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箱丝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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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箱丝绸- 第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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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顾恽惊鸿似的从空中滑过。
  
  杜煦呆在当场,盯着院门处,眼睛不知看到了什么而瞪得大大的,满脸都是惊讶,又像是惊喜。
  
  他脑子有些打结,思虑极慢,回想着刚刚看到那一瞬,极力分析着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就在赵子衿说完话,抄起顾恽腾空的瞬间,他看见顾恽的尾指端动了动,动作微小,可因为自己一直盯着他,所以才没错过。
  
  他脑子里全是一句话:他刚才动了,那就说明他没死,他没死,他没死……
  
  赵子衿身影消失在院门之后,杜煦才猛然回过神似的蹦起来,想要大叫一声,嗓子眼里咕噜作响,却越急越说不出话来,只能狂跺两下脚,将手对着天空挥的如同疾风里的野草。可赵子衿早就没了人影,杜煦恼羞成怒,撒腿就朝着韩牧之的方向撵。
  
  赵秉本来想追,步伐都踩起来才看见杜煦的表情,像是发现了什么,看着想说话又说不出来,急的暴躁无比,居然抬脚就跑。不知为何,赵秉就觉得杜煦的发现很重要,念及此,他完好的单腿在地上一点,整个人如贴地而起的燕子一般掠起,瞬间就追上了杜煦,手臂一勾,就将人掐着腰提了起来,一个纵气猛然拔高,在院墙上瞪了一脚,前行的趋势愈发快速。
  
  杜煦突然腾空,被吓一跳,脱口就是一句骂:“嗬~~作死,是谁……”他眼珠子突然一转,发现自己能正常说话了,登时也管不得余惊未息,扭头摇着赵秉的胳膊就道:“快,快——老顾他动了,他手指蜷了一下,我看见了,快追,让他回来……”
  
  赵秉一听,脸色立刻一喜,抬头看着前方风驰电掣往前飞掠的人影,灌注内力高声喝道:“子衿,子安他没死,杜煦看见他动了手指,你快回来!”
  
  赵子衿急速前窜的身形陡然来了个急刹车,容梓这么一遭,那话听着动听,他却不想再信了,可入耳后,他下意识的低头去看顾恽的脸,谁料目光一触上去,就再也移不开了。
  
  顾恽依旧没有睁开眼睛,可他紧闭的左眼尾角,不知什么时候流出了一行泪,因颈部无力的后仰着,而沿着眼尾淌进了鬓角,看起来像是唱罢浮生的戏中人,登台前描眉画眼,还未抹开的浓墨胭脂。
  
  赵子衿悲痛欲绝之下,之所以还能看到分明,是因为那行泪痕,不是透明的水色,而是妖异夺目的色彩,心头血似的,艳红而刺眼。
  
  死人,是不会流泪的……
  
  赵子衿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排山倒海的委屈和庆幸,在失而复得之后,强势的将他击倒,他紧绷的情绪放松下来,力气却一点一点流失。
  
  顾恽死而复生,赵子衿觉得欣喜如狂,他将这人搂的很紧,几乎嵌入了身体,合二为一,永不分离。
  
  他想大笑两声或是假惺惺的嗔骂两句,你这个反复折腾的大骗子,我再也不相信你一个字了……可之前太过浓烈的情绪将他心神消耗殆尽,如今面对这绝处逢生的大喜,尽管他心里高兴的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可他完全笑不出来。
  
  他盯着顾恽,目光时而温柔似水,时而发狠责怪,眼中浸透吉光似的一层琉璃粼光,透亮的水色之下,幽深的黑色翻涌,心底的感触,全印在了眼里。
  
  他满脸还是未干的泪水,一副痛失所爱的模样,嘴上却迫不及待的发誓道:“阿恽,在我有生之年,这是你最后一次自作主张,”说完这句,他顿了顿,还是没忍住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声音就开始发虚:“阿恽,我累了,等我醒了,你也醒来好吗……”
  
  子衿!小心——老顾!啊——
  
  有人在不远处惊叫,赵子衿笑了笑,将顾恽护在怀里,身体慢慢的歪倒,从屋檐边上……
                      
作者有话要说:  补一更,虽然可能不是菇凉们想看的o(╯□╰)o,等人醒了,第一部(可能是orz……)就完结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昏迷不醒

  
  洛城外的水势退了下去,骄阳当空照几日,泥浆覆盖的地表上满是纵横交错的皲裂,露出下头泡涨的尸骨一角,零碎支离,一如世上万千失去亲人的寻常百姓家。
  
  幽国的将士虽然抵死反抗,却无奈大势已去,幽国皇上幽明鉴生死不明,大军损失惨重,前线不乏誓于吾国共存亡的忠义将领,而为之出生入死抛头颅洒热血的家国,却在这危急存亡的关头将他们弃如敝屣。
  
