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乾飞龙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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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乾飞龙传-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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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先生轻轻叹了一声,道:“这位官家好手的确是位了不得的人物,可是……”



目光一凝,望着白夫人道:“他的心意,却都在夫人指掌之间!”



白夫人笑了,笑得美,笑得甜:“我要是个高明人的话,任先生就是个更高明的人了,真正高明的人是深藏不露的,听的时候多,说的时候少,不像我,正好相反……”



任先生想要说什么。



白夫人忽然“哎唷!”一声道:“太阳都快下山了……”



任先生抬眼一览,可不,日头偏斜却快到那大地相接的那一线处了。



白夫人道:“这才是全神贯注谈话,顷刻不知日影斜呢,我没跟人说这么多的话,也从没跟人谈得这么投机过,我得回车里去了,有空您过来坐坐!”



她带着笑走了,姿态是那么动人,步履是那么轻盈,就跟那月下邂逅,谈的没两句,唯恐天官关门,便匆匆奔回广寒宫的嫦娥似的,留给人遐思,留给人惆怅。



可不,任先生就有这种感觉,他脸上的神色已毫无掩饰地流露了出来,怅然若失,还有点不可捉摸的异样表情。



这位宦门贵孀不是俗脂庸粉。



她是个矜持而又间或热情奔放的贵妇。



她是个乍看什么都不懂,间或却流露大智慧,知人所不知,懂人所不懂的奇女子。



尤其她那么美,那么动人。



任先生抬起手看看自己右手的小指,似乎余温还在,余香犹存,不说别的,单那一钩,便足以让人梦魂萦绕一辈子了。



是遇艳?



抑或是遇仙?



不管是前者或后者,都是令人羡慕,令人嫉妒的。



……………………………………………………………………………………………………………………………………



第 二 章



夜降临了,大漠的夜是寒冷的,尽管它白天能烤出人的油来。



寒冷的夜呆在车里暖和,可是经过长途跋涉,坐多了车的人都怕了车子了,别说冷,就是冻人也宁可呆在车外,只要不下刀子。



车外连空气都是清新的。



车队旁,一串的灯,跟车队一样长,都是一盏盏的马灯,马灯不怕风,适于户外照明。



每一辆车旁都有人,或成双成对,或三五成群,也有那独自一个的。



护车赶车的人,另外聚成一堆堆,都离坐车的人老远,这是骆三爷的令谕,不许打扰客人,连挨个边儿都不许。



在这时候,夜是宁静的,是欢愉的。



不见那一堆堆的人,或—家老小,或夫妻二人,围在了一起谈笑风生,指麦田,指高梁地,指万里长城,指天下的星斗,有多高兴。



就在这时候,不知道是准煞风景,突然惊叫了一声:“不好了,官……大爷出事了……



惊叫起自第四车,车旁地上爬起个人,是个生意打扮的中年人。”



大伙儿都听见了,有人站了起来。



一条人影腾掠而至,飞快。



是个腰里佩刀的护车汉子,他一到便道:“孙大爷。怎么回事?”



那姓孙的生意人浑身发抖,指着第四车,脸都白了半天才说出话来:“不!不好了,官……官……大……爷……爷死了!”



那护车汉子狸猫般,一弓腰便窜上车,一头钻进了车里。



这时候骆三爷带着其他的人也赶到了,他马上吩咐弟兄们拦住了往这边跑过来的人群。



骆三爷望着那姓孙的生意人道:“孙老爷,怎么回事!”



姓孙的生意人好不容易又别出了一番话。



他说他看大伙儿都在车外欢谈,独不见那位官大爷出来,车里也没灯,打算上车叫他出来,这上车一看,见官大爷盖着被子躺着,只当是他睡着了,大伙儿都在车外坐着,睡什么觉,伸手就想叫醒他,那知一触人是凉的、冰的。



他话说到这里,车里灯亮了,那护车汉子从车里跳了下来,脸色凝重地在骆三爷耳边低低说了几句。



骆三爷的脸色当即一变,什么都没说,要兄弟把姓孙的送回了车,然后扭头冲大伙儿高声说道:“官大爷得了急病不治了,大家请各回原处吧,这件事自有我姓骆的料理。”



