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箱丝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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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箱丝绸-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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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愈昨儿个得了一美人,吴侬软语身段风流,共度春宵赴巫山,心情十分愉悦,此时竟然也能玩笑似的打趣老丞相,说丞相该去问状元郎是否愿意。近水楼台的翰林院中书大人周易居适时走出来,酸溜溜的附和圣上英明,然后公然和老丞相叫起板,上赶着抢着要收人做徒弟,两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公然在难得轻松的朝堂氛围里唇枪舌剑,众人乐的看热闹。
  
  顾恽站在榜眼和探花郎中间,觉得有些尴尬,若不是这里得谨言慎行,他的手早就摸到了鼻子上,然后顺势往上捂住眼。看着那两老头子追古溯今唾沫纷飞,他心里一边毫无诚意的谢二老抬爱,一边毫不尊老的将两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一个蒸笼出锅的包子,仗着某些天时地利的机缘发的比别的大那么一些,就成了众人争抢的香饽饽,殊不知里头的馅料,不也是一个味道么,这么众目睽睽的争抢,让别的包子怎么看……
  
  别的包子是这么看的!
  
  榜眼杜煦,柳州人士,家境殷实,是他在会试之后认识的,杜煦生了一张见人就笑的娃娃脸,性子活泼爱开玩笑,整天笑呵呵的,十分随和易处,比起打小认识的许季陵,他更愿意和这新结识的杜兄呆在一块。倒也不是说许季陵为人不好,正相反,许季陵对他极好,就是他这人心气高傲,难以接受别人才能超越他,明里看不出,背地里暗自憋着一股狠劲,蓄势待发等着反败为胜。
  
  顾恽这两只浓墨重彩的招子没白长,识人的眼色不错,实际上和他预料的也差不多,杜煦这人,很有点大智如愚的风范,计较的少,心境自然开阔,他兀自挂着天生的笑脸,二老夺徒的戏码看得不亦乐乎,心里还替好友高兴,二老随便挑一个,都是梦寐以求的名师,有了二人其一当引路人,顾兄往后的仕途,必然越走越宽阔,甚好甚好。
  
  反观许季陵,虽然也是一脸笑意,可有心人细看,就能发现他不自觉握紧的双手和脸上偶尔闪过的阴郁,不过百官们忙着看戏站队,谁也没心思顾及他。
  
  大伙都很忙,在场唯一的有心闲人,就是顶着父亲巨大荫庇的闲职傻王爷赵子衿,许季陵嘴角再次露出一个讽笑的时候,赵子衿怪异的盯了他一眼,眉头微拧,又在许季陵动作前,无声收回目光,自然的转到顾恽身上,一脸傻像的盯着人看。
  
  弟子之争最后以技高一筹的文丞相生出,才思敏捷的周大人即刻转变策略,变着法子从数量上做文章,一下收了两,将杜煦会许季陵纳入麾下。皇上金口一开,三人连忙跪下各拜各师,得了个皆大欢喜。
  
  赵愈脸上闪过一丝疲倦,善于察言观色的内务总管立刻会心的一幺嗓子:“还有哪位大人有事起奏?”
  
  朝官的阵列里无人出列,瑞生公公正要高呼一声退朝,就见前头的怀南小王爷慢悠悠的迈出一步,低垂着眉目更加慢悠悠的说:“启—禀圣—上,微臣—有事启—奏。”
  
  听话的人若是性子急躁些,当下就能暴跳如雷,这傻子王爷说话的速度,真是考验人耐心,老牛拉车也不过如此,不过他虽说得慢,倒是没什么差错,众人心下了然,想必老王爷私下里,教授叮嘱过无数回了。不过这小王爷有事启奏,未免叫人心生好奇,便都洗耳恭听等他有何言谈。
  
  赵愈也有些惊讶,他一直试图将赵子衿当木桩子看,陡然这木桩子生出纸条来,他也是十万分的猜不透,便道:“子衿,你有…何事要奏?”
  
  赵子衿抬头看了一眼赵愈,又扭头去看顾恽,一触到那人,便像丢了魂,目光怎么也移不开了,他就这么盯着顾恽,嘴里磕磕巴巴的说:“微—臣,也想—去翰林院,求皇——上恩—准。”
  
  顾恽被他没头没脑的一通死盯看的浑身发毛不由觉得这人有些神叨,还有街头晕厥前他看着自己的复杂眼神,叫他心里有些害怕,本能的就觉得这人危险,是自己惹不起的人,顾恽打定主意以后见着这人绕道走,他这样引人注目,再盯着自己,自个不也曝露
  
  而众位大臣则再次被震了个五雷轰顶,翰林院里都是才高八斗的大学士,你一个……瞎凑什么热闹,不过这种话,打死他们也是不敢说出口的。不过幸好,这小傻子没胆肥无知到去摸圣上的逆鳞,说他要去兵部,那圣上才放下的戒心,不得重提起来?
  
