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入画- 第115部分

　　　　“督察院最初设立的原因是因为光，事实上从最初的职能来看，督察院只为光负责。只不过在朕这一任皇帝之前，光一直就掌握在皇帝手里。到了朕这一任皇帝，光却掌握在葫芦亲王手里。这说起来有些令朕觉得不自在，但朕还是得如实告诉你。”

　　　　承天皇帝双手放在龙案上，他的右手食指缓慢的叩击着桌面，发出有些沉闷的咄咄声，似乎在思考应该怎么和西门映雪说明。

　　　　“虽然现在督察院并不会违抗皇命，但他们更多的，依然是对光负责。别问朕光是个什么玩意儿，朕也不明白。现在葫芦亲王去了北海禅院，不知何时才会返回皇城。如果你执意要去督察院，葫芦亲王回来后，你可有什么法子向他解释？”

　　　　西门映雪心里有些震惊，他很早就听夜寒蝉说起过光，夜寒蝉说南唐的光和北明的夜一样，就是一个隐藏着的组织。

　　　　现在听承天皇帝说起，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

　　　　他对于光是个什么玩意儿并不感兴趣，他也相信葫芦亲王那边应该没什么问题。

　　　　毕竟他只是需要借助一些督察院的力量来查一些他感兴趣的事情，当然这些事情并非他向皇帝所说的，只是为了查明李鸿志究竟死于何人之手这种问题。

　　　　这个问题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所以他说道：“葫芦亲王那里，等他回来了我去向他解释，其实，我真的就是有些好奇，好奇李鸿志究竟是被谁杀的。皇上您也知道我在上京，在皇城没有丝毫力量，以我一己之力，实在很难查到些什么。这才需要一个身份，一个能指挥得动督察院里的一些人的身份。”

　　　　承天皇帝没有再叩击桌子，他嘴角微微翘起，就像是自嘲，又像是嘲笑。

　　　　他叹息了一声说道：“说来，你自然以为是朕命人去刺杀的李鸿志，自然是以为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如果朕真的想李鸿志死，他那天跪在朕的面前时，他就死了。何必多此一举，反倒引起你的怀疑来。”

　　　　承天皇帝说的就是西门映雪在稷下学宫杀李天逸的那天，李鸿志在这里跪了三个时辰的事。

　　　　西门映雪眼睛微微眯了眯，忽然觉得这雾越来越浓。

　　　　圣道之战是承天皇帝一手安排的，那一战的结局他肯定早就知道。

　　　　自己在稷下学宫杀李天逸，他肯定也知道。

　　　　他知道空岛九剑出了南山，就在上京，他一定也能猜到自己会对李鸿志出手。

　　　　他也肯定知道李鸿志知道一些秘密，如果他不愿意李鸿志将那些秘密透露出来，他确实可以在自己未入皇城之前，就杀了李鸿志。

　　　　“我……是有些怀疑，但怀疑并非肯定。所以我希望去督察院，能够找到一些什么，来证明您和李鸿志的死无关。”

　　　　“这很重要吗？”

　　　　承天皇帝站了起来，他背负着双手很是威严的站了起来。

　　　　“朕，从不在意这些事情，朕做过的事情从未否认，就像你两次遇袭之事。如果换着他人敢于质疑朕，朕早就一刀将他斩了。你是芊芊的未婚夫，你两次差点死在朕的手里，所以你质疑朕，有理。但就算是李鸿志之死和我有关，那又怎样？”

　　　　“当然，就如同朕在昙宫和你说的一样，面对任何人，或者事，要用质疑的眼光去看待。唯有揭开迷雾，才可见真实。你既然愿意去揭开迷雾，朕甚喜，那么，你就去督察院当院长吧。督察院已经没有院长很多年，朕很想看看你在督察院里，究竟能不能够折腾出一道明媚春光来。”

　　　　西门映雪和芊芊与承天皇帝告别，芊芊看起来有些心事，西门映雪忽然笑道：“我的小芊芊，你就不用担心什么，过些日子，你和张道陵回空岛。我，就暂时留在督察院里，看看能不能将那院子里的霉味儿洗干净了。”
第148章　小院长大人
　　　　西门映雪穿着漆黑院服，院服的下摆和袖口上各有一道暗红的线。