弟兄们连推带劝地把大伙儿支开了,骆三爷亲自登上了四车。



没一会见工夫他又下来了,车里的灯也熄了,跟什么事儿都没有似的。



可是没多大工夫,消息就传开了,凡是坐车的人都知道了,姓官的是死在虚脱两字上,下身都出血了,人死了,不值钱的东西一样没动,值钱的东西全没了。



大伙儿议论了起来,可是很少有几个知道姓官的是死在谁手里,而护车的跟赶车的弟兄们全清楚。



矮胖麻子头一个忍不住,他一声气儿没吭,揣着一把刀就在人丛里找了起来,可是找了半天他却没找着。



抬头看看那辆车,车里有灯,敢情人在车里,他迈步就往那辆车走,到了车边刚要往上爬。



突然,他像让蛇咬了一口,两眼一直,机伶一颤,往后退了几步,回身就跑。



这一转身差点没撞在一个人身上,抬眼一看,天,骆三爷站在眼前,脸上跟罩着霜似的,脱口叫了一声:“三爷,我只是想把那女人揪出来……”



骆三爷冷冷说道:“去啊,为什么又跑了回来。”



矮胖麻子回手一指,道:“三爷,您瞧瞧,红……红娘子。”



骆三爷抬眼一看,人像突然被烧红了的烙铁烙了一下,神情猛震,脸色大变。



人不由也往后退了一步。



那辆车的车蓬上,不知道让谁钉上了一样东西,一只燕子,一只展翅欲飞的铁燕子,红的。



骆三爷很快地定过了神,一抱拳,高声说道:“骆老三有眼无珠,不知道红姑娘在此,冒失之处还望红姑娘原谅。”



说完了话,转身要走,可是他走不了,大伙儿都围了过来,围成了一圈儿,连条缝儿都没有。



“三爷,怎么回事儿?”



有个人问了一句。



骆三爷摇手说道:“没事儿,没事儿,大伙儿散了吧!”



骆三爷这里劝大伙儿赶快散,忽然人群开缝,从外边挤进来个汉子,卅多岁,一身黑衣,面目阴沉,下巴左边还长着—撮毛,眼神锐利跟电一样。



他进来冲骆三爷抱了拳:“骆三爷,兄弟站在外头喉咙直发痒,有几句话不吐不快。”



骆三爷对这汉子很客气,忙抱拳答了一礼,含笑说道:“您老兄别客气,有什么话请尽管说。”



那黑衣汉子道:“既然骆三爷您点了头,兄弟要放肆直言了,张掖那个寨子不是没名的小寨子,骆三爷您也是关外江湖响当当的人物,尤其这次护这趟车,无论有什么事,骆三爷您都该铁肩一人担,如今一天一夜工夫,车队里闹了两起人命,头一起那杀人的脚底下抹油跑得快,骆三爷您要护车顾大伙儿,不便去追,这档子事不提了,可是这后一桩,死的是河北‘官家庄’的少庄主,值钱的玩艺全让人弄了去,骆三爷您居然一声不吭让它过去了……”



骆三爷干咳一声道:“老兄……”



黑衣汉子一抬手,道:“骆三爷,请让兄弟把话说完,您有什么话再说不迟,骆三爷,车队里有这么多人,人人一条命,都是人生父母养的,今儿个闹了两起人命,谁知道明儿个倒霉事会落在谁头上,为了大伙儿的财物性命,这档事不能不弄个清楚,冤有头,债有主,人是谁杀的谁手上沾有血腥,有道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不管是红娘子也好,白娘子也好,得让她把弄去的当众吐出来。然后再偿官少庄主一条命,您要怕事,请带着您寨子里的弟兄站远点儿,我不怕事,也有几个不怕事的朋友,这档子事交给我们来办……”



话刚说到这儿,又进来四个黑衣汉子,年纪都差不多,太阳穴鼓起,眼神锐利,一看就知道全是不含糊的好手,他四个马上一人一边儿园上了这辆车。



骆三爷原就对这人客气,如今一见这情势,不答应恐怕是不行,当即苦笑一声道:“骆老三我是惹不起红姑娘,您老兄要代车队出力那是最好不过,您请!”—抱拳退向了一边儿。



任先生也在人丛里,他站在那儿没动,也没说话。



阴沉脸黑衣汉子当即转向马车,冷冷一笑道:“红娘子,你不是个没名的人物,请自己出来吧,别让我们弟兄上去请了!”



