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商玄鸟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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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商玄鸟纪-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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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载也咧嘴,他跟着跃奔去,没走几步,却停下来,转回头。
  罂正弯腰从大石上下来,她衣裳不如他们行动方便,绊手绊脚;地上又不平整,行动就慢了许多。
  载犹豫了一下,走回去,向她伸出手:“捉稳。”
  罂一怔,朝他笑笑:“多谢。”说着,她抓住载的手,顺利地走到了石阶上。
  载没有说话,拉着她,朝前方走去。
  下行的石阶虽然也陡,却比上行省力许多。虽然前方的跃已经与象群会合,载却并不着急赶上,只领着罂一步一步走下去。
  “你会驯象么?”罂问他,眼睛望着跃的身影,弯弯的。
  “不会。”载说,“父王只让次兄领象人。”停了停,他又道,“象可负重,可冲阵,是兄长提议在王师中重用。”
  “如此。”罂颔首。她看看载,眨眨眼睛,“你也是个好男子。”
  载正跳下一处较高的石阶,听得这话,险些站立不稳。
  罂“咯咯”笑起来。
  载瞪她一眼,脸上竟有些发烫。
  罂不逗他,微笑着继续道:“这是你次兄同我说的,他说你将来会是个了不起的人。”她心情不错,觉得可以好好赞扬一下这个未来的小叔子。她语气诚挚,轻声道,“我也这么想。”
  载的脸上有些挂不住,明显的红晕从脖子一直攀升到耳根。
  “什么想不想,不用你说,我也是好的。”他挠挠头,毫不在意地别过脸去。
  罂抿抿唇,望向跃那边。
  象群已经来到高台下,距离近了,那一堵堵肉墙就有了真实感。象人们很有经验,让象群列起队来,呼喝声此起彼伏。
  跃已经坐到了领头的大象身上。他面带微笑,轻轻抚了抚象的耳朵,象缓缓甩动鼻子,似乎并不介意。
  “罂!”跃向她喊道,“来么?”
  罂愣了愣。她看看那些大象,毕竟从未接近过,心里不大有底。但是看到跃的笑脸,那点疑虑瞬间消释。
  她点点头,放开载的手,笑着走下石阶。
  跃让大象蹲下,一名象人过来,抱起罂的腿朝跃递去。跃张开臂膀将她揽住,稳稳地接到身前。
  大象在跃的命令下站立起来,罂有些紧张,抓着跃的手臂一动不动。
  跃笑着安抚她,命令大象立起。
  轻声的惊呼与跃爽朗的笑声相叠,载立在石阶上,望着那象背上的两人。
  跃抱着罂,低头对她说着什么,捉着她的手去抚摸象的脖子和耳朵。罂的脸上带着些好奇和小心,嘴唇弯起美好的弧度。两人表情各异,目中的光芒却一样明亮,如头顶的余晖,让载的眼睛感到有些睁不开。
  “载!”跃又向载喊道。
  载望着那边笑起来,阳光下,没有一丝保留。
  作者有话要说:鹅翻看前面的评论,发现有大人提出跃不会接吻的问题。鹅好像没有写跃不会接吻吧?只是说他跟不上罂的技术而已……

  来客

  乘象的兴奋还未散去,第二天早晨,小臣乙匆匆赶到东庭找跃,说载留书离去了。
  木牍上寥寥几个字,载带走了跃给他准备的所有东西,没说去哪里,只叫他不要担心。
  最初的惊诧过去,跃载堂上看着载的木牍,良久,嘴角撇了撇。
  “他还回来么?”罂看着他的表情,知道这事不算太糟糕,于是试探地问。
  “不知。”跃淡淡道,把木牍放下。
  罂颔首,没有做声,只安慰地握住他的手。
  跃转头看她,片刻,无奈地笑了笑。
  他把罂揽入怀中,吻了吻她的额头,低低道:“有时我觉得,我们这父子几人真是像极了。闹起来的时候,简直就像一个人自己跟自己斗气,每个都那么执拗,认定了就不回头。”
  罂轻声问:“你不放心载么?他常常离宫,也不见得离了从人就寸步难行。”
  跃不置可否,未几,自嘲地叹口气:“许是我从前操心太多,如今他要独行,我倒不适起来。”
  罂莞尔。
  “你不知,载幼时比现在还任性,他母亲都管不住他。偏偏好动,才拿得起木刀就去找人别的兄弟比试。”跃神色中带着些思忆,唇角微弯,“毕竟都是王子,谁人没有些傲气?兄弟间有时也免不了下手狠些,载就挂了伤。我有一回路过,见他们打得太重,就去帮载打赢了。载觉得我强,从此就总跟着我。”
  罂面露讶色,不禁失笑。
  她总以为跃和载之间的感情是天然的兄弟情深,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过往。
  “那小王呢?他也曾经帮你们打架么?”她调侃地问。
  跃摇头:“兄长不喜斗殴,我等打起来的时候,若是见兄长路过,反而都要收手。他一直都是嫡长,兄弟之中无人不敬。”
  罂微微点头。她与王子弓有一面之缘,虽不曾说过话,他的贤名却是长久耳闻。
  “小王如此,想来后癸亦是位良善之人。”她缓缓道。
  跃笑笑:“正是。可我不常见到她。”
  罂讶然:“为何?”
