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如懿传(I、II、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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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如懿传(I、II、III)- 第1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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嬿婉支着明亮的额头,低眉避过春蝉惊惧的面容,引袖掩去于这短短一瞬间掉下来的清亮泪珠:“他当然是个好人,可以依托终身的人。可春蝉,本宫和你不一样。本宫也曾经是好人家的格格,却入宫做了奴才,还是不甚体面的奴才。本宫再不想吃那些苦了,一辈子都不想再被人欺负。本宫没有办法,所以只能找这个好人,也只能去欺负一个过得不如本宫的好人!”

春蝉甚少见她这般感伤而无助,她吓得一个激灵,全然清醒过来,跪下道:“小主,您别这么说……你是有福气的……”

“春蝉,你放心,只要你好好跟着本宫,本宫不会让你只是一个卑贱的奴才。一定不会!”嬿婉静静说完,面上的颓废哀色旋即逝去,她咬着唇狠狠道,“没别人可以帮本宫,那就算了!”她死死按住自己的小腹,含着暴戾的口吻,森冷道,“既然我得不到一个孩子来固宠,那么……”她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恢复了如常的冷静,看了春蝉一眼,“那炉香原来那么没用,去倒掉吧。”

云彻走了好一段路,寻到庑房里换回自己的衣裳,又一气灌了许多茶水,才渐渐恢复清明的神志。同住在庑房的侍卫们都睡熟了,浊重的呼吸混着闷热的空气叫人生出无线腻烦。他透着气,慢慢摸着墙根走到外头。甬道里半温半凉的空气让他心生安全,他靠在墙边,由着汗水慢慢浸透了衣裳,缓缓地喘着气,以此来抵御方才暧昧而不堪的记忆。印象中嬿婉美好纯然的脸庞全然破碎,成了无数飞散的雪白碎片,取而代之的是她充满情欲的媚好的眼。他低下头,为此伤感而痛心不已。片刻,他听到响动,抬起头,却见如懿携着惢心并几个宫女从不远处走来。

他心头蓦然一松,起身守候在旁:“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如懿颇为诧异:“这个时辰,凌大人怎么在此?”

云彻有点窘迫,很快道:“侍卫巡夜,微臣怕她们惫懒,特意过来查看。夜深,娘娘怎么还在外行走?”

惢心笑道:“宫里请了喇嘛大法师在雨花阁诵经,小主刚去雨花阁祈福归来。”

云彻道:“娘娘虔诚,一定会心想事成。”

如懿示意众人退后几步,低声向他道:“凌大人身体不好?脸色怎么这样难看?”

云彻无奈苦笑:“娘娘,微臣只是见到自己不愿见到的改变。想不通旧时的人,旧时的事,怎会面目全非?”

如懿的笑容温暖而沉着:“是人都会变。比起十四岁初入潜邸时的我,如今的我可以说是面目全非。所以不要执念于你过去的所见所闻,能接受的变化便接受,不能接受便由他去。你所能控制的,只有你自己。”她说罢,扶过惢心的手,带着温静神色,缓步离开。

云彻一瞬间的恍惚,这个与嬿婉眉间有着积分相似的女子,这个正当韶华盛放的女子,有着不同于任何女子的沉稳笃定。或许这是她在深宫中失去的,亦是收获的。他望着她,保持着静默的姿态,目送她离开,却清晰地记得,自己在迷糊的一刻,清醒地想起她的脸。

那,才是对于他自己,最撼动心扉的变化。

皇帝的万寿节是八月十三。自过了七月十五中元节,来自密宗的大法师安吉波桑便领着一众弟子入紫禁城,暂住在雨花阁中修行祝祷,为皇室祈福,直到八月十五中秋节。

这是宫中难得的盛事。因为宝华殿主供释迦牟尼佛,而雨花阁则是藏传佛教的佛堂。藏传佛教盛行于川藏,又与和清朝皇室紧密连接的蒙古息息相关,所以宫中笃信藏传佛教之人众多。上至太后,下至宫人,无一不虔诚膜拜。