  赵愈记着他老叔父的哀求,又想给人宽容厚德的印象,便决定无论赵子衿在朝堂有什么异于常人的举动,都不管他,只要他不是太过分。他见这赵子衿像是个色胚似的盯着他的新科状元,不由奇道:“子衿,你为何要去翰林院?你和朕的状元郎,可是之前就认识?”
  
  赵子衿似乎是知道自己说话慢,生生从顾恽身上偏过头,看着皇上点了下头,一如既往的慢调子:“回圣上,认—识,我…微臣和哥…状元郎……”
  
  一句普普通通的话,被他说的跋山涉水般艰难险阻,听着都叫人觉得腮帮子酸。顾恽替他累得慌,虽然不知道这人是什么身份,但见他朝位便知尊贵,上前一步走,答道:“启禀圣上,让草民来说如何?”
  
  皇上大概也听得不耐烦,立刻便应了。
  
  赵子衿见他解围,感激涕零的对他龇牙一笑,白牙一闪,掏心掏肺也不过如此,顾恽被晃得眼前一花,只觉生平所见之人,还少有这结巴这么俊俏的,当下敛神答道:“回圣上,草民和这位大人有一面之缘,前几日在街头幸得这位大人一臂之力,才使得草民没有五体投地有辱斯文,只是当时走的急,还没来得及谢过这位大人。”
  
  他心思玲珑,见众人看赵子衿的眼神和他说话处事的态度,就知道他怕是有些与众不同,也就不揭人短,将自己还没来得及道谢赵子衿就一头栽倒的事实经过略去,只说自己如何。
  
  赵愈笑着颔首,尔后又道:“子衿,可朕仍然不知,你放着高官厚禄不选,为何偏偏就要往翰林院里钻?”
  
  赵子衿腼腆的笑了下,顾恽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赵子衿抬起头,襟怀坦荡的直视皇上:“微—臣喜—欢顾…恽,要…和他…一起—玩。”
  
  满朝文武倒吸一口凉气,你看我我看你,个个像是受惊了山鸡,有顽固不化的老古板,双眼大瞪满脸惊讶愤懑,抬腿就要迈出来扑通一声跪下地,然后高呼此事万万不可会遭天下人笑柄,被邻着的高官们眼疾手快的拉住了,眼神示意:他一个傻子,你也跟着发傻不成,简直贻笑大方,他要…玩,随他去。
  
  顾恽只觉后背心自尾椎窜起一股寒气,嗖的一下扎进心里,冻得他在春暖花开时节一个大激灵,浑身剧烈的颤了一下,饶是他这人舌灿莲花,此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恰当,只能软了双膝跪下去,嘴上说着皇上明察,草民和这位大人真的只有一面之缘,以防有心人污蔑他这状元名不副实,心里将这个不算认识的赵子衿涮了个体无完肤,暗道,这位爷,顾恽谢您抬爱,高攀不起,您打转请回,成么。
  
  得了这么一个别出心裁的答案,赵愈也不能免俗的僵了会面皮,不过他心机深沉,很快便恢复常色,真如寻常人家的堂兄弟一般叮嘱半晌,总归是应了。
  
  赵子衿乐滋滋的谢了恩,这次到出乎寻常的利索,生怕皇上反悔了似的,一步子就跨回队里去了,之后无人启奏,这便退朝,众人拜送皇上离去,这次赵子衿没有标新立异,除了跪的慢一些,别人都念完了他才孤零零的拖着半句“万岁”刻板的悠忽,没出什么大过错,皇上无奈的笑笑,起身离去了。
  
  众大臣念及怀南王的面子,纷纷琢磨着以后是不是要诵念的慢一些,好配合起这尊惹不起的大神,免得上个朝弄得跟市集的叫卖似的,长一声短一声,简直…有辱斯文。
  
  众人退出金銮殿后,顾恽三人朝着殿外走,预备在阶梯上头等候二位老师从这里走过,道个别,把谦逊的礼数做全。
  
  顾恽一路走,身后跟着条无比扎眼的大尾巴,那白发男人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们,眼巴巴的望着顾恽。
  
