,教主何不试试!”

  恨天教教主冷笑道:“既要我试,何不放胆进来!”

  方歌吟仗剑一挑,掀开船舱纱帘。大声道:“那么教主就莫恨在下无礼了。”大步跨了进去,布帘刷地又落了下来,遮住了一切视线。

  同时间,那恨天教的船就移动了起来,而且航驶得非常之快,桑书云失声道:“糟了!”

  船瞬间已离长空帮的船二三十丈开外,桑书云的船便于航行,但却并不如恨天教的快捷,桑小娥急叫道,“爹,他……”

  桑书云叹道:“若在陆上,爹还有办法,在这大江之中……”

  严苍茫却“嘿、嘿”笑了两声:“方世侄的安危嘛,他艺高胆大,那会有事……”说着,恨天教的船只已如纸鸢一般,不消片刻,便已远去。

  方歌吟一踏入船舱,乍见舱中直如房中,纱帐的软床、雕花的衣橱、和精致的梳妆台,台上有清澈的明镜,凤仙花叶涂指甲的小刷、刮指甲用的小挫刀,分明是雅致的女子闺房。

  方歌吟正想退出去,忽觉船身动了,心里一凛,反身欲走,忽然白影一闪,一种兰花般的香气扑鼻,方歌吟觉得闯入香闺,是自己不对,正欲于话,忽然白芒一闪,白玉般的剑锋,闪电般疾点方歌吟“檀中穴”。

  这一剑又急又快,剑未刺到,已发出划空的“哨”地一声,方歌吟直剑“指天一剑”,白玉剑尖刺在金虹剑身上,发出“叮”地一响,响声甫起,白玉剑又已刺到了方歌吟的小腰去。

  这下剑意倏忽,与第一剑之迅急,又回然不同,方歌吟攻势凌厉的天羽剑招,居然都无及攻出,只好又是一守,用“长江大海”一招,硬生生以不断的撩拨,把对方的剑招架走!

  对方清哼一声,眼前一花,又发了一剑,这一剑出时,白玉的剑身忽然颤动不已,方歌吟阅历不广,但见识颇丰,曾听祝幽说过,有一种犀利的剑法,属纯刚阳剑劲,每招划出,剑身自然颤动,最是无法捉摸,正是“铁衣剑派”的家传绝技。

  方歌吟与对方交手三招,已屡遇奇险,却连对方容貌也未及看清,他反剑“顶天立地”,“叮叮”两剑,震开如白玉般的剑,正欲反攻,那剑却“嗖”到了他的咽喉。

  方歌吟大掠之下,飞快身退,那剑锋的寒意,使他喉核上炸起一串鸡皮疙瘩,只听那人哼了一声道:“应变得好!”

  方歌吟却已退到床边,后无退路,那白衣人刷刷两声,左砍一剑,右砍一剑,然后中间才一剑剌出,这左砍一剑、右砍一剑,看来无用,却正好封死了方歌吟企图左冲或右突的退路,那一剑正中扎下,方能命中。

  这种未出手先断敌后路的剑法,是昔年泰山派断门道人的绝招,方歌吟实摸不清对方来路,情急生智,一个翻滚,滚上了床,软枕轻被,满床皆香,方歌吟虽避过这剑,但已到墙角,再无任何退路。

  这下方歌吟知道不争取主动,再无生理,大喝一声,一剑“开道斩蛇”挥出,并藉剑势以觅退路。

  那白衣人冷哼一声,反手一振,“铮”地一声,居然也是一招“开道斩蛇”,“乒”地双剑相交,白玉剑缺了一个米粒小口,方歌吟却被震得“砰”地撞在壁上,虎口发麻。

  这一交兵,显然论剑说,金虹剑胜白玉剑,但论功力,方歌吟则不及,最令方歌吟惊赫无已的是,白衣人竟然也会“天羽奇剑”,方歌吟骇然叫道:“你,你……”

  猛看见竟是一白衣女子,就这么一眼,竟有说不出的一种雅淡的美,方歌吟一时说不下去,先手再失,对方“嗤”地一剑,竟就是“长天一剑”!