如懿统摄六宫,对此等大事自然不敢怠慢。一来孝贤皇后去世后,皇帝郁郁寡欢,少于嫔妃亲近。二则自乾隆十二年四川藏族大金川安抚司土司官莎罗奔公开叛乱,朝廷派兵镇压失败,皇帝一怒之下改用岳忠琪分两路进攻大金川,莎罗奔溃败乞降,顶佛经立誓不再叛乱,宫中祈福,也可求国家祥和。三则金玉妍所生的九阿哥身体孱弱。大约是怀着身孕时为孝贤皇后的丧礼操持劳碌,有许多不可避免的礼仪劳顿,所以九阿哥出生快一个月了,总是多病多痛,连哭声也比同龄的孩子微弱许多。整个人瘦瘦小小的,便似一只养不大的老鼠,一点响动都会惊起他不安的哭声。玉妍格外心疼幼子,日日召了太医贴身守护。她原本一心信奉李朝的檀君教,除了必需的例行公事,从不进供奉牟尼佛的宝华殿与供奉藏传教密宗的雨花阁,也不过问宫中一切从佛。如今她爱子心切,也不太顾得,除了每日早晨必将前一日亲手抄写的经文送来请大师诵读,也常常派贴身的是女宫婢前来跟着法师们诵经描画经幡。只是自己绝不进雨花阁敬香礼佛的。

如此,法师们便在雨花阁住了下来,每日日晨昏敬香,虔诚不已。

这一日如懿从雨花阁回来,手了安吉波桑大师所赠的一把藏香并一个青铜香炉,便吩咐菱枝点了起来。如懿问了三宝几句皇帝万寿节的准备,便也让他退下了。

菱枝点了一把放在窗台下,连连道:“好冲的气味,可比沉水香冲多了。”

如懿笑道:“藏香不仅是对上师三宝的供养,并且积聚无量无边的福智二资,对身体、气脉及心神多有裨益。也是安吉波桑大师有心,才赠了本宫一小把。”她转过头见殿中只有菱枝带着小宫女忙碌,便问:“惢心呢?方才没跟着本官去雨花阁,此刻人也不在宫里。”

菱枝抿嘴一笑:“惢心姐姐还能去哪里,估摸着到时辰该请平安脉了,亲自去请江太医了。”

如懿会心一笑,低头轻嗅那藏香,道:“这香味虽有些冲,但后劲清凉醒神,等下留出一份送与太后。”

菱枝正答应着,如懿侧首望向窗外,见江与彬惢心并肩穿过庭院,有风轻柔地卷起她们的衣衫,将袍角卷在一起,江与彬亦从容含笑,体贴地弯下腰,为惢心拂好裙角。

如懿看着他们,仿佛看见昔年的皇帝与自己,如此两情相依,彼此无猜疑。

二人很快进来,如懿笑着道:“再不许你们成婚,便真是我的不是了。”

惢心有些不好意思,转身站在江与彬身后去了。江与彬垂衣拱手,一揖到底:“多谢皇贵妃垂爱。”

如懿由着江与彬请过了平安脉,江与彬道:“娘娘一切安好。”

如懿抚了抚手腕,淡淡笑道:“安好便罢,能不能有子息,也在天意,非我一人主宰。”

江与彬道:“听说皇贵妃近日总在雨花阁祈福,与大法师颇为相熟,娘娘积福积德,一定会有福报的。”

如懿笑道:“说来也怪,我与波桑大师素未谋面,却一见如故。法师年未至四十,但佛学精通,总让人有清风佛面,豁然开朗之感。”

江与彬垂眸笑道:“密宗有通灵一说,想来大法师便是如此。”

如懿略略思忖,抚着塌边一把紫玉多宝如意,慢慢道:“其实你与惢心两情相悦已久,我很该早些把惢心指婚给你。一则是我的私心,身边除了惢心并没有另外可以信任的人。二则宫中多事之秋,也离不开惢心,便一直耽误了你们。本宫已经想好,今年还在孝贤皇后的丧期,明年三月过后,和敬公主出嫁,便把惢心指婚于你。希望你能好好待她。”

江与彬深色激动,跪下道:“有皇贵妃这句话,微臣便是再等上十年也是心甘情愿的。”

如懿笑道:“你等得住四年,惢心可等不住。本宫都已经在想,若你们生下孩子,一定要常常带来,在本宫身边做个半个义子,便算也享了天伦之乐。”

惢心含笑带泪,对着江与彬认真道:“我且告诉你,便是小主赐婚了,每日宫门下钥前,我都会来侍奉小主,天黑才回家。你可不许管我。”

如懿笑得撑不住:“瞧瞧,这还没有嫁人呢,便已经这样霸道了。叫人还以为翊坤宫出去的,都被本宫惯的这样坏性子呢。”

江与彬的笑意纵容而宠溺:“惢心说什么,微臣都听她的。”

如懿微微含笑,仿佛能从江与彬的宠溺与爱意里探知几分往日的时光。但,那终究是往日了。

是夜,如懿便如往常一般在暖各种沐浴梳洗。诵经祈福之后,便为皇帝万寿节的生辰之礼忙碌了很久。孝贤皇后新丧,皇帝的万寿节既不可过于热闹,也不能失了体面,更是要让嫔妃们崭露头角,安慰皇帝。如懿新摄六宫事,不能不格外用心操持。