  那人走在顾恽正后方,顾恽没看见他,可走在他右手边的许季陵斜向后扫见那人目光痴迷,养尊处优的公子哥还不太善于脸上一套心里一套,心头不悦,脸色登时不那么好看了;而左手边的杜煦也看见了,笑吟吟的捅了捅顾恽,眉飞色舞的往后瞟,八卦兮兮咬耳朵:“顾恽,知道身后这人是谁么…啧,你知道才怪,还是让本公子大发慈悲的告诉你罢,这人,就是大名鼎鼎的怀南王府小王爷赵……”
  
  杜煦这人哪里都好,就是爱穷得瑟,不显摆家世不炫耀才学,就爱显摆别人不知道的市井传说或大户家的小道丑闻,整个一长舌妇,每次他顶着一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正经嘴脸,眼睛刷的一亮,无休无止就是一两个时辰的慷慨陈词,蜜蜂似的嗡嗡不停,连带两个时辰不沾水,八卦功力之深,让人叹为观止之外,还恨不得以头抢地。
  
  这不,杜公子双目熠熠生辉,像极了正午当空光芒四射的小太阳,顾恽心道大事不好,只想着怎么堵住这话唠的嘴,顺着他的话头脱口就是:“赵子衿。” 
  
  下一瞬,身后近处响起一声颇为欢快的应答:“嗯,我—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章 死缠烂打

  对于自己能如此顺口的说出赵子衿的名字,顾恽自己都有些想发愣,对于人名,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过耳不忘了?他正兀自发呆,身后猛然响起应答,顾恽莫名就有些做贼心虚,可青天可鉴,他分明身正无比。一转身,眼帘印上一张无限放大的笑脸,虽然俊美无韬,可顾恽毫无防备之下,差点没一把将赵子衿掀出去。
  
  眼前一张放大的人脸,凑得近,左眼角那点细小的黑痣都一清二楚,更觉这人面容俊朗眉目如画,一双眼睛黑如点漆,里头盛满了他看不透的情绪,唯有掩不住的真切笑意。恰逢一阵细风拂过,一缕长发从身后滑出来,直直吹到自己脸上,银色如雪,微痒,不是赵子矜,又是谁!
  
  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靠近的,明明许季陵之前那一眼时,他还不近不远的辍在五步之外,眨眼功夫,就悄无声息的贴了上来。
  
  顾恽是独子,打懂事起,顾远修便教导他万事亲力亲为,他开慧早,又有些不为人知的孤僻清高,独来独往惯了,极少和人离得这样近。他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一步,还没站稳,眼底印上一角绛红官袍下摆,赵子衿竟又贴了上来。
  
  这次顾恽没有再退,因为赵子矜得寸进尺,不仅人跟上来了,还伸出手一把拽住了他左手。
  
  他动作太快,顾恽才看见他抬手,还没琢磨透意图,手上就传来一股凉意,紧接着手指一紧,就已被牢牢拽住。顾恽下意识挣了挣,那人扣的不算死紧,却如蛛丝般沾衣牢固,顾恽没能得逞。
  
  两个不算热络甚至算不上相识的男人,在严肃沉寂的太和殿外手拉手,即刻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不少朝官打不远处走过,以脖子为轴将头扭了个小半周天,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无不透露出浓浓的疑惑,这,像是一面之缘的交情么——
  
  顾恽莫名其妙被抓,又稀里糊涂被围观,幸亏他脸皮够深厚,不至于耳赤面红,还能保持着斯文皮相。方才在朝堂见着皇上和百官们对赵子衿出格行为的默许和无视,他大概也能猜出来,这人约莫有什么人尽皆知的隐疾,又因某些一言难尽的原因不得不站在这里,想来也是个身不由己的可怜人。
  
  至于赵子衿为什么这么执着的跟着自己,还亲眼有加,顾恽翻了个白眼,十分没有诚意的想道,要么是自己亲爹求神拜佛奏效,终于使得祖坟冒青烟,使得自己仕途开始之前遇着达官贵人,啧,还是个王爷;要么就是自己前世欠了他十万八千两真金白银赖账不还,今生讨账来了。
  
  顾恽这人看着和气,其实脾气真不算好,耐心也欠点火候,极不耐与人交往周旋,好像和人说几句寒暄客套话,是让他上天摘星星月亮,一不顺心,就窝在屋里将眉头堆成小山丘,比他忧国忧民的爹看着还累。他母亲陈氏时常点着他额头说,怕是上辈子将美德都耗光了,这辈子投胎,生来就是个歪瓜裂枣破罐子,他还顺杆爬着怕马屁,说母亲明鉴,知子莫若母。不过好在他装模作样的功夫精湛无比,人前一副人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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