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如懿传(I、II、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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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如懿传(I、II、III)- 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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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懿听得“痘疫”二字,心下一阵紧缩,几乎是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海兰紧紧依在她身畔,勉强镇静道:“你都得了痘疫,还要见本宫和娴贵妃,是要让我们染上痘疫,好让你替慧贤皇贵妃报仇么?”

茉心眼中闪过一丝雪亮的恨意,摇头道:“奴婢知道,慧贤皇贵妃死不瞑目,最恨的人是谁。慧贤皇贵妃临死前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还是死死盯着奴婢,奴婢知道,她是要奴婢不要放过那个佛口蛇心得人!”

如懿凝视她片刻,摇头道:“你都这样了,还想着这些做什么?”

茉心呵呵笑着,干枯的唇微微张阖:“就是因为奴婢到了这个地步了,才终于有了办法。”她笑起来露出森森的白牙,“慧贤皇贵妃死前,奴婢就被指了一个侍卫嫁了,为的就是还能留在宫里好寻个机会。可奴婢身份低微,一点办法都没有。如今她连嫡子都生下来,这一生真是顺心遂意啊!可奴婢一直得得慧贤皇贵妃死前有多恨,奴婢答应过皇贵妃,一定会替她报仇雪恨。”

海兰不以为意地摇头,静静拨弄着手腕上的红玉髓琢花连理镯,如玉髓莹红通透如石榴籽一般,衬出她一双柔荑如凝脂皓玉:“长春宫禁卫森严,你进不去的。”她抬起头来,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茉心,“你要本宫帮你?”

茉心点头道:“奴婢既然得了痘疫,法子反而多了。奴婢知道,娘娘和慧贤皇贵妃一样恨她。”

海兰盈然一笑:“你倒真是明白本宫的心思。”

如懿略想了想,背过身去,只留下华服高鬓的身影:“这件事,本宫不做。”海兰忙跟过去,语不传六耳,“姐姐,你忘了她是怎么害你的么?姐姐到如今都没有子息,就是她一手造成的。姐姐若怕脏了手,我来做便是。”

如懿的心忽然一颤,像是猝不及防地被狠狠抽了一鞭,伤口裂开的疼痛上又洒满了雪白的新盐。她握住海兰的手:“我做和你做有什么区别,咱们都别脏了这个手。”

海兰急切道:“姐姐是从冷宫里捞回一条命的人,不能有妇人之仁。”

如懿定定颔首:“不是妇人之仁。你和我都知道,她的这个儿子天生孱弱,活得艰难。再者,说句不怕报应的话,从前没有永琪,下什么手做什么事都没有后顾之忧。但如今……”她摇头,“不是为了别人,只为永琪。我从前不懂,只为恨着一个人,便什么事都肯做。如今我和你都算是人母,这件事,不必做了。”

海兰犹不死心:“姐姐……”

如懿摆一摆手,转身向茉心,决然道:“抱歉,本宫与愉妃都帮不了你。”她见茉心遽然变色,越加宁和道:“本宫知道自己无用,所以有心无力。”

如懿说罢,旋身便挽着海兰的手出来。她殷殷道:“咱们走吧。回去好好儿拿药水洗洗,免得染上痘疫。”

海兰犹不死心,低低道:“姐姐,咱们真的不做?”

如懿沉声道:“若在从前,我绝无二话。戳她的软肋,我心里痛快。可如今……”

海兰的声音有些尖锐:“不只是为了永琪,姐姐也担心地位和尊荣受损,也怕皇上知道吧?从前咱们输得彻底,什么都不怕,如今得到愈多,瞻前顾后也多了。”海兰微微黯然,“姐姐,我真怕有一日,我们的顾虑太多,便只会束手无能了。”

第十五章甜白

二人静静地站着,风声被两旁耸立的深墙挤得虎虎乱窜,发出呜呜咽咽的鸣声。如懿恻然转首,但见嬿婉携了侍女澜翠缓缓走来,大约是从养心殿出来。

嬿婉见了她们,忙福了福身,剪水双瞳清凌凌的,泛出由衷的欢喜殷切之情:“娴贵妃娘娘万福,愉妃娘娘万福。”

海兰见有人来,便欠身道:“姐姐,快到年下了,宫里事多,我先回去了。”

如懿端正容色,微微颔首。嬿婉走到如懿身前,楚楚的脸庞越加蕴满了自谦的神色:“大冷天的,娴贵妃娘娘怎么立在这儿,仔细着了风寒。”

如懿的客气中带着疏离:“有劳魏常在挂心,本宫正要回去。”说罢,她便径自要离开。嬿婉侧了侧身,却并无让她过去的意思,只道:“娴贵妃娘娘还是那么讨厌嫔妾么?”