  剑势倒反撩上,方歌吟挺而走险,飞身而上,意图扑出困境,白衣女子一手仗剑,压制住金虹剑的反击,另一掌倏然拍出,竟是昔年“刚击道”以威猛成名的“金兰掌”,砰地击在方歌吟后脑上,方歌吟大叫一声,仰天跌下,一时觉得如梦似幻,那白衣女子又化作桑小娥,病容的师父又变成傲气的师伯,便再也分不清是梦是真……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桑小娥的笑靥和嗔傲,那洛水茫茫,有一叶小舟,然后他和她就到了舟上,忽然舟上还有一人,在对他冷笑,仔细看,原来是“无情公子”,方歌吟握紧了剑柄,又发现那舟子分离了,断舟只载着严浪羽和他,江水不断自破缺处涌入,而桑小娥却踏着断舟,渐渐远去远去……

  然后远去的人,又逐渐清晰,那悲伤的音乐,彷佛又无怒无喜起来了,那琴韵铮琮,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好像高手站在山巅,大风起兮,衣袂飘,而这人彷佛是宋自雪,也彷佛是他那不愿学武愿学文的师父祝幽……方歌吟猛然乍起,只见一个白衣女子,正侧向看他弹琴,琴声已到了尾声。

  方歌吟发觉自己原是睡在床上,脸上不觉一热,摸摸后脑,果真有点疼痛,而晕眩尚在,方歌吟知不是梦,慌忙坐起,又恐惊动琴韵,只见那白衣女子,随随便便坐在那儿弹琴,神态却极是幽雅,那一股如兰的芳香,仍清淡少闻。

  只见那女子的侧脸,颧骨微耸,但肌肤调衬,十分均匀,眼睛清盈如水,腿毛十分幼长,大约三十年纪,但神态十分高雅,却连方歌吟小时所见的白衣观音娘娘风雅,也有所不如,这女子如人间仙子,可以叫人爱慕,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感。

  就在这时,琴声忽断。

  白衣女子缓缓同头,高洁不可逼视。那女子声音很是好听:“你叫什么名字?”

  方歌吟给这一问,只觉那女子语音甚是温馨和祥,不禁恭声道:“晚辈方歌吟……”

  白衣女子的手指修长白皙,是一双弹琴的好手,她伸开手指,专注地看着,忽然问道:“你是祝幽的弟子,还是宋自雪的?”

  方歌吟想起这女子曾以“天羽奇剑”攻破自己的天羽廿四式,显然跟自己师门有关,当下答道:“家师‘江山一剑’……”

  方歌吟不敢直称祝幽的名号,那女子却奇道:“祝幽穷其一生,不过学得‘天羽廿四式’其十至十一,而你怎会连‘顶天立地’都学会了呢?”

  方歌吟听到这女子这般说,对师父可大有了解,定有渊源,故谨声道:“晚辈在半年前,曾遇见师伯,他指点了我半年……”

  那女子霍地站起,几上琴弦,齐发出“铮”地一响,白衣女子一脸英侠之气,逼人地道:“他还没死?!”

  方歌吟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只好据实道:“师伯已在三个月前仙逝了。”

  那女子颓然坐倒,细长的手指,竟“崩”地不意挑断了一根弦,泪珠在眼眶中打旋,颤声道:“他……他死了……”

  方歌吟实不明所以,眼见这女子听说宋自雪未死,如此激动,一旦得知他死了,又如此伤心。

  那女子痴痴地坐在琴边,眼睛却发着亮,轻轻地弹着那琴弦,清越地唱了起来:

  生要能尽欢。死要能无憾。

  唯望如愿,独去万里,只影流浪……

  这样唱来,好像没有悲欢,可是一股澈底的怆痛,却非伤悲所能形容,欢愉所能表达的。

  那琴每弹至断弦处,都发出“喀”地一声,但不觉难听,恰好是那弦断般的感情。那女子唱着唱着,忽然侧头问道:“你师父、师伯有无跟你说起,十多年前的一段往事?”

  方歌吟因闻弦歌,而伤悲莫已,不禁呆呆地点头,那女子淡淡一笑道:“那你应该知道我是谁了,我是你师母。”

  方歌吟脑门轰地一声,几乎跌倒:这白衣清丽高雅的女子,居然就是残忍可怖地杀伤毒害师伯的……那女子见他如此骇然,也不惊讶,淡淡地道:“我就是林雪宜,毒杀宋自雪的,就是我。”说着缓缓转身,正面向着方歌吟,只见她正面更是清脱动人,又不能迫视,只听她缓缓地道:“我不像,是不是?”