如懿沐浴完毕,惢心伺候着用大幅丝绸为她包裹全身吸净水分,来保持身体的光滑柔嫩。孝贤皇后在时最爱惜物力,宫中除了启祥宫是特许,一例不许用丝绸沐浴裹体。然而孝贤皇后才过世,自金玉妍起便是大肆索用丝绸,那一阵绿筠与她亲切,便也不太过问,更喜与玉妍讨教容颜常驻的妙方,也开始享受起来。皇帝素来是喜好奢华,如懿有意松一松孝贤皇后在世时六宫节俭之状,便也默许了。由此宫中沐浴后便大量使用丝绸,再不吝惜。

银朱红纱帷垂地无声,如懿用一把水晶钗子挽起半松的云鬓,身上披着一身退红绛绡薄罗衫子,身影如琼枝玉树,掩映其下。身侧的碧水色琉璃缸里满蕴清水,大蓬的粉红雪白亮色晚莲开得如醉如仙。远远有菱歌声和着夜露清亮传来,想是嬿婉宫中,正陪着皇帝取乐。听闻嬿婉新出了主意,命人采来晚开的红莲,又于夜间捕来流萤点点,散于殿阁中,湘簟月华浮,萤傍藕花流,自是合了皇帝一贯雅好风流的心意。

惢心听着那银丝般萦萦不断的曲声,只是笑吟吟向如懿絮絮:“小主今夜披于身上的衫子真好看,红而不娇,像是内务府新制的颜色。”

如懿知她不愿自己听着旁人宫中承宠欢笑,便也有一句没一句地道:“半月前皇上读王建的《题所赁宅牡丹花》,其中一句便是‘粉光深紫腻,肉色退红娇’,只觉那‘退红’二字是极好的,只不知如今能不能制出来,便叫内务府一试。内务府绞尽脑汁只作出这一匹,颜色浓淡相宜,娇而不妖,果然是好的。”

那幽幽的一抹退红,是明婉娇嫩的华光潋滟,有晚来微凉的潮湿,是开到了辉煌极处的花朵,将退未退的一点红,娇媚而安静地开着。

惢心撇嘴笑道:“如今小主新摄六宫事,只弄个退红颜色也罢,便是天水碧那样难的料子,内务府怕也制的欢喜呢。生怕讨好不了小主。”

如懿斜睨她一眼,扑哧一笑,伸手戳了戳她笑得翘起的唇:“你这小妮子,越发爱胡说了。”

如懿任由惢心用轻绵的小扑子将敷身的香粉扑上裸露的肌肤。敷粉本事嫔妃宫女每日睡前必做的功课,日日用大量珍珠粉敷遍身体,来保持肌肤的柔软白滑,如一块上好的白玉,细腻通透。

如懿轻轻一嗅,道:“这敷体的香粉可换过了么?记得孝贤皇后在时,这些东西都是从简,不过是拿应季的茉莉、素馨与金银花花瓣拧的花汁掺在珍珠粉里,如今怎么好像换了气味。”

惢心一壁扑粉一壁道:“小主喜欢白色香花,所以多用茉莉、素馨、栀子花之类,其实若是肌肤好颜色,用玫瑰与桃花沐浴是最好不过的。不过奴婢这些日子去内务府领这些香粉,才发觉已经不太用这些旧东西了。说是皇上偶尔闻(……缺)小主用的香粉,是用上好的英粉和着益母草灰用牛乳调制的,又用茯苓、香白芷、杏仁、马珂。白梅肉和云母拿玉锤研磨细了,再兑上珍珠粉用的。这还不是只给咱们宫里的,但凡嫔位以上,都用这个。”

如懿出身名门,见惯了这些豪奢手段,然后听的惢心一一说来,也不觉暗暗咋舌:“孝贤皇后在时最节俭不过,连嫔妃们的衣衫首饰都有定例。如今人方走,大家便物极必反,穷奢极欲起来,也没个管束。只那马珂一例,便是深海里极不易得的海贝,几与珊瑚同价。”

惢心听得连连吐了舌头道:“听闻嘉贵妃还未出月子,便已经每日用桃花拧了汁子擦拭身体,还催命太医院炮制让身形回复少女柔嫩的香膏,用的什么苏合香、白胶香、冰片、珊瑚、白檀,那些稀奇古怪的名字,奴婢记也记不住,珍珠更是非南珠不用。只是皇帝宠她又生了阿哥,没有不允的。”

如懿听的连连蹙眉,片刻方轻笑:“世人总是爱做梦,希望重回少女体态,只是若失了少女身段,还配上一副少女心肠,那便是真真无知了。”

惢心道:“她哪里是无知,是太过自信。以为纯贵妃抱病,又失了