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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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魂- 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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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及地将双手拢回袖子,用一种压抑又克制的声音解释说,“你方才突然在我面前消失,我……”

这时,赵云澜终于回过神来,大步走过去一把拉住沈巍的手,沈巍剧烈地瑟缩了一下,本能地一挣,被他更紧地拉住,他没心没肺地说:“所以你是十一年后的那个?那你记得咱俩几次酒后乱性?”

沈巍:“……”

无言了片刻后,沈巍终于决定跳过对话部分,不再和他废话,一抬手扯下了赵云澜脖子上的水龙珠,水龙珠到了他手心里,就好像烧糊的锅底给浇了凉水,“呲啦”一下冒出一股浓重的黑烟,而后变成了一片鳞片,赵云澜睁大了眼睛,正想细看,沈巍手背一翻,鳞片就不见了。

“等等,那是什么?”赵云澜问,“不像鱼鳞,是某种爬行动物,是不是蛇?”

“不知道是什么就往脖子上带。”沈巍心情恶劣地说,“还是……还是别人身上的东西,你不嫌脏吗?”

赵云澜无辜地看着他。

沈巍与他对视了片刻,忍无可忍地扭过了头,身后顿时出现了一个被撕裂一般的大洞,他一把按下赵云澜的头,粗暴地把他给扔了进去。

眼前一片光影流转,赵云澜只觉得自己周身被一片大水包围,他猝不及防地忘了自己没有了在水里呼吸的技能,没来得及屏住呼吸,暗暗叫了声糟糕,已经做好了呛口水的准备,身体却在接触到水的瞬间被人扳了过去,而后对方用柔软的舌尖撬开了他的嘴唇,一口气度了过来。

而后沈巍带着他飞快地往上游去,每次他一口气竭,沈巍就再度一口过来,不过四五次换气的功夫,他们居然已经露出了水面。

赵云澜回想起自己几乎中途睡着的下潜过程,结结实实地体会了一把什么叫风驰电掣。

沈巍把他拎上了一条摆渡船,看也不看战战兢兢地缩在一边的摆渡人,一抬手捏住赵云澜的下巴:“忘川水活人喝不得,有没有呛着?感觉怎么样?”

赵云澜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仔细地回味了一下方才显得格外短暂的路程,总结说:“……我感觉我是坐鱼雷上来的。”

沈巍一把松开他,赵云澜刚从水里出来,大概是有点腿软,重重地仰倒在了摆渡船上,险些把小船给震翻了,只听“噗通”一声,船上没有五官的摆渡人终于惊惧交加、忍无可忍,跳了河。

沈巍吓了一跳,赶紧弯下腰拉住他的胳膊:“怎么了?”

赵云澜却没有应他的力气起来,被忘川水泡得发白的手软软的不着力,轻飘飘地,险些从沈巍手里滑出去。

赵云澜在黄泉下时间长了,嘴唇上几乎都没了血色,顺势枕在了船沿上,眼皮沉重地往一起合,低低地呻/吟了一声:“我头晕。”

“我立刻送你上去。”沈巍说着,想扶他起来,可是赵云澜不知是故意不配合,还是身上真的一点力气也没有,总是往下滑,沈巍只好腾出双手来想抱着他,可赵云澜不是身体柔软的小姑娘,即使沈巍不把百十来斤的人的重量放在眼里,身高缘故,人抱起来非常不得手,完全昏迷过去的时候还好,此时赵云澜似有若无地有一点意识,大概是不舒服所以乱动,一乱动沈巍就险些脱手。

他最后实在没办法,只好把人背在了背上。

赵云澜在他耳边含含糊糊地说:“还有衣服。”

沈巍:“什么衣服?”

正说着,一个摆渡小鬼从水里冒了出来,拖过一条摆渡船,船上端端正正地放着一件叠好的外衣,连一个边也没乱,沈巍顿了顿,只好也一起带走。

沈巍一路把赵云澜背到了他家里,轻轻地放在床上,刚想进浴室烧一点热水,谁知道才一动,床上“奄奄一息”的那位突然打了鸡血一样地蹿起来,一个猛虎扑食,就把沈巍扑倒在了床上,原本合在了一起的眼睛里闪着贼亮贼亮的光,他低下头,与沈巍鼻尖相抵:“你要干嘛去?”

沈巍这才发现自己被骗:“……所以你没事?”

赵云澜弯起眼睛无声地笑了起来:“有事,可严重了,我老婆离家出走了——唉,我说宝贝,你还是别跑了,你说你这么容易被糊弄,万一被人拐卖了怎么办?”