　　　　院服微微有些偏大，西门映雪上任督察院院长之职太急了一些，根本来不及量身定做院长服，只能取出一件不知道放了多少年的院长服穿上。

　　　　果然有一股霉味儿，西门映雪有些不舒服，皱了皱眉头。

　　　　他就站在太和殿的最后面，看着高坐在上面的承天皇帝，和站在前面的文武大臣，忽然间有些恍惚。

　　　　这便是居庙堂之高？

　　　　他并没有忧天下的觉悟，只是觉得似乎就像做梦似的。

　　　　这上面的文武百官他一个都不认识，也没打算去认识，所以早朝前面对无数双看向自己的眼光，他如老僧入定般岿然不动。

　　　　朝堂上已经极少有人能认出这一身漆黑带红的院服代表着什么了，但张太傅和左相顾大人知道。

　　　　他们只看了一眼西门映雪，便收回了震惊的眼光，肃立在最前面，心里却在想着皇上为何会将这个少年放到如此高的一个位置上？就算他是芊芊公主的未婚夫，但毕竟是个少年，那个位置岂是那么容易坐的！

　　　　“议事之前，朕有些话先说说。督察院在上官红叶的带领下，虽然没犯什么错误，却也没有取得什么进步。督察院的职责很特殊，也很重要，朕觉得当有人来领导督察院，这人当有开拓之精神，当有斩棘之能力，当有一往无前之勇气与毅力。朕细细思量，决意任命西门映雪为督察院院长，统领督察院，望各部予以配合。诸位大臣，可以异议？”

　　　　皇上这句话来得太突兀，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就算是已经有所猜测的张太傅和顾左相，都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承天皇帝。

　　　　而群臣却顿时哗然，这便是异议。

　　　　西门映雪在上京已经很出名了，他这次再回上京，在圣道灭了柴将军所领的万名御林重骑，这以前是个秘密，但那圣道上无数的尸体和完全染红的圣道却早已传遍了上京，虽然没有哪一个大臣敢在皇上面前明言，但大家心里却知道那是怎么回事。

　　　　他在稷下学宫一刀将李天逸劈入了坠星湖，他去了一趟皇城，第二日便有皇上连下的三道圣旨。

　　　　他去了太师府，李鸿志就死在了太师府。

　　　　他去了一趟御书房，接着就是今儿个皇上的突然任命。

　　　　他并未入空岛，他只是芊芊公主的未婚夫，他本来还是皇上要杀的人，他究竟是做了什么令皇上改变了主意，成了那些鬼中最大的一只鬼？

　　　　于是，有无数猜疑的，惊惧的，惶恐的，漠然的眼光投射在了西门映雪身上。

　　　　这个本来很俊美的少年穿上那一身漆黑的带着暗红的院服，似乎正在散发出一股霉味儿，一股血腥味儿，似乎看上去有些狰狞。

　　　　于是，大家不知觉的挪动了一下位置，距离西门映雪微微远了一些。

　　　　督察院是一个百官禁忌的地方，那地方的权力太过特殊，那地方这么多年来不知道将多少官员拉落马下，不知道多少官员被关在那黑屋子里，折磨至死。

　　　　偏偏那地方和那地方的人却不受百官监管，完全独立在各部衙门之外。

　　　　督察院里有个老鬼，那老鬼叫上官红叶。

　　　　现在皇上却又要给督察院安排一个小鬼，这个小鬼当然不是真的小鬼，这个小鬼只是年纪比较小，却比上官红叶那个老鬼还要大。

　　　　以这个小鬼的阴狠手段，以后岂不是大家都要战战兢兢地过日子了？

　　　　于是，哗然之后有些嘈杂的太和殿上有个声音传来：“臣请皇上收回成命，督察院位高权重，而且职能特殊。西门映雪年纪尚幼，并无任何经验，更无半分朝堂为官之履历，岂能掌一院之权柄？就算皇上打算栽培西门映雪，也当从小吏做起，然后根据其能力再决定是否加以提升。臣以为，西门映雪担任一院之长，不妥！”

　　　　西门映雪睁开了眼睛，他瞧了瞧出列的那名官员，那是个老头，他当然不认识。

　　　　于是他伸出手去拍了拍他前面一位官员然后说道：“哥们儿，那老头是谁？”