  十一月中,幽国内地传来消息,丞相何中云趁机起势,谋朝篡位,自封荣庆,改年号为敏埕。仍在奋战的大将军冯楚听闻消息,虎目含泪当场在城下遥言相告,命余下士兵降于西原,而后引刀自刎,血染疆场,幽国剩军悲恸不已,最终在副将刘文治的率领下,投靠了祈王赵秉。
  
  赵秉敬佩冯楚忠信大义,举军脱帽,为这位将军哀悼三日,在面朝西北的山坡上,马革裹尸埋了起尸骨,郑重其事的鞠了三躬,投降的幽国将士见此,不禁潸然泪下。
  
  不知是谁先唱起了悲壮的塞外曲,而后和声越来越大,哽咽的、嘶哑的、悲伤的、低沉的男声汇聚一处,在满目苍夷尸横遍野的旷野上,久久回荡。
  
  少年十五二十时,步行夺得胡马骑;射杀山中白额虎,肯数邺下黄须儿。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誓令疏勒出飞泉,不似颍川空使酒。
  贺兰山下阵如云,羽檄交驰日夕闻;试拂铁衣如血色,聊持宝剑动星文。
  愿得燕弓射天将,耻令越甲鸣吾兵;莫嫌旧日云中守,犹堪一战取功勋。
  
  至此,战争将近收尾,可造成的伤痛和损失,数年内挥之不去、弥补不来。
  
  赵秉留在边境处理余下事物,杜煦留下给他打下手。
  
  顾恽活了下来,却一直不见转醒,赵子衿整日不言不语,愈发冷淡,情绪却一直很平静。军中的大夫擅于外伤,却查不明他不醒的原因,南隅也没诊断出什么来。
  
  没过几日,赵子衿弄来辆马车,将顾恽放进去,带着韩牧之和容梓,取道东北,十来日之后,回了平沙怀南王府。
  
  平沙依旧安宁繁华,洛城外的尸骨未寒和这里喧闹的茶余饭后,极致的仿佛两个世界。
  
  已近深秋,枝头的落叶渐转青黄,被风一勾,便参差不齐的悠悠落地,被仍旧毒辣的烈日焦上一日,踩上去簌簌作响,碎成末似的零星。唯有四季常青的树木,还能在此时翠色盎然,与其他泛黄仍混青的树叶泾渭分明。
  
  韩牧之拽着缰绳将马停在王府院外的时候,已是黄昏光景,残阳在西边的天幕上铺开,半边都是彤彤的橘红,他还没来得及打量眼前这座贵胄府邸,就被高出院墙外那颗树木引去了目光。
  
  那是一颗多年的樟木,枝干粗细和女子细腰相当,枝繁叶茂长势良好,想是主人家精心培栽过。深碧的圆滑叶片上头一层厚厚的天然蜡质,被橘红的余晖一描,镀上一层剔透的流光,某些角度上,还能看见泛出的彩色光晕。樟木在静谧的黄昏里迎风而立,透着一股岁月静好又朴实无华的美感。
  
  门口的守卫看着那辆马车停在门口,驾车的少年跳下去,将帘子掀开,不由心道好大的派头。紧接着里头钻出一个人来,胳膊上还抱着一个,右边的守门愣了一会,才认出那个短毛的白发怪人,是自家小王爷,霎时大喜过望,撒腿就往门内跑,大喊着叫道:“管家,小小,小王爷回来啦——”
  
  剩下那个则是几步奔下台阶,本就细长的眼皮更是笑得只剩一条缝,迎上来,见自家王爷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可给人的感觉却大不一样了。
  
  他也不敢肆无忌惮的盯着主子看,便垂下目光,正待说两句恭迎的话,却看清了王爷抱着那人的面孔,正是几条街开外的顾大人,只见他面色灰白气息孱弱,有进气没出气的模样,不由就有些心惊,心道怎的弄成这幅模样回来了,嘴上却笑意满满道:“王爷回来啦,老王爷一直盼着您哪。”
  
  赵子衿抱着人下车,一句话都不想说,抬脚就往门口走。容梓从车里钻出来,也是一副大难不死的虚弱模样,韩牧之心疼不已,背着车辕将人背起来,跟在赵子衿后头撵。
  
  熟料赵子衿突然转身,对着韩牧之道:“牧之,马车里的竹节筒,帮我拿进来。”
  
