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沙洲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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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沙洲冷-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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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吗?我家世代是武官出身,到了我这一辈,已不再受皇恩庇佑,为了博得功名,我十五岁便投身从戎了,十几年的出生入死,才换来今天的地位,我吃了多少苦,谅你也不能懂!”

  谢寒剑不语,只用一双明净的眸子静静望着他,谭卫疆与他沉静的目光一相逢,心中似乎宁定了些,叹息一声,说道:“那张维正,我也曾救过他的命,把他当作生死兄弟,没想到他居然会狠下心来害我性命,哼,还要毁我妻子的清誉。”语气极为沉痛。

  谢寒剑忽道:“你的妻子,是不是很美?”谭卫疆道:“是的,美得很,当年是我们都司的女儿,她的美貌是极有名的。”语气忽然萧索得很,他似是不愿再提妻子,仰头又喝一口酒,忽然一只手掌伸过来,按住酒囊,谭卫疆不解地望着谢寒剑,却听见他轻声道:“酒喝多了不好。”谭卫疆瞪视了谢寒剑片刻,忽道:“哈!你这样子真像我的一个兄弟,他也老这么说,可是每当我听他的话不喝酒时,他就偷偷把我的酒藏起来,然后拿去给他的别的兄弟喝,你是不是也想这样?”

  谢寒剑皱眉道:“你喝醉了,早点睡罢。”谭卫疆大声道:“你胡说,我哪里醉了。”用力把酒囊夺回,又喝一口,谢寒剑叹了口气,右手挥出,谭卫疆只觉身上一麻,接着一股困意直涌上来,不由头一歪,居然倒在地上呼呼睡去。谢寒剑将他酒囊拿过,看了一眼,摇头道:“真可惜了这上好的虎骨酒!”

  他说完便直接进了山洞,想了想,又走出来,拿起谭卫疆烘干的那件长衣,轻轻为他盖上。

第四章 深山瑶女
###(1)第四章 深山瑶女

  次日清晨,谭卫疆被浓烟呛醒过来,心中奇怪,往前一看,只见谢寒剑正蹲在一边生火,一时生不起来,倒弄得烟雾滚滚,双泪直流。谭卫疆见他毛手毛脚的,竟将一堆半湿松针在火苗上方全丢了下去,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说道:“哪有你这样生火的。”他说着用一根木棒将松针拨了几拨,火苗便旺盛起来。谢寒剑脸色微红,却闭着嘴不言语。

  谭卫疆与他相处了一日,心中已经多少明白了他的性格,知道这少年性子别扭奇怪之极,闯荡江湖不久,涉世不深,因此对试图亲近自己的人都有戒心,又好强得很,此时自己最好少说几句,便转移话题道:“今天我们往东南方走,大约傍晚就可以翻过这座山头,到对面去了,昨晚我多烤了些肉,赶紧吃些就走吧!”谢寒剑点点头,两人胡乱吃了些东西,打起精神继续行路。

  这天子岭在当地是海拔最高的山峰,两侧各有五个略矮的山峰分别一字排开,好似各方诸侯朝拜天子般,因此而得名,山脉是极长的,野兽也极多,现下气候乍暖,万物复苏,更是时时传出山熊野猪出没的消息,谭卫疆心中暗忖:“八王爷是要私下除我,肯定不会明目张胆地派重兵出来,那几人原先以为我不敢冒险进天子岭,所以没在山前派兵驻守,此时已过一夜,张维正的尸体虽被谢兄弟化去,但他一夜不归,其余人定然知道大事不妙,也不知什么时候找到山上来。”他心有顾虑,便尽拣偏僻荒凉的地方走,也不知行了多久,一路上树木茂密,渐有野猴出没,那野猴胆子颇大,也不怎么怕人,只有二人走到身前时才飞也似地攀到树上,叽叽呀呀地怪叫,谭卫疆不以为意,谢寒剑却极感兴趣,从包袱中取了个饼子,朝一只野猴丢了过去,那野猴接住,闻了一闻,似乎知道是可以吃的,刚要放入嘴里,一只体形较大的猴子忽然怒声大叫,跳了过来,那得了饼子的野猴见到大猴,不敢再吃,将饼子递给了它,大猴三口两口吃完,又伸手来要,谢寒剑摇了摇头,那大猴不甘心,呀呀叫着跳跃过来,竟然要去夺谢寒剑的包袱,谢寒剑眉毛一皱,斥道:“你这畜生,真是好心不得好报!”说着飞足踢出,将那大猴踢了个跟斗,大猴见他厉害,也不敢再过来,吱吱怪叫了几声,便逃了开来,谭卫疆道:“畜生懂得什么,也值得你给它东西吃?”谢寒剑道:“说不定这些野兽比世上的人还要懂得知恩图报呢!”谭卫疆见他说话仍孩子气得厉害,便笑了笑不再说什么,二人走了半日,眼见得日到中天,都有些口渴,谢寒剑取出水囊,和谭卫疆喝了几口,见身旁一株松树下有丛荆棘,约有半人来高,上面生满了一种红色小浆果,颜色可爱,想道:“这小浆果也不知道能不能吃?”摘了几个在手中细看。

