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迢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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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迢迢- 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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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昭闭目静立于晨曦中,聆听着溪水自身旁流过的声音,待体内真气回归气海,睁开眼,看了看在一旁用花锄给桃树松土除草的江慈,淡淡道:“无聊。” 

  江慈并不回头,道:“你这园子里的桃林虽好,却无人打理,若想结出桃子,这样可不行。” 

  卫昭一笑:“为何要结出桃子?我只爱看这桃花,开得灿烂,开过便化成泥,何必去想结不结桃子?” 

  “既有桃花看,又有桃子吃,岂不更好?你府中的下人也太懒,都不来打理一下。” 

  “他们不敢来的。” 

  “为什么?” 

  卫昭嘴角轻勾,缓缓道:“因为没有我的命令,进了这园子的人,都埋在了这些桃树下面。” 

  江慈“啊”地一声惊呼,跳了起来,退后几步,小脸煞白。 

  卫昭负手望着她惊惶的神色,悠悠道:“所以你最好听话点,不要出这园子,小心人家把你当冤鬼给收了。” 

  江慈更是心惊,她穴道被点,被老林送至客栈,半日后,便有人悄悄将她带出,安顿在这桃园的小木屋中,除了卫昭早晚来这桃园一趟,整日看不到其他人。所幸每日清晨有人自园子围墙的小洞处塞入菜粮等物,她自己动手,倒不愁肚皮挨饿。她知卫昭的手段,自是不敢轻举妄动,这片桃园又对了她的心思,每日弄弄花草,也不觉寂寞。 

  此时听到卫昭这番话,她顿觉浑身生凉,这园子也似阴气森森,令人生怖。 

  卫昭转过身去,他白衣胜雪,长发飘飘,微眯着眸子望向满园的桃花。江慈看着他的神色,忽然明白过来,重新拾起花锄,笑道:“三爷骗人。” 

  “哦?!” 

  江慈边锄边道:“三爷既不准别人进这园子,定是爱极这片桃林,又怎会将,将人埋在这下面?” 

  晨风徐来,将卫昭的素袍吹得紧贴身上,见江慈提着一篮子土和杂草倒入溪中,他修眉微蹙:“你做什么?” 

  江慈取过一些树枝和着泥土,将小溪的大半边封住,晨阳照在她的身上,有着一种柔和的光彩。她嫌长长的裙裾有些碍事,索性挽到腰间,又将绣花鞋脱去,站在溪水中,将一个竹簸箕拦在缺口处,笑道:“这小溪里有很多小鱼小虾,一个个去捉太麻烦,这个方法倒是利索,过一会提起来,保证满簸箕的鱼虾。” 

  她将竹簸箕放稳当,直起腰,伸手擦去额头上的汗珠,却见卫昭正神色怔怔地盯着自己祼露的小腿,她面上一红,忙将裙裾放了下来。 

  卫昭瞬间清醒,转身便走,但那秀丽白晳的双腿却总在他面前闪现,让他的脚步有些虚浮。 

  刚走出桃林,江慈追了上来:“三爷!” 

  卫昭停住脚步,却不回头。 

  江慈犹豫半晌,觉难以启齿,见卫昭再度提步,万般无奈,只得再唤道:“三爷!” 

  卫昭背对着她,冷冷道:“讲!” 

  江慈低声道:“三爷,您能不能,让个丫鬟给我送点东西过来?” 

  卫昭有些不耐:“不是让人每天送了东西进来吗?” 

  江慈嗫嚅道:“我不是要那些,三爷派个丫鬟来,我问她要些东西。” 

  “我府中没有丫鬟,只有小子。” 

  江慈不信:“三爷说笑,你堂堂卫大人,这么大的宅子,怎会没个丫鬟?” 

  卫昭雪白的面庞上忽闪过一抹绯红色,眼中的寒光却有些狰狞,他缓缓转身,见江慈微笑着的双唇似她身后桃花般娇艳,却又象血滴般刺心。 

  江慈见他神色惊人,退后两步,卫昭冷声道:“你要什么东西?我让人送入门洞便是。” 

  江慈双颊红透,却又不得不说,垂下头,声音细如蚊蚋:“就是,是女人用的物事,小子们不会知道的,得问丫鬟们要才行。” 

  半晌不见卫昭说话,她抬起头,却已不见了那个白色的身影。 

  卫昭在后园门口呆立良久,易五过来:“三爷,庄王爷来了。” 

  卫昭走出数步,又转头看着易五:“小五。” 

  “是。” 

  “你,没成家吧?”卫昭迟疑片刻,问道。 

  易五一笑,却牵动肋下剑伤,吸着气道:“三爷都知道的,小五跟着三爷,不会想成家的事情。” 

  “那―――”卫昭缓缓道:“你有相好的没有?” 