  韩牧之有些懵,容梓却瞬间就反应过来,记起那玩意儿是他赶到知府衙门的时候,赵子衿寸步不离背上身上的大竹节,里头封着什么东西。他心思灵慧,只是稍微转了转脑子,就隐约猜出那应该是顾恽的药,笑着道声好,晃了晃腿,韩牧之便背着人折回了马车。
  
  赵子衿刚到门口,就见第一道院门口迅雷不及掩耳的窜出一条人影来,细瘦的身子炮弹一样向他弹过来,伴着惊天动地的埋怨:“王爷,你可算回来了,顾大人……”
  
  最后一个“呢”字戛然而止,那小厮飞窜的身形前冲着,见鬼似的瞪着门口,眼睛睁得大大的,一时受惊的忘了踏步,腿脚一扭,直接五体投地扑在了地上,语无伦次道:“王爷,大人他、他这是…怎么了?”
  
  赵子衿已经很久没见过赵全了,这小个子好像长高了些,嗓音有些发沉,不似之前那般清脆,轮廓也开始现出男人的英气来,一双圆眼却依旧清澈见底,透着天真和机灵,十分讨人喜欢,此刻望过来的目光,欣喜中暗含讶异担忧,赵子衿难免有些心酸。
  
  顾恽昏迷的日子里,赵子衿不想和人说话,便一个劲儿的回忆往事,想多了,心里酸甜苦涩,记着顾恽的好,更恨他的歹,憋屈难受的忍不住了,就只能背地里发狠,等他醒了,要怎么剜掉他一身的弯弯绕绕的狐狸心思,□成乖巧听话的小兔子,教他不敢再背着自己暗自算计,将小命给搭进去。
  
  偶尔,他也会想起身边的人,诸如双亲,诸如赵全,想的多了才发现这些年,对这些人,良多亏欠,便想着以后,要对他们上心些。
  
  赵子衿挤出一个很浅的笑脸,边走边道:“他睡着了。”
  
  赵全心里咯噔一响,怎么看这架势,都不像是睡着的样子,不过还不待他追问,就有几人健步如飞的左右绕过他,朝着赵子衿迎上去,前头那个大步流星的是老王爷,后头那个大腹便便的是福全管家,最后那个敷衍小跑的,是大夫刘叔。
  
  老王爷赵引恢复的不错,除了头发花白更甚,人倒是精神十足,此刻见了自己亲儿子,更是心情大悦,步子奔的就差飞起来,一丝威严也不见,此刻他就是个老父亲,一样的天下父母心。
  
  儿子是他手把手拉着长大的,赵引甚至不用费眼力去看,光凭直觉就能感受出赵子衿是悲是喜,他一见他臂弯里横抱的顾恽,就知道那人情况必然很糟,可他儿子还没发疯,就又说明这人并没死,只是他的宝贝儿子,束手无策了。
  
  赵引走上去,看着赵子衿苍白消瘦了许多的脸,慈爱的笑笑,像小时候那样伸手去摸他的头,只是这次,他必须扬起手臂,才能完成这个动作。他开口说话,声音是父亲那种稳靠如山的踏实:“儿子,回来就好,来,进屋再说。”
  
  一股酸涩冲上鼻梁,赵子衿心里有动容和愧疚,可他眼里没有泪光,他嗯了一声,语气少见轻快,对着他爹身后笑容满面眼巴巴盯着自己的二老点点头,而后对着管家道:“福伯,劳烦带牧之和小梓下去安顿休息。”  
  
  赵子衿抱着回了自己的卧房,老王爷和刘叔跟进去,赵全则小跑着去了刘叔的院子,将四方沉重的药箱子搬了过来。
  
  刘叔给顾恽把脉,一连换了多个地方,手腕、心口、颈侧、脑门,脸色越变越奇怪,而后又用银针扎穴位。良久,他放下银针,抬头看向赵子衿,疑道:“真是奇怪,他脉象孱弱,却也正常,血液里余毒未清,却无伤大雅,五脏六腑受损严重,这阵子也被你调理的差不多了,可为什么还是一直不醒,老头子也不知道。但是我能肯定的告诉你,他不醒,不是因为中毒或是内伤,可能是其他一些比较玄乎的东西也说不定,比如被鬼附身啊、勾去了一魂两魄啊等等,要我说,请法师来做场法事如何?”
  
  老头眼角扫到老王爷别有深意的眼神,登时气得胡子乱翘,怒目而向道:“你那是什么眼神!!我不也是为了你儿子好么,不识好歹!”
  
  老王爷呵呵一笑,目光再自己儿子和顾恽之间来回扫,有些不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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