  忽然听得哗啦一声响,接着一只毛茸茸的爪子迅捷地从谢寒剑手中夺走了浆果。二人抬头一看,那只被谢寒剑踢了一脚的野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松树上溜了下来,它得了浆果,便往口中塞去,吃得甚是香甜,谢寒剑笑骂道:“你这坏蛋,真是好吃懒做!”原来野猴身量矮小,又害怕荆棘刺多,虽然对浆果垂涎三尺,却不敢上前摘取,谢寒剑心念一动,又摘了十几个浆果丢给野猴,野猴接过吃了,谢寒剑见它并无异状,心道:“这猴子吃了没事,人应该吃了也没事。”便将浆果尽数摘下。

  他和谭卫疆刚走出几步,那野猴却跟了上去,扯住谢寒剑衣襟,呀呀的叫了几声,谢寒剑道:“啊呀,我可听不懂你说什么。”野猴指着谢寒剑怀中浆果,做了几个手势,谢寒剑道:“你是想要这些果子么?这可不成!”野猴哪懂他的话语,只是扯住谢寒剑不放,谭卫疆笑道:“谢兄弟,看样子这猴子是看上你生得美貌,要你回去做它夫君呢!”谢寒剑脸上飞红,啐道:“看你也是三十来岁的人了,怎么这么乱说话!”说着单手挥出,将野猴摔开,那野猴从地上爬起来,眼睛眨巴眨巴,伸手挠了挠头,忽然飞奔离去。谢寒剑道:“这猴儿真是贪心。”

  二人刚走出半里来远,忽然听得吱吱之声不绝,尽是猴子的叫声,二人不明所以,左右环顾,只见周围树上纷纷冒出猴子,不下三四十只,众猴见到谭谢二人,便大叫起来,谭卫疆心想:“听说山中猴子都有大王,不知这些猴子的大王是不是刚刚我们遇见的那只大猴,它们跟着我们,又是想做什么?”正想着,那大猴不知从哪里又冒了出来,做着手势,似乎是要二人过到它那边去,二人好奇心起,跟着大猴向前走,大猴见二人理会了自己意思,便转身在前方开路,走了不久,在鸟鸣风声之外,渐渐听得有水声,待转了几个弯,二人眼前一亮,面前出现一块平地,绿草如茵,繁花似锦,草地上方又是一块极大的高地,峭壁如削,一条瀑布从那石壁上飞泻下来,落到草地上的一条溪水之中,泉水清亮,溪中石子历历可数,风景甚是幽美,谢寒剑和谭卫疆不约而同地互望了一眼,心中大奇,不知这猴大王带两人过来是为何事。

  那猴大王跳到溪水左侧的一块巨石上,向二人吱吱叫了几声,谢寒剑双足一顿,身子轻轻巧巧的窜到大石上方,谭卫疆虽然知道他轻功佳妙,却也忍不住心中喝了一声彩,论拳脚功夫,他自忖还颇有造诣,但轻身之术却是上不了台面的,便慢慢走过去,这时谢寒剑轻呼了一声,道:“咦,这里有个女子!”他跳下大石,将地上那女子扶了起来,谭卫疆也走到了他身边,只见那女子面色青白,双目紧闭,服饰却与山下村民不同,头上结着辫子,身穿红色长袖对襟衣,衣襟颈部至胸前都绣着极精美的花纹,他在天子岭一带待了数月,对当地的风土人情略有所知,识得这是深山中聚居的一个民族特有的服饰,便道:“这是个瑶族女子。”谢寒剑见这女子不过十六七岁模样,全身湿透,气息微弱,恻隐之心顿生,给她诊了诊脉,又在她身上查看了一番,说道:“这姑娘可能是从高处摔了下来,落到这溪水里昏过去了。”说着从怀中取出银针,在女子身上各处穴位扎了几扎,那女子嘤咛一声,幽幽醒转,谢寒剑转头朝猴大王瞧了一眼,心想:“这猴子莫非是想要我来救这姑娘么?看样子她落到了水里,也是这猴子把她救上来的,它虽是畜生,倒也颇有点灵性。”

  猴大王见谢寒剑将女子扶了起来,吱吱叫了几声,大嘴咧开,似是笑了一笑,将谢寒剑所摘浆果取出,塞到女子口中,谢寒剑道:“啊呀,这可不行,不能乱给她吃东西。”说着将猴大王的爪子拨开,自己取了一枚药丸,喂那女子服了,又伸掌抵在女子背上“命门”,缓缓送了几分真气过去,过了半柱香时分,女子的精神已大为好转,低声说道:“多谢了。”谢寒剑笑道:“不必客气,这猴子是你养的吗?它好聪明,知道找我来救你。”