沈巍简直七窍生烟,一抬手推开他,愤怒之情无从表达,终于爆了粗口:“你放屁!”

赵云澜嬉皮笑脸地拽过沈巍那件外套,当成抱枕一样抱在怀里,嬉皮笑脸地在床上滚了一圈,当着沈巍的面,把脸埋在上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哎哟,骂人了,此时此刻世界上一定又有一只熊猫宝宝诞生了!真好听,再骂一句。”

沈巍觉得他这动作简直好像色/情狂一样,于是伸手去抢自己穿过的风衣:“给我!”

赵云澜施展就地十八滚,抱着一通狂滚,嘴里还变态兮兮地说:“不给,给了你我对着什么撸管去?”

沈巍:“……”

他羞恼交加,又不知想到了些什么,脸不由自主的红透了。

赵云澜抬起头,一本正经地说:“你看起来好像很想谋杀亲夫。”

沈巍二话不说,膝盖跪在了他的床上,扑过去抢,赵云澜就滚,沈巍拽住了一个衣服角往回拉,赵云澜就继续滚……然后不负众望地“咣当”一声,他滚到了地上。

两人一时相对沉默,过了片刻,终于忍不住一起笑了出来。

赵云澜从地上坐起来,上半身趴在床沿上,笑眼弯弯地看着沈巍,突然开口说:“哎,宝贝,问你个事。”

沈巍垂下眼看着他。

赵云澜用闲聊一样的语气问他:“后土大封是不是要歇菜了,你打算怎么办?”

沈巍一愣。

接着,就听赵云澜又问:“那你是不是希望我能一直陪着你,陪你一起死?”

沈巍放在床单上的手猛地攥紧了,被赵云澜眼疾手快地一把握住。

男人的笑容真实而清澈,没有一点虚假、也没有一点阴霾。

“其实神农说的‘死亡’指的就是‘混沌’吧?”赵云澜轻轻的声音在沈巍听来如同炸雷,“你没让神农说完,但是我听出来了。”

他说着,从地上站了起来,弯下腰把浑身僵硬的沈巍搂在了怀里:“你从没开口和我要过任何东西,弄得我连讨好都没地方讨,其实你真的想要什么,大可以直接告诉我,只要我有的……骗我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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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巍一声不吭,赵云澜就缓缓地低下头,抬手端起他的下巴,敛去了脸上的笑容,目光却并不冰冷,只似乎是有一点无奈和落寞——他怎么也无法对着沈巍端出那张公事公办、在审讯室一样的面孔。

“看着我。”赵云澜说,“你自己做的事,我要你自己一件一件地都和我说清楚,我现在不想自己浪费脑细胞来瞎猜——沈巍,我疼你,不愿意猜忌你,有些事想得多了伤感情,可我更不想从别人嘴里听到真相。我已经为了你刷新了无数下限了,犯贱也犯了不知多少次,可是你再这样……”

他微微地顿了一下,之后不轻不重地说:“那我可真要和你翻脸了。”

赵云澜的表情平和,语气与他平时发脾气的模样也大相径庭,一点也不显得咄咄逼人,低垂的眉目没有一点平时跳脱的模样,有那么一刹那,他奇迹般地与沈巍记忆中高高在上的大荒山圣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了一起,分毫不差地恍如再生。

沈巍心里突然升起极度的恐惧,他有生以来从来睥睨天下,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却在这一刻恐惧得浑身都发起抖来。

他知道了,沈巍想,即使自己这样费尽心机,他还是知道了。

恐惧升到了顶点,有那么一瞬间,万年的鬼王几乎想要遵循本能,扑上去直接杀了这个人,像他的同族一样简单粗暴地处理这个问题,等到把对方的血肉一点一点地吞进肚子,从此血肉交融,世上再没有什么东西能这样威胁他、一丝一毫失去的可能都让他瑟瑟发抖。

然而沈巍毕竟不再是千年前那个心如白纸的少年鬼王,他已经用某种近乎严酷的方式,压制着本能和天性,把自己硬掰成了一个昆仑君曾经描述过的那种……温润端方的人物。

克制,几乎已经成了刻在他骨子里的习惯。

沈巍的呼吸停住了,本来就苍白的脸色越发像是白雪堆成的,看不见一丝血色。

一股说不出的凉意从他的心里钻了出来,就像润物无声的清泉一样,并不剧烈,却顷刻间就渗透到了四肢百骸,等沈巍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四肢竟然在发麻。