“嘶!”地一声,车蓬裂了个大口子,灯光外泄,裂口处站着个人,正是那位活人妻,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一张脸白白的,一点儿血色也没有。



只听她冷冷说道:“没错,官家庄的少庄主是我害的,可是那不能怪我,只能怪他自己虚脱的,我并没有杀他,我拿他的值钱东西那是我应得的报偿,上窑子也得花银子,不是么?”



“好不要脸的女人。”不知是谁壮胆骂了一句。



又一个跟着叫了起来:“红娘子原来是这么个女人,也难怪,有家不呆,出来跑江湖,还会是什么好路数的!”



那小娘儿们冷冷道:“各位都是吃粮拿俸的,事不关已,我也没犯那条王法,何必苦苦相逼。”



原来这几个汉子是……



阴沉脸黑衣汉子冷笑一声道:“少废话了,老实告诉你,你跟那‘大漠龙’傅天豪一样,都是官家悬赏缉拿的人物,爷们找了你不少年了,今儿个在这儿碰上你,还会放了你呀,有什么话‘直隶总督衙门’里去说吧!”



那小娘儿们一点头道:“好吧,既然各位不愿松手,我也只有跟各位到‘直隶总督衙门’跑一趟……”



只听那阴沉脸汉子叫道:“弟兄们留神,这婆娘要施诈。”



另三个立即探腰掣出厂兵刃。



那小娘儿们一跃下了车,冷笑道:“差爷,谁要施诈呀!”



那阴沉脸黑衣汉子一怔,旋即说道:“是我错怪了你,我吃了十几年官粮,今儿个还是头一遭遇上你这么顺情顺理的,那就跟我走吧,爷们一路上不会亏待你的,有傅天豪跟你做伴儿,你也不会寂寞的。”



他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抓小娘儿们的胳膊。



那小娘儿们两道柳眉突然一竖,两眼中射出两道比电还要亮的煞光,冷叱一声道:“杀不尽的鹰爪孙,凭你也配动你祖奶奶!”



只见她右手往前一递,那阴沉脸黑衣汉了大叫了一声弯下了腰,只见小娘儿们手往回一收,一股鲜血标了她一身!



就在这时候,那辆车的套车牲口也不知道受了惊还是什么,发出一声长嘶拉着马车便跑。



拦在车前那汉子还算机灵,一纵身跃开了,那小娘儿们相当快,一拧腰跳上了马车,扬手叫道:“鹰爪孙,有本事到江湖上来拿你祖奶奶吧!”



一句话刚说完,忽见她身子一震,一头从车上栽了下来!



车往前跑,人往下掉,并且是倒头栽,栽下地还能有命?只听砰然一声,落地没见她再动一动。



她栽下来了,那辆车也停在几丈外。



大伙儿都吓呆了。



那三个黑衣汉子掠近那小娘儿们,一个伸脚把她踢翻了过来,忽然,三个人六只眼都发了直。



小娘儿们正心口处红红的,有血,血上钉着一只红燕子。



这是怎么回事儿?红娘子反死在红娘子的独门暗器兼表记的“红燕子”之下。



一个护车汉子掠了过来道:“三爷,刚才赶车的是那个瘫子,他心口也有只红燕子。”



瘫子能起来赶车已经算是奇事,红娘子的人又一个死在“红燕子”之下,岂不又是一桩奇事!



骆三爷毕竟是个老江湖,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悚然说道:“诸位,咱们都弄错了,这女的却不是红娘子本人……”



一名黑衣汉子道:“这女的既不是红娘子,那么她是……”



骆三爷道:“她两个是什么来路,我不清楚,不过事情显然的是这么回事儿,红娘子盯上了她两个,在车外留下表记警告别人别插手……”



那汉子道:“那么红娘子……”



骆三爷目光转动,想说什么,可是突然他又像想起了什么事,忽然改口说道:“这个骆某人就不知道了。”



那汉子冷笑一声道:“这女人虽不是红娘子,那红娘子也逃不了,姓骆的,你可真怕事啊!你说一句话,男客们远站,女客们留下,爷们要看看那个才是货真价实的红娘子。”



骆三爷刚一迟疑,只听一声苍劲冷哼传了过来道:“你们不会办事,倒是挺会扰人的,哪个敢对这些女客们无礼,还不给我滚一边儿去。”



那汉子连忙躬身退后。



骆三爷也不敢怠慢,只见他冲人丛外遥遥一拱手道:“怎么?谭老也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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