  真的不像!这在他面前,淡雅温淑的女子,竟是忍心下毒手,残害师伯的凶手吗?方歌吟不觉惘然。

  那女子淡淡一笑,道:“我现在改姓宋,你知道为什么吗?”方歌吟的思绪才刚想到难怪这女子谙天羽剑法,原来都是宋师伯教她的,想到这里,恨意陡生,但面对这宛若兰质的女子,竟也发作不出,这时那女子继续说下去:“我是你师母,也是你师伯的人,一生一世,我都是宋自雪的人,就算我真个杀了他,我还是你师母。”方歌吟听得茫然。

  宋雪宜垂目,双手放在琴弦上,白色的袖衫,静柔无比,“十多年前,我在武当山下,结识得宋自雪。我那时立志要学遍天下武术,宋自雪却心高气傲,认为天下武学,不如自创一家天下莫敌的武功。他为人快意恩仇,决不做作,而且才气纵横,我最敬重的就是他。”

  宋雪宜幽幽一叹又道:“但在我结识宋自雪前,便已与祝幽在一起了。我父亲原本也是吒叱风云的武林人物,后经仇家追杀,祝幽一力维护,被对方震伤心脉,所以学武进境极慢,那时我年纪还小,因感荷他对家门之恩,以身相许……可是祝幽是真君子,他见我性格凛烈,应不会喜欢他的,所以从未碰过我一根手指,任由我到处学艺遨游……”

  宋雪宜停了一停,莞尔笑道:“家父的名字,想你也听说过,由始到终,武林人皆称‘林公子’而不名之……”

  方歌吟“嘎”了一声,一时说不出话来。

  “林公子”这三个字,在四、五十年前的武林,实在是太有名、太重要了。

  “林公子”就是三百年来罕见的大侠萧秋水几名贴身弟兄之一,萧秋水昔年名动天下,剑挑权力帮,勇闯唐家堡,力战朱大天王,苦斗少林武当,不但当世无匹,就是武林之中,也鲜少出来这等人物!

  而林公子就是随萧秋水闯荡江湖忠义之一。

  宋雪宜继续道:“祝幽是我家的恩人,然又不图报,我与他个性不合,但终身许他,却是情愿……与宋自雪在后,因知他心高气傲,少不中意,即大事杀伐,霸道纵横,又知道他武功很强,所以也没告诉他祝幽的事……”

  宋雪宜说到这里,忽又凄然一笑,有些微忧伤的问:“你说,我喜欢的是谁?”

  方歌吟不知如何作答是好,宋雪宜却并不期望有回答:“以个性来论,我相报的是宋自雪,对祝幽我是敬重,而对自雪,我是爱慕。但我又不能负祝幽……我跟宋自雪相处的这些日子,天天学剑、论武、傲视群伦,很是快乐。但自雪对祝幽虽时常讥讽他蠢,但在我面前,却谓天下人中,祝幽是他唯一敬重而有真情感者,他也说:祝幽是真正宅心仁厚的人,是真君子,而他是真小人……”

  宋雪宜抿嘴笑道:“他说他平生最恨伪君子,宁取假小人!我就喜欢宋自雪这种个性……后来他硬要我去见他的师弟,我生恐他看出我逃避,所以便随他去……啊,那次见面,祝幽没有道穿,他佯说他病,全身颤抖,眼光虽没有看我,我才知道他对我也是有着深情的……我很难过,跟他暗地里见了几次面,他直说自雪和我才相配对,我说不是……但自雪十分警觉,他觉得我和祝幽有蹊跷,便暗自跟踪偷听,听得一半,不知以前因果,就冲动若狂,奔了出来……”

  方歌吟宛若见到那一晚的惨境,宋雪宜完全坠入了那晚的情绪中:“……我记得他,披头散发,仗剑出来,衣衫给玫瑰花丛刺破几处,一点也不像他平时傲视群雄的样子……他指着我说:我一生只深爱过一人,你却骗我……说完猛指着他的师弟,狠狠地道:你对得我住?!祝幽要解释,自雪拔出了金虹剑,剑芒灼烬了我的眼睛,只听他说:拔你的剑!祝幽没有拔剑,却要上前去夺他的剑,我知道他是怕宋自雪杀我,自雪却没有杀我,一出手就在祝幽背心拍了一掌,我惊骇尖叫,便拔剑相抗,打了十几个回合,他说:不必打了……我回头看,地上一大滩鲜血,祝幽已经不见了……他说:他那一掌,没有人能活得下去……我恨极了,说你听我解释,他说不必解释,你只要重新跟我好,我便前嫌尽消……我忽然静了下来了。”

  宋雪宜本来越说越沉湎,也愈说愈激动,胸襟起伏不已,直到最后一句话,才慢慢平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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