  易五一头雾水,跟在卫昭身后,笑道:“也称不上相好的,偶尔去一去‘红袖阁’,那里的―――”见卫昭面色有异,他忙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庄王正立于东花厅内,听得脚步声响,转头见卫昭在易五的搀扶下缓步出来,忙上前扶住他的手,却激凌打了个冷战。强笑道:“三郎怎么伤得这么重?叫人好生心疼。” 

  卫昭笑了笑,庄王又道:“你出来做什么?我进去看你便是。” 

  “横竖在床上躺得难受,出来走动走动。”卫昭斜靠在椅中,易五忙取过锦垫垫于他身后。 

  紫檀木椅宽大厚重,锦垫中,卫昭素袍乌发,肤色雪白,有着一份无力的清丽。庄王一时看得有些愣怔,半晌方挪开目光,笑道:“你受伤落水的消息传来,我急得没吃过一顿安心饭,下次,可不要这么冒险。” 

  卫昭低声道:“没办法的事情,若让薄云山过了小镜河,后果不堪设想。” 

  庄王点头叹道:“薄贼这一反,真让我们措手不及。高成昨天有密报来,他的五万人马现在布在娄山以西,宁剑瑜在娄山的人马抵不住张之诚,正步步后退,只怕现在高成已和张之诚交上手了。” 

  卫昭淡淡道:“高成没经过什么大阵仗,让他历练历练也好,老养着,他那世家子弟的脾气只怕会越来越大。” 

  “只希望他聪明点,别尽替宁剑瑜收烂摊子,保存点实力才好。”庄王凑近低声道:“三郎,刘子玉,真是薄贼的人?” 

  卫昭挪了挪身子,斜睨着庄王:“王爷怎么问这话?” 

  庄王笑道:“我不是看三弟前阵子一力招揽刘子玉吗?裴琰伤重隐退,三弟着了急,见人就揽,若刘子玉真是薄贼的人,我看他怎么抬得起头?” 

  卫昭皱眉道:“静王爷礼贤下士的名声在外,纵是对刘子玉亲密些,皇上倒还不至于为这个问他的不是。” 

  “是,只是父皇怎么拖了几日,今早才下旨,命刑部严审刘子玉一案呢?”庄王沉吟道。 

  卫昭抬头:“皇上下旨审刘子玉了?” 

  “是。”庄王尚不及细说,卫昭已道:“王爷,我要进宫,您自便。” 

  易五将卫昭扶入马车中,卫昭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倒了一粒药丸吞下。易五面有不忍,跪下道:“三爷,请保重身子。” 

  卫昭冷冷一笑,却不说话。 

  见卫昭面色苍白,裹着宽袖白袍,被内侍们用步辇抬过来,陶内侍忙迎上前:“卫大人,皇上正问您的伤,您怎么不在府中养着,进宫来了?” 

  卫昭一笑:“知皇上担心,我已经好很多了,过来让皇上看看,也好安圣心。” 

  皇帝早在阁内听到二人对话,便在里面叫:“三郎快进来,别吹了风。” 

  卫昭推开内侍的相扶,慢慢走入阁中。皇帝扔下手中的折子,过来摸了摸他的手,皱眉道:“这回可伤了本元了。” 

  卫昭低声道:“能为皇上受伤,三郎心中欢喜得很。” 

  皇帝听得开心,习惯性便欲揽他入怀。卫昭身躯一僵,马上哆嗦了一下,双手拢肩。皇帝用心探了探他的脉搏,皱眉道:“看来太医院的方子不管用。” 

  “倒不是太医院的方子不管用。是三郎自己心急了些,今早运岔了气。”卫昭雪白的面容闪过一抹绯红,皇帝知他气息有些紊乱,忙握住他的手,向他体内输着真气,待他面色好些,方放开手。 

  卫昭在龙榻上躺下,将身子埋在黄绫被中,闷闷道:“在这紧要关头,偏受这伤,不能为皇上分忧,是三郎无能。” 

  皇帝摇了摇头:“你先安心养好身子,我还有任务要派给你。”他拿起一本案头上的折子,微笑道:“为了找你,下面的人可费了心思。宁剑瑜不知你已回了京,派了大批人沿小镜河沿线找你,说是隐约发现了你的踪迹,这就赶着上折子,好安朕的心。” 

  卫昭抬头看了看,冷冷道:“真让他们找着了,刘子玉的人也会找得到我,我还不一定有命回来见皇上。” 