如懿淡薄一笑:“常在这话,本宫却不懂了。”

嬿婉挥手示意澜翠走远,道:“娘娘一直以为嫔妾是攀龙附凤不念旧情之人,所以屡屡冷淡嫔妾,却不知嫔妾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苦衷?”如懿拂了拂被风吹乱的鬓发,她扬起的唇角勾勒出不屑的弧线,长街猎猎的冷风冷不丁地掀起她玉色长袍,配着纽子上系的青碧流苏金累丝缀明珠香囊,越发如云后淡薄的日光,渺渺不可亲近,“你如何一步一步走来,本宫都是亲眼看着的,又何来苦衷二字?”

嬿婉银红色的袍角被风拂起,像一只想飞却飞不高的蝴蝶,颤动着翅膀:“嫔妾听说娴贵妃娘娘出身乌拉那拉氏家族,这个家族,既是荣耀,也是阴霾。想来娘娘当年在冷宫受苦的时候,一定不会忘却自己的家人,所以才奋发而起。嫔妾也是如此,像嫔妾这种出身,所受的种种白眼辛苦,娘娘这样的尊贵之人如何能够体会。但嫔妾不忘家族之心,与娘娘却是一样的。”

如懿默然叹息:“但是你终究辜负了一颗真心。”

嬿婉自嘲地笑笑:“像我们这种人,进了宫中之后,自身的荣耀便与家族的荣耀结为一体,一荣俱荣,一辱俱辱。尤其是嫔妾,既然父母族人不能为嫔妾带来任何荣耀,嫔妾就一定要让自己过得舒心适意。真心这样私己的东西,不能割舍也是要割舍的了。”

如懿紧了紧披风,漠然以对:“你自己选择的路,自己高兴就好。听说皇上打算封你为贵人了,恭喜!”

嬿婉欠了欠身:“但愿以后娘娘不要再鄙夷嫔妾就好。这句恭喜,嫔妾感激不尽。”

如懿径自离开,澜翠走进嬿婉,低声道:“小主何必要理会娴贵妃对您的态度,咱们与她也不想干。”

嬿婉轻笑,明媚的眼睛如同天上细细地月牙儿:“怎么不相干?皇后虽然生下了七阿哥,但身子坏了许多,很多时候都不能侍寝。而娴贵妃有协理六宫之权,我自然得格外小心些。”她看澜翠一眼,“对了,我让你去看看舒嫔一直用的是什么坐胎药,你看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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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些舒嫔的坐胎药出来,马上送去太医院,请太医照样子配出一个来给小主服用。”

嬿婉颔首道:“快去!我到现在都没有身孕,哪怕皇上晋封,也不过是个小小贵人,何年何月才能熬到主位?宫里的坐胎药那么多,人人都在喝,只有舒嫔的是皇上亲自赏的,一定特别好!”

澜翠犹豫道:“可舒嫔每次侍寝之后都喝,一直都没怀孕啊。”

嬿婉有些不屑:“那是她福薄。叶赫那拉氏的族人本就不多,没福气延续下去也是有的。”她迟疑片刻,“不过你还是让人看看,是不是上好的坐胎药。”

澜翠答应着去了,嬿婉抚了抚平坦的肚子,饱含希望地长舒了口气。

三日后黄昏时分,李玉来传召如懿前往养心殿一起用晚膳。如懿更衣过后,换上烟霭紫的如意云纹锦袍,清雅的颜色,袖口不过是略深一色的折枝辛夷花纹样,搭着金丝薄烟翠绿缎狐皮坎肩,越发衬得容色多了一分温柔娇艳。

她扶着惢心的手下了软轿,才走到阶下,见云彻穿着养心殿最末等的侍卫服色,两颊冻得通红,一动不动守卫着。

在经过他时,如懿悄然低声:“辛苦。”

云彻微微一笑,甘之如饴:“微臣在御前做了这么久的侍卫,奈何出身寒微,只能如此,辜负娘娘期望了。”

如懿眼中有温情浮漾:“丈夫之志,用十年去实现也不算晚。忍得一时,才能一飞冲天。知道本宫为何一定要调你到御前么?”

“御前机会多,不必其他地方。”

如懿微笑,目光清和:“这只是其一。常常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如何走到另一个男人跟前去,才能真正让你断了念头,磨砺心志。她无情,你更无情,才能无所畏惧。”

云彻懂得:“多些。雪后路滑,娘娘小心足下。”

如懿裹紧身上的孔雀纹大红羽缎披风,缓步入殿。暖桌上已经布好了热气腾腾的金丝菊炖野鸡锅子,如懿闻得香气,先笑道:“好香。”

皇帝起身拉住她手,一脸的亲密无间:“今儿晚膳都是你爱吃的菜,这芝麻青鱼脯制得极好,朕让他们试着做了十来次,只有这一次做出来的一点腥味也没有。菠菜和豆腐制成的金镶白玉版十分清甜,入口即融。尤其这道醉虾,融了虾子本身的鲜嫩,配上醇酒调味的甘芳,所以朕急急催促你来。”