  “不知。”跃说,“只听宫人说她善妒。父亲有许多王妇,她谁也不想见,就总待在自己的宫室之中。”
  罂愣住。心里琢磨了好一会,她望着跃:“跃也觉得后癸善妒不好?”
  跃想了想:“好不好说不上,她待我等兄弟其实不错。”
  罂默然。
  “跃。”过了会,她开口。
  “嗯?”
  罂双手扳着跃的肩膀,一本正经地看着他,字字清晰,“你若有朝一日不爱我了,定要告知我,不许背着我去找别人。”
  “嗯?”跃一怔,哭笑不得,“你怕我变心?”
  罂不以为然:“变不变心是另一回事,你反正不许有了我又去找别人。什么兕骊,什么献女,或者你出征在外有人送你女子,统统不许碰。”
  跃眉头一扬。
  “哦,自然。”罂唇角勾了勾,补充道,“我若变心了,也会告知你一声,绝不……”
  话没说完,她的唇被跃狠狠地堵上,传来麻痛的啃啮。
  “你敢!”热气纠缠,跃咬牙低低道,威胁毕露。
  秋风一天比一天凉,大邑商周围的王田也进入了最后的收割时节。
  连日以来,天气晴好。大邑商的人们都在为收获奔走,有封邑的贵族们也忙碌起来,清点一年以来得到的粮食。虽有喜有忧,人们却从不抱怨,每个人都会在收获之中留出一些奉神,以祈求来年更好。
  一个午后,一列车马从人开进了大邑商的城门,为首的几辆马车上装饰着硕大的翟羽与金饰,在阳光下闪闪夺目。这般贵族派头,大邑商的人们早已见怪不怪,没有人投以更多的注意。
  当日夜晚,庙宫的贞人毂正在听从人报告封邑今年的收获,忽而小臣来报,说有人送了些东西来。
  贞人毂讶然。
  自从王子载出走,妇妌就一直低落。贵族们不是傻子,知道贞人毂是妇妌那边的人,如今妇妌失势,贞人毂这边就没了往年秋时的热闹。像这样夜里还来送东西的,更是绝无仅有。
  “可知是何人?”他问。
  “来人不曾说。”小臣答道。
  贞人毂沉吟片刻,让小臣请来人到堂上。
  未几,只见各式物品抬进来,有脩肉米粮,有绢丝布帛,还有好些金玉漆器,在烛燎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贞人毂神色无波,眼睛却盯着那些财物,心中惊诧不已。
  当从人退尽,他看着立在堂上的那人,只觉面生。
  “如此宝物,不知何人惠赠?”贞人毂微笑道。
  那人向贞人毂深深一礼,道:“小人乃兕方之臣,奉之人之命将秋礼送来,还请贞人笑纳。”
  对于载的离去,跃有些牵挂。
  罂也陪着他牵挂,不过除此之外,她觉得松了一口气。
  载在桃宫这几日一直住西庭,与东庭一墙之隔。这个孩子对东庭里的汤池很是热爱,又不能给宫人撞见,于是常常翻个墙就溜了过来。
  这对于陶醉两人世界的罂和跃实在是个不小的障碍。
  虽然载没有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跃和罂亲密的时候却总要留个心眼,时时耳听八方,免得什么措手不及,人人脸红尴尬。
  如今好了,二人重新面对,再也没有别的纷扰。
  几日过去,罂觉得很滋润。
  她常常睡到日上三竿,发现跃还躺在身边。
  她跟着跃去田间看人们收获,去野中看驯象。
  后来,罂还把教载下象棋的灵感用到了跃的身上,也教他下象棋。
  跃下六博不如载,对象棋的规则却显然理解得比载要快,并且输了也不会像载那样撒泼耍赖。罂凭着经验,一开始所向披靡,简直闭着眼睛也能赢他。
  赢得多了,罂就动起心思。
  她提议设赌,赢的那一方可以让输的那一方做任何事,输的那一方不许反抗。
  跃笑笑,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赌局开始,罂第一盘就吃到了甜头。她伸手过去,把他的脸搓圆捏扁,看着那张英俊的脸庞变成各种鬼脸哈哈大笑。跃一脸无奈,却任由着她,并不反抗。