  皇帝点头道:“是,宁剑瑜上这折子时,还不知你已回了京,朕已下旨,命他收回寻找你的人马,用心守住小镜河。”又道:“刘子玉享誉多年,门生广布,还真是有些棘手。” 

  卫昭道:“依臣看,刘子玉一案,不宜牵连太广。薄贼这么多年,与朝中大臣们也多有来往,若是一味牵连,怕人心不稳。” 

  “朕见这几日人心惶惶的,也知不能株连太广。唉,没一件事情顺心的,库粮出了问题,岳景隆已逃了回去,只怕岳藩反就是这几日的事情。” 

  卫昭幽然叹了口气:“皇上还得保重龙体,这些个贼子们,慢慢收拾便是。” 

  皇帝边批折子边道:“高成那五万人只怕不抵事,宁剑瑜挺得辛苦,王朗的人马还没有到位,这西南的兵马又不能动,朕总不能把京畿这几个营调过去。” 

  “那是自然,这几个营得护着皇上的安危。”卫昭缓缓道:“不过凭小镜河和娄山的天险,当能挡住薄贼。怕只怕,桓国趁人之危,宁剑瑜两线作战,可有些不妙。” 

  皇帝正忧心这事,便停住手中的笔:“宁剑瑜顾得小镜河便顾不得成郡,偏少君伤未痊愈―――” 

  他颇觉烦心,将笔一扔:“一个你,一个少君,都是伤不得的人,偏都这个时候伤了!” 

  卫昭仰头望着他,面上神情似有些委屈,又有些自责,皇帝倒也不忍,便将话题岔了开去。 

  皇帝批罢奏折,见卫昭已伏在榻上沉沉睡去,便轻手轻脚走出内阁,向陶内侍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带着众人往弘泰殿而去。 

  卫昭睡了个多时辰方才出阁,内侍上前轻声道:“皇上去了弘泰殿与大臣们议事,说若是卫大人醒了,便让您回府休息。” 

  卫昭轻“嗯”一声,仍旧坐上步辇出了宫门,易五上来将他扶入马车,卫昭再服下一粒药丸,长吐出一口气,冷声道:“回吧。” 

  由于薄贼作乱,京城实行宵禁,才刚入夜,京城的东市便人流尽散。 

  东市靠北面的入口处是一家胭脂水粉铺,眼见今日生意清淡,掌柜的有些沮丧,却也知国难当前,只得怏怏地吩咐粉娘上门板。眼见最后一块门板要合上,一个黑影挤了进来。 

  店内烛火昏暗,掌柜的看不清这人的面容,只觉他卷进来一股冷冽之气,又见这人身形高大,心中一凛,忙道:“这位爷,咱这店只卖女子物事,您是不是―――” 

  黑衣人将手往铺台上一拍,掌柜的眼一花,半晌才看清是数锭银子,忙陪笑道:“爷要什么,尽管吩咐。” 

  黑衣人面目隐在青纱宽帽后,声音冷如寒冰:“女人用的一切物事,你店里有的没的,都给我准备齐了。” 

  掌柜的一愣,马上反应过来,将银子揽入怀中,笑道:“明白,爷等着,马上备齐给您。” 

  六九、藏锋守拙 

  卫昭拎着布囊在黑暗中行出两条大街,闪上一辆马车,易五轻喝一声,赶着马车往卫府方向行去。 

  车内灯笼轻轻摇摆,卫昭取下青纱宽帽,将手中布囊丢于一边,除下黑色外袍。过得片刻,他又望向布囊,右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终拿起布囊。 

  将布囊中物事一一取出细看,卫昭修眉轻蹙,又将东西收好,面上闪过疑惑之色。 

  他闭上双眸,欲待小憩一阵,但胸口莫名的有些烦燥,恐是日间服下的药丸的影响,忙端坐运气,却怎么也无法消除这股燥热感,将衣襟拉开些,仍觉脖颈处有细汗沁出。 

  江慈这日收获颇丰,溪水中鱼虾甚多,毫不费力便捞上来半桶。她在园子里捣鼓了一日,又兴致盎然地弄了晚饭,正待端起碗筷,卫昭走了进来。 

  想起晨间求他之事,江慈有些赧然,边吃边含混道:“三爷吃过没有?” 

  卫昭负手望着桌上的饭菜,冷哼一声。 

  江慈跟他多日,已逐渐明他一哼一笑之意,取了碗筷过来:“饭不够,菜倒是足,三爷将就吃些。” 

  卫昭向来不贪食,纵是觉今夜这饭菜颇香,也只吃了一碗便放下筷子。江慈忙斟了一杯茶递给他。 

  卫昭慢慢饮着手中清茶,看着江慈吃得心满意足的样子,一时竟有些迷糊,思绪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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