如懿两靥盈盈,眉目澹澹含情:“今儿又不是什么大日子,好好儿的怎么备下了那么多臣妾爱吃的菜?且都是冬日难得的。”

因着从外头进来,她双手冰冷,皇帝捧着她手,轻轻呵气道:“外面可冷吧。今儿是腊月二十三,也算小年。朕想着快到年下了,你协理后宫忙碌了这些天,也给你松泛松泛,”他亦有几分自得,“如今天下富足,库仓串铜钱的草绳都烂了。你喜欢的东西即便难得,朕若想要取来,也不算难事。”

如懿心口暖洋洋的,握着皇帝的手,道:“那臣妾能谢皇上的,就是把这桌菜都吃了。”

如是,帝妃二人相对而坐,也不让人服侍,便自自在在动起筷子来。

皇帝看她贪吃了几口醉虾,甚是喜欢的样子,便高兴道:“虽然贪吃也慢些,到底里头是有酒的。咦?你怎么没喝几口酒就红了?”

如懿笑着摸了摸脸:“新描的眼妆,皇上喜欢么?”她且说且笑,如玉双颊上透出几许红晕,似初露的晚霞弥散,眉眼旁都化为淡淡的芙蓉浅红,更显得明眸灿若星子,顾盼蕴漾。

皇帝伸手轻轻抚摸:“如懿,朕希望你一直这样高兴。”

心跳得有点快,混着红罗轻炭暖融融的气息,将殿中沉水香的气息烘暖出来,徐缓地在空气里面迷漫着。如懿低下头,莞尔一笑,轻轻挠着他的手心,似小鱼轻啄。这般温存,直到有添酒的小太监步入,才稍稍中止。

李玉随后进来道:“皇上,上回您说要在年前晋封魏常在为贵人,叫内务府拟了封号来看,内务府已经拟了三个送来,想请皇上过目。”

皇帝微一颔首,李玉一拍手,内务府的小太监捧着一个红纹木盘子恭谨入内,上面放着洒金纸,分别写着三个大字:令、恪、睦。

皇帝扫了一眼,随口道:“后两个都俗。令,令,美好为令,这个字前人也未用过,便是这个令字吧。”

“令贵人?《诗经》中说‘如圭如璋,令闻令望’,是赞美如玉般美好之人。”如懿轻声念过,笑盈盈

觑着皇帝,“皇上似乎很喜欢她。”

皇帝静了须臾,眼底的笑意愈来愈浓,几乎笑得眸如弯月,含了几分促狭道:“如懿,你是吃醋么?”

如懿面上微微一红,转首不去看皇帝,故意有些怨怼:“皇上是取笑臣妾么?”

皇帝侧身靠近她,咬着她的耳垂低低道:“‘如圭如璋,令闻令望’的下一句便是‘凤凰于飞,翙翙其羽’,乃指两情恩爱,共效于飞之乐。你是觉得朕过于宠爱魏氏了么?”

如懿嘟了一嘟嘴,面色愈红,极力自持道:“臣妾没有这样想,是皇上最爱多心,胡思乱想。”

“好吧,那便是朕胡思乱想。但即便是胡思乱想,也不会是魏氏,而是你。”皇帝捉过她白皙如凝脂的手背轻轻一吻,笑着道:“嬿婉有几分像年轻时的你,但青春虽好,却还失了一段成熟风韵,或许年长些会更好。”

听他娓娓说起那样情长的语句,不是不曾有一分心旌动摇,牵起往日的少年恩爱。然而如懿听完,轻轻啐了一口,便一笑置之:“皇上觉得合心意,那就嘱咐内务府去办吧。”她侧首吩咐侍奉皇帝的毓瑚,“把那甜白釉玉壶春香炉挪远些,里头点了龙涎香,香气太重影响进食。”

毓瑚忙答应着做。二人正说着闲话,只听闻外头细细尖尖的太监的嗓音轻巧道:“皇上,魏常在求见。”

太监的声音一贯尖细如丝,若非听惯,必然觉得扎耳。如懿抿嘴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魏常在来得好巧。”

皇帝的眼笑得如弯起的新月牙,闪烁着明亮的璀璨,吩咐道:“唤她进来,正好也在用膳,人多热闹些。”

外头厚厚的明黄重锦团福帘一扬,一个清婉女子莲步姗姗而入,彼时地上铺了厚厚的素红色销金绒毯,她的脚步极轻盈,落在地上寂然无声,牵动碧蓝闪银明霞缎长裙扬起浮波似的涟漪,连着洁白耳垂下挂着的二寸长的金坠子和鬓际的浮花银镀金嵌碧玺珠翠簪上垂落的寸许珍珠流苏微微轻颤,如点点光溢。因着年轻,连用的珠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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