  第二盘,罂也赢了。她想了想,盯着跃的身体,坏笑地贴过去。她捧着跃的脸,轻轻地吻,从额头落到唇上,又沿着柔韧的肌理一直往下。她用牙齿咬开跃衣带上的结,让他结实的胸膛敞露在眼前。她盯着那起伏而紧实的肌肉,咽咽口水,低下头,手指温柔细腻地缓缓抚摸,唇齿挑逗着他胸前的敏感。
  待到跃的胸膛传来不可自抑地喘息起伏,□高高昂起,罂却放开他,微笑着说我们来继续下一盘。
  跃听得这般言语,目光如烧着了一样。
  可惜常言事不过三,而罂的运气,连第三也没有到。
  第三盘,罂输了。开局没多久,跃就把手中的棋子压在了罂的帅上面。她来不及吃惊,就被跃一把拉了过去……惩罚很是惨烈,事后第二天,她的身上还在酸痛。
  跃似乎也对这样的生活很满意,即便不说话,他的脸上也常常挂着笑。
  小臣乙意味深长地看看罂,说亳人恐怕谁也不信王子是来思过的。
  罂笑笑,以沉默表示认同。
  时间一日一日过去,跃的生日也快到了。这个时代的人不庆生,但是罂仍然希望给跃庆祝一下。做些什么呢?她开始搜肠刮肚。
  不过,还没等她想出来,又有客人意外地造访。
  兕任乘着一辆彩绘漆身的马车,带着几名从人,神气十足地驰入亳邑。
  跃正带着罂在田间漫步,听得从人来报,忙赶了回去。
  “任?”他看到兕任,惊诧不已,“你怎来了?”
  “我为何不能来?”兕任瞥着他,目光扫过跃身后的罂,似笑非笑,“你在鬼方丢下我,走来亳邑痛快,还不许我来看看?”
  跃笑起来,上前去拍拍他的肩,回头对罂说:“这是兕任,我同你提过。”
  罂和兕任见过面,目光相对,各自心照不宣。
  “世子。”罂含笑行礼。
  “宗女。”兕任还礼,一双美目光芒和善。
  “王师都带回来了么?”寒暄过后,跃问。
  “回来了,五日前才告庙。”兕任说着,唇角勾了勾,“众人都等着看王子跃,不想主祭的却只有我,那些眼神,好像我把你吃了似的。”
  跃讪然:“我请你饮酒。”
  兕任头一昂:“那是当然。”
  二人说说笑笑,往堂上走去。
  当日,兕任在亳邑住了下来。
  跃原本将他安排去另一处宫室,可是兕任去转了一圈,又走了回来。
  据他反映,那宫室常年无人居住,四壁漏风,还有霉味。
  “我千里迢迢回来,替你率师替你告庙又被人误解,你就让我住在那等破陋之处?”他对跃说,一脸被人残害的委屈相。
  跃欠他人情,只得退让,让他入住西庭。
  罂以为兕任不是什么闲人,住上一两日就会离开。
  所以第二日兕任没有走,她并没有表示不乐意。
  但是第三日,兕任还是没有走。
  第四日,他还是没有走……一直过了七八日,兕任仍然悠悠地住在西庭。
  罂感到很不耐烦。并不是因为兕任赖在这里,而是她觉得这个人简直是来跟她抢跃的。
  他总会在适当的时候来找跃,不是跟他谈事就是找他饮酒,不分白天黑夜。
  跃每回出去,无论罂在不在,他也总要跟着。
  只要有跃在,兕任的话就永远也说不完,找的话题也都是罂插不上嘴的,无论宫中还是野外,他总要与跃并肩行走,似乎极力要把罂变成跟班或者婢女之类的角色。
  罂很生气,可她越是反攻兕任就越粘得起劲,看过来的目光满是不屑和挑衅。
  要不是罂确定跃并非断袖,她几乎要将兕任视为情敌。
  罂银牙暗咬,隐隐预感到他们迟早要撕破脸。
  命运很赏脸,这一天来得并不太慢。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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