　　　　他问得比较小声，偏偏这时候朝堂上寂静无声，所以，便显得有些大声。

　　　　前面一位官员也并没有注意，他微微偏着头说道：“他就是吏部尚书柳大人。”

　　　　这官员也并没有回头，却忽然发现朝堂上的异样，更有几道眼光向他看了过来，他豁然一惊，才发现刚才拍他肩膀的就是西门映雪。

　　　　这官员一怔，忽然出列道：“臣，附议！”

　　　　西门映雪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这人这么快就表了态，这督察院，看来确实有些黑啊。

　　　　“还有谁附议的？一并站出来。”

　　　　这话不是承天皇帝说的，而是站在最后面的西门映雪说的，说的很平静，显得很强大。

　　　　朝堂上又一次安静，却是因为皇上还没有发话，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居然就如此沉不住气的跳出来了。

　　　　就这急躁的性子如何能担任督察院的院长？

　　　　大家都等着皇上发话，却没有料到皇上根本就没有再发话的意思。

　　　　于是，这次安静，就显得有些久。

　　　　“识时务者为俊杰，当然，你已经是个就快死的老头子了，自然不在乎什么俊杰。你自己看看，除了一个二愣子跳出来说附议，别的大臣们有附议吗？他们都没有，所以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皇上更是慧眼识珠，破格提拔我为督察院院长。我虽年少，却如初升之太阳，当为我南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小子西门映雪，再此感谢皇上厚爱，感谢诸位同僚鼎力支持，以后，当与诸位为我南唐之繁荣昌盛而尽我微薄之力，望共勉之！”

　　　　……

　　　　上官红叶在有些空旷的院子里来回走了很久，薛小鱼低着头，心里想着如果一直看着上官大人，肯定已经晃得眼花了。

　　　　现在还未退朝，但那道圣旨已经到了督察院，就放在院子中的那张桌子上。

　　　　西门映雪要来督察院当院长，督察院已经千年没有再任命院长了，皇上这又是唱的哪一出戏呢？

　　　　葫芦亲王还未回京，虽然从前面的迹象看来，西门映雪和葫芦亲王关系似乎也很密切，但谁知道呢？

　　　　此前督察院要同时对皇上和葫芦亲王负责，现在居然又多了一个院长，而这个院长大人才十六七岁，这……实在有些荒谬。

　　　　薛小鱼在心里暗自想着，觉得皇上在这件事情上做的有失偏颇，上官大人担任督御吏已经四百年了，却突然来了个毛都没长齐的少年，还骑在了上官大人的头上。

　　　　上官红叶似乎走得有些累了，他回到桌子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薛小鱼赶紧递过去了一杯热茶。

　　　　“你可能觉得我一直在走来走去应该是心中有些焦虑，或者说不满，不平衡。我告诉你，你想错了。”

　　　　上官红叶捧着热乎乎的漆黑茶杯浅饮了一口，又说道：“我是在检讨自己的工作，因为我做错了最少两件事情，但其中一件事情，似乎已经来不及补救了。”

　　　　薛小鱼心里一震，细细想过上官大人这些日子所做的事情，有些事情他并不明白大人的意图，但他知道上官大人所做的事情，都不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他想不出上官红叶究竟做错了哪两件事情，却也没敢吭声去问。

　　　　“你马上安排人调查城北那处荒芜的院子，越详细越好。另外，通知下院里的院吏们，准备迎接西门小院长大人的到来。”

　　　　薛小鱼一听，顿时明白了上官大人的意思。

　　　　李鸿志遇刺身亡督察院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只不过这事儿背后的水很深，上官大人没有去调查的意思，也没有去调查的必要。

　　　　李鸿志就是一枚弃子，能够安排圣阶去刺杀李鸿志的人很少，督察院并不想将这人给翻出来，打断骨头连着筋啊，真翻出来了，面对的事情就更麻烦了。

　　　　但现在上官大人决意要启动对这件事情的调查，这便是要向小院长大人表态了。

　　　　以上官大人在督察院的资历，何须向一个毛头小子表态？

　　　　“我告诉你，收起你那些小心思，小院长大人，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虽然小院长大人的风评一向不怎么好，但我们这发霉的小院子本身就没有一句好的风评。所以，小院长大人来领导督察院，倒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薛小鱼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他毕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