赵云澜却只是无比耐心地等着他——他一辈子的耐心似乎全都用在了沈巍身上。

赵云澜把十指轻轻地插/进他的头发,一下一下细心地抚着,一时也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感受,手指无意识地缠着沈巍柔软的头发,蓦地想起那天铺了满床的长发。

风华无双,恍如隔世。

赵云澜发了一会呆,说不出心里是苦辣酸甜怎么个滋味,理智上知道自己正在处理一件非常严重的事,可心里却什么都懒得想。

大概有的时候,人走到了某个进退维谷的地方时,就会希望时间就在那一刹那停止,让他可以不用往前,也可以不用回头,只是自欺欺人地停在那里就行了。

然而世界上所有的表针都在往前走着,时间不可能为任何一个人停下。

赵云澜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闭了闭眼又睁开,把书桌后面的椅子搬到了沈巍对面,又把茶几拖到两个人中间,而后走进厨房,从一个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有打开过的储物柜里掏出了一套已经落上了灰尘的茶具。

这个平时泡方便面都要吃桶装,就为了少洗一个碗的人,居然花了二十分钟的时间,有些笨拙地把那一整套鸡零狗碎的茶壶茶杯全都细细地洗干净了。

他好像想通过找点事做,让自己静下心来。

然后他把实木的茶盘支起到了茶几上,默不作声地开火,在小水壶里煮上了水,从茶几下面翻出一个茶罐,抬头问沈巍:“铁观音行吗?”

沈巍才不管是铁观音还是泥菩萨,他只是一直死死地盯着赵云澜。

赵云澜去厨房,沈巍的目光就追着他到厨房,他洗杯子,沈巍的目光就跟着转到清洗台,好像他一错眼珠,赵云澜就会从他面前消失。

赵云澜默默地烫杯子,洗茶叶,最后把第一杯茶放在了沈巍的面前。

幽香与水汽一起弥漫开,可惜没人有心思欣赏。

沈巍无意识地接过去,手抖得本来就不大的小茶杯里的水直洒出了半杯。

感觉到烫,沈巍才垂下眼睛,稳住了手,保持着这个僵硬的动作很久,这才把茶杯送到嘴边,轻轻地抿了一口,哑声问:“你怎么会知道?”

“大神里的记忆做得非常精巧……非常精巧。”赵云澜微微地歪过一点头,似乎在侧耳听着那沸腾的水声,“精巧得串联起了几乎所有当时我知道的事,却恰恰是一个完全不同的故事,它既能在一瞬间让我心情激荡到几乎无法自抑,又留出足够的破绽,让我能在心情平静后的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不对劲。”

沈巍面无表情,他面无表情的时候波澜不惊的眉目漂亮得近乎妖异,几乎能摄人心魄。

“其实我早该知道,如果大神木中的假记忆是别人造出来误导我的,那实在太不智了。因为那时你就在我身边,难道我心有怀疑的时候不会细细地询问你?一旦你的话跟里面的东西有任何出入,我会选择相信谁?”赵云澜垂下眼不去看他,过了一会,他问,“所以你是通过我在昆仑山巅上忽悠鬼面的那几句话,推断出我都知道些什么的,对吧?”

沈巍沉默了片刻,坦然地认了:“嗯。”

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胡搅蛮缠或者拼命遮掩,都是掉身份的做法,他干脆就选择坦坦荡荡地面对。

赵云澜眼睛也不眨地看着他说:“那么短的时间里,编造了那么全的一套,你怎么那么了不起呢?鬼面还好意思自称跟你是双生子,你俩的DNA绝对不一样,除了长得像之外,我看就没什么地方相像,智商就不是一个等级的。”

沈巍不声不响,参禅一样端端正正地坐着。

“当时一切都被引向神农,你的故事里,把神农放在了一个特殊的角色上,而后又故意以神农的形象说出了那句关于长久、生死的话,是不是因为你猜到多事的神农药钵一旦察觉到什么风吹草动,一定会出来用这种方式提醒我。”赵云澜苦笑了一下,“这也能被你赌上,你不但了不起,运气也不错。”

沈巍沉默了更久的时间,再次承认了:“对。”

“我真的很喜欢你,真的是……我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第二个人。”赵云澜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有一瞬间,表情难过得难以自抑一般地扭曲了一下,然而仅仅是电光石火,他就恢复了正常,仿佛方才一切只是别人的错觉,而他的话音却停顿了片刻,声音沙哑地继续说,“我不愿意怀疑你,当我努力推敲那段生硬得巧妙的记忆,猜测到底是谁在刻意误导我的时候,根本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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