  女子朝那猴大王望了一眼,猴大王见她醒转,十分欢喜,吱吱叫了几声,女子道:“阿花,这次真辛苦你啦!”她说话声音微弱,却也说的是山下汉人的当地方言,猴大王吱吱几声,似乎也知道女子在称赞自己,抓耳挠腮,显得十分得意,谢寒剑道:“你是瑶族姑娘么?我可是第一次看见。你们的衣服真是好看。”谭卫疆站在一旁,见谢寒剑救了这姑娘,别的不问,却先赞人家衣裳好看,心中大是不悦,想自己二人身处险境,他却先不问青红皂白救了个陌生人,已是大大不该,又在这里耽误时间,但此人性格古怪,不好说话,自己现在又还有需要他的地方,正寻思找个什么理由把他劝走,也无心去听谢寒剑和那瑶族少女在说什么,正寻思间,忽然听到谢寒剑叫他名字,谭卫疆一省,忙道:“什么事情?”

  谢寒剑道:“这位姑娘是住在山里面的,她阿妈得了重病,村子里的人说治不好了,她听说汉人的郎中很厉害,所以想到山下去找郎中,但是走得太急,失足从崖上摔了下来,这才昏了过去,她现在想请我们去她家给她阿妈看一看,你说成不成?”谭卫疆见他嘴角蕴笑,神色甚是柔和,眼神跃跃欲试,想必是和那姑娘说得投机,朝那姑娘望了一眼,只见她肤色如雪,肌理细腻,一张鹅蛋脸儿,弯弯的眉毛下有着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实是颇为俏丽,言笑之间,又另有一番异族女子的风情,谭卫疆心道:“这谢小兄弟想必是被这姑娘迷住了,真是没见过世面。”但转念一想,这瑶族之人大多居住深山,不太和汉人往来,瑶人族中大事皆决于“瑶目”,近年来汉瑶之间大小冲突不断,上达圣听,兵部这才派了官兵来这里驻守,实有镇压之意,自己二人若是在这姑娘的山寨中住上一晚,官兵决计想不到,而且又免了露宿之苦,想至此处,便点头道:“你说可以就可以。”

  那瑶族少女欢呼一声,她原本伤得不重,只是一时昏迷,经过谢寒剑诊治,此时已恢复大半,便在前方领路,她自小住在山中,对山径比谭谢二人熟悉得多,三人曲曲折折走了许久,直到太阳渐渐斜过山头,前方才隐隐出现茅屋的影子,那女子道:“快到啦!”

  猴大王一直跟在三人身边,女子这时伸手在它身上拍了一拍,道:“阿花,你先回去吧,明儿过来我再给你好东西吃。”猴大王叫了几声,窜到树上,转瞬不见。谢寒剑道:“这猴子真聪明,哪天我也捉一只来养。”那女子笑道:“哎呀,这猴子可不是我养的,只是出门砍柴的时候经常喂它些果子吃,所以就熟了。”说着带着两人朝寨子里走去。

  这山寨的房屋大约四五十间,大多是木材盖就的小楼,颇见简陋,但那女子家却是个小小四合院,显得颇为出众,女子带着谭谢二人进到寨子里,便有人招呼道:“二妹,你请了汉人郎中来啦?”二妹道:“是啊,我娘怎么样,还烧得厉害么?”一个人道:“刚刚还在说胡话呢,你阿爹急得不得了,又等你不到,只怕去附近寨子里找郎中了,你快去看看吧。”二妹吃了一惊,忙带着谭谢二人到自己家里,其时已到黄昏,屋中黑暗,初进到屋子中,三人眼前都是一团漆黑,二妹叫道:“阿爹,阿爹!”却没有人应声,燃起松明来,只见屋中并无他人,一个四十来岁的瑶族妇人蜷缩在床上,满脸通红,双目紧闭,只是昏迷不醒,二妹心头一慌,扑到妇人身上哭叫:“阿妈!阿妈!”

  忽然一只微凉的手掌覆在她的肩头,轻轻拍了一拍,谢寒剑柔和的声音在她身后说道:“你不要慌,我来看看。”二妹想起这少年医术很好,心头略定,站到一旁去,谢寒剑俯身在妇人脸上看了一看,把了把脉,心中已有了计较,取出一枚三棱针来,在那妇人颈后“大椎”、手上“十宣”各刺一针,再用力捏挤,只见所刺穴位上渐渐滴出血来,虽是傍晚,在松明的照耀之下,三人也可看出滴出的血珠颜色暗紫,几近黑色,谢寒剑皱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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