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凉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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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凉夏-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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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厢房内传来小儿嘹亮的哭声,遣退下门前几个婢女,刘易推门而入。
  “宏儿又在哭闹?”刘易脱下戎装,生怕再惊动小儿,蹑手蹑脚来到李婉身旁悄声询问。
  “是豫儿。”李婉搂着襁褓里的孩子,温和地摇晃着,轻轻地将脸颊蹭了蹭豫儿的小脸,待孩子安静后,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
  “豫儿平日不闹,今儿个却哭了一天,他可比我们的亲宏儿更担心夫君的安危。”李婉怜爱地望着豫儿,嫣然一笑中蕴藏了对这个可怜爱子的无限怜悯。

  外人都道一月前刘大将军喜得一对双生子,殊不知,豫儿乃是曹府被抄那日夜晚刘易暗中从屠刀下救出的曹禺之子。往后,他将被冠上刘姓,虽不甚如意,但好歹为曹家留下最后一条血脉。

  “可见我儿刘豫自小便聪慧。”刘易微笑,接上李婉的话茬儿。

  “夫君,这外面的局势算也平定,那你……”少去小儿的琐事,李婉继而想到皇朝即将面临的外侵战事,凉朝痛失两位良将后,夫君身为战将免不了又将踏上战场,不觉烦苦上心。
  “宁王似乎另有打算,”刘易从李婉焦虑的面上不难猜出她心中所想,“今日宁王虽然已经入主东宫执掌皇权,但内乱并非就此平息,难免有些地方还需我铜武将士助援,近日里不会远战。”

  刘易并不愿对妻子多说政事,李婉安心后搂着两个孩子歇下了。披上皮袄,刘易走出厢房来到另一侧书房的案台前,一手点亮油灯,一手拉起从肩膀滑落的皮衣,他的眼睛在严冬夜里闪烁着,脸上布满疲倦。

  抗秦一事宁王已将其交于擎武将军朱放,原本以为失了曹禺的抗夏之战总是要落到自己头上,却不想宁王对此事只字未提,只派了原先李荀的心腹赵毅,带着不足一万的将士北上增援。如今大凉改朝换代,这李政已无立足之地,加之先前与夏国之战屡屡败北,大凉土地一月内又缩减至方城境内,怎宁王还如此笃定、镇静。

  伸手触及盘中的果子,这些定是李婉命下人准备的,她知道自己有静夜在案台前沉思的习惯,常会留下点心或是水果供他果腹。盘中的贡果显然已经熟透了,其中一个,果肉裂开着,艳红的核开始若隐若现的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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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宁王执政后,后凉境内的第一场大雪并没能抵挡住夏国来势汹涌的激战。

  “快上!”夏军汉子一声宏亮的叫喊,激起蠢动的人流蜂拥似的又聚集,朝身着凉服的军兵涌了过去,双方举起手中的铁矛奋力戳进对方的身体,盔甲间碰撞发出的声响甚至盖过了叫嚣伴随着怒吼,近身肉搏的缠战,汉子们都咬着牙硬生生妄图撕烂敌人的血肉。

  “老子今天要砸破他方城的城门!”齐卡洛抡起大刀砍下前方凉国军兵的头颅,温热的血飞溅在齐卡洛脸上,一瞬间就结成红色的冰雪。口中呼出的白气一起一伏,他撒开腿向前奔跑,踩过脚下正在挣扎苦痛呻吟的残躯。
  “头儿最近可特别勇猛。”亚克心想,脚下也卖力地飞奔,不时有人在身旁前后相窜,倒下的既有自己人更多的是令夏人痛恶的凉人。

  前方狂奔的齐卡洛突地顿住,亚克方看到一身金戎的人背立而站,左手持盾,另一手正从一名夏朝将领胸膛内拔出淌血的长矛。
  “李政!”杀红了眼的齐卡洛怒吼着冲过去,被唤之人这才转身面向二人,正是那不知被齐卡洛咒骂过无数次的李政。

  亚克尚未回神之际,又有凉兵从身后窜出,亚克拔刀相向,两人很快扭斗在一起。亚克只觉肩头一麻,鲜血便从衣襟缝里钻了出来,这天寒地冻的,反而使得伤口并不觉疼痛,他趁对方尚在得意之时,挥刀劈向其颈项,“咕咚”一声颈上的头颅犹如一个毛球滚落在雪地上,拖出一道红痕。

  方要抬脚,亚克感到突然有重物压上自己脚踝,他下意识的跳开。回身一望,一张染血的脸正横躺在脚旁,胸口被戳了好几道口子,血液澎湃地涌了一地,不就是与齐卡洛缠斗的李政。
  

  此刻站立在眼前的齐卡洛却像泄了气得球,迅速地瘪下去,灭了所有的噪音,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喘着粗气。

  “哈……哈哈……哈哈哈……”突然齐卡洛又大笑起来。

  亚克耳畔是夏军将士们的欢呼,鼙鼓敲得激昂,鼓浪一阵高过一阵。齐卡洛这几声悲苍的笑如同一把黑色的火,等不到冰雪融化,已将这场冬雪烧尽。



  风在战场上呼啸,忽高忽低,如泣如诉,赫连重驾驭战马遥望前方的战局。与料想得有些不同,凉军并未因李政的战亡潮水般散乱,后方军兵由周康指挥下迅速集拢,另有部分本是零散的队伍也立即跟上。“冲啊!”斗争似乎正在开始,喊杀声连绵不断冲过夏军刚打开的防线。

  收起颇有诧异的神情,赫连重转念一想,恐是凉军不为李政掌权,怕已有更厉害的对手在夏军悄不知情的情况下,幕后策划这场战局。这运筹帷幄的敌将又是何人?

  赫连重思索间,右军首领阿布鲁靠了过来,向赫连重打着手势,有意领兵突破前方周康的抗战,赫连重有些犹豫,使了个眼色示意各方暂时收兵。阿布鲁唾了口唾沫星子,神情很是不甘,但望向城门口越聚越多的凉兵,那股压倒似的气势,不少夏兵歪着脖子从马上滚了下来,一时间这战场好像一锅水煮馄饨,人头不断浮上沉下,成了场耗时耗力的拉锯战。阿布鲁又向主帅比了个“成”的动作,夏军在寒鸦万点的黄昏下先势收兵。


  空中不时传来鸦噪,黑色不祥物张开羽翼,掠过枯树转眼间消失在橙红夕阳下,开始了一夜贪婪的觅食。

  “赫连大将军,看来这后凉又派出了不知哪位智将,要再与我们一战啊,”布拉衣策马向赫连重聚了过去,布拉衣虽年已不惑但对战事极其敏锐,回程这会儿功夫稍微分析了今日战况,很容易发现凉军此次布局断不可能是那庸庸之辈的周康所为。

  赫连重不答,布拉衣只得停下不说话。方城沿伏牛山环山而立,远山低凹处便是那方城城门,此时红日正沉,只照的山边通红一片。

  “那又怎么样?再厉害不也就是个人吗!下次再战,本将定不会让他们好过!”阿布鲁就着壶嘴喝了口水,又来了精神,有了底气声音便响了不少。

  众将闻言附和点头称是,趁夕下落日,众人往西北营地而去。



  赫连重坐在营帐内,借着灯光审视手中一把普通的匕首,很仔细,仿佛长匕首中藏匿着什么长眠的灵魂,赫连重急欲将它唤醒。
  今日一战打得混乱,战场上的混乱一望即知,可赫连重心中的混乱恐怕只有自己才能品味。没有人知道一场战役会死多少人,更没人知道死的都是些什么人,本是毫无牵挂的他从不在乎这些。离开南阳山的那天,面露微笑的男人背起包裹牵着小达,走出他视线向着对方营地消失的那刻,可能就是从那刻起,让赫连重第一次没有由来得对打仗产生了恐惧。

  “你要上哪儿?”赫连重对正整理行装的男人发问。
  “当兵。打仗。”
  “留下来!”已经是个逃兵,何必再凑热闹,很不客气地,赫连重挡下男人提行囊的手。
  “匹夫有责。”
  “现在这种局势,你这是去送死!”
  “不是送死,”京阳的眼神很温和却也坚定,“你觉得这局面很糟,我不却觉得。”
  提起包裹,京阳回望他。
  “赫连重,好事也有它坏的一面,知道是什么吗?”牵住小达稚嫩的手,两人走向门外,“说明它已经到头了。”
  临走,突然京阳朝他笑了,“相对,坏事也有它好的一面,说明它也已经到头了……”


  赫连重信手在木桌上刻了个圆,烛台的阴影投射在圆里,随着烛焰的摇动,影子忽长忽短。他模糊记得在京阳的破屋内,也曾有京阳用匕首留下的圆。
  京阳喜欢教小达学问,孩子的足迹总是跟着阿爸印在小屋内外每个角落。小达很崇拜京阳,从他的眼睛里就能看出,“我阿爸有满肚子的学问。”他常这样夸京阳。
  一次,京阳在地上画了个圆,取了几个小石子放在里面:“这颗石子是朋友,那颗石子知识。中间最大的那颗石子是小达。”
  “那这个圆圈是什么?”小达抬头问。
  “猜一下。”
  “是南阳山吗?”孩子咬着手指窃窃回答。
  “算是吧。”京阳点点头,回头又扯了下赫连重的衣襟,“你猜是什么?”
  赫连重笑而不答,是人生。
  京阳见他不说,不再搭理他,取出中间最大的石头放在圈外,继续问小达:“现在又怎么样?”
  “小达出山了!”小达兴奋的回答。
  “是一个人出山。”京阳替他补充,“那又会怎么样?”
  小达愉悦的小脸一下子垮了,“会害怕。因为没有阿爸,很多事我做不了。”
  “那怎么办?”
  “问别人,学会更多的事。”这回小达很积极。
  “于是……”京阳又拿了几颗石子放在圈外,“瞧!小达多了朋友、又多了知识。”接着他在原来的圈外又画了个更大的圈,惹得小达小脸红红很是高兴。

  “阿爸也不比小达聪明,只是圈子比小达的要大些……”

  “一个人若始终在同一个圈里转,那永远就只有这些朋友这些见识。而跨出圈子,一定会害怕、会犯错,可能会痛苦的难以忍受,但相对又会得到很多。”这些话是在某个夜晚京阳同赫连重说的。

  如今回想起来,京阳离开南阳山的那天,便是走出了他人生的圆圈。

  风从微敞的门帘中扑进唤醒沉浸回忆中赫连重,回神时发现自己正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桌面上的圆,“希望我们别在战场上相见。”


  收回思绪,赫连重又招来诸将,商议数日后再战,由布拉衣带兵驻守阵地,其余将士由赫连重亲率向凉军出击。

  严冬的夜,不知为何星星格外少,没有繁星点缀的夜空,高悬的明月尤显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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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腊月凉夏两军在方城第七次交锋,冬雪开始融化,前几日的雪还是雄性,彰显着男子的霸气猛烈狂啸,如今用尽清寒抚平一切污秽的雪已是残年老妪,辗转、呻吟的泪水流淌在这一寸一厘的疆土上。

  铁蹄敲击大地的恸音湍急而至,溅起污浊的黑泥,战骑奔腾仰天长嘶,凉军的队伍直下冲进赫连重率领的中军。近望,凉军不足三万,骑兵列队稀松,方才密集的马蹄声,其真实只是笨重的武刚车与地面摩擦所发出的混淆视听的伎俩,轻易便可抓住裂隙。

  “出战!”赫连重喝道!
  战鼓如雷鸣,导战的旗帜挥向前方的凉军,北方的汉子们均为眼前的形势欣喜,顿时情绪高涨。众将拉紧缰绳,长刀挥动,急速朝敌方队伍扑去。

  突闻凉军内,鼓声扬起,急促有力的异样敲击一如掺进上古勇士们的英灵,仿若阵阵涟漪从凉军中心处环环散开,着实让人惊颤。凉军阵型火速变动,整齐划一,片刻工夫武钢车列成半弧,自环为营,凉军避于战车之后,数箭齐放,箭阵密似黑雨,戳入急奔而来的夏军胸膛。
  一时间呻吟、咒骂四起,武钢车外即刻成为屠场,中箭落于马下的士兵被铁蹄无情的碾碎胸骨、踏破头颅。

  赫连重急退数步,稳住身形,吃惊于局势的骤变,忙吼道:“三列锥形!盾护!”
  被打散的军兵再次调整阵型,形成三队立锥,谨慎逼近凉军左、中、右三角,顿时形势有所逆转,凉军逐渐抵挡不住夏军7万大军的攻势,箭势减弱,随着不少凉兵中羽,阵内开始躁动。

  正当夏军庆幸敌方松动之时,凉军鼙鼓再起,显出它的敏锐的张力,只见武钢车立即被推高,护住凉军身形的战垒瞬间又长出一头,夏军虽射术精湛,却难挑开这道防护,反被躲藏在车后的凉军射手得了便宜。

  “奶奶的!藏头藏尾算什么男人!有种出来和老子好好较量!”齐卡洛愤然垛着马背,这打法实在不合他性子,手中一箭放出擦着车沿再次落了下去,嘴里不免骂骂咧咧。

  天已混沌,风是粘滑,日头落在伏牛山顶,把层叠的连云染成一片猩红汪洋。
  凉军凭借坚实的武钢车为盾,打算拼个鱼死网破,一拨一拨倒下又一拨一拨拉上,眼见日落西山,双方仍相持不下。

  “赫连大将军,不好!!西北与东北方发现各有凉军侵入!”阿布鲁得信后,加紧马腹,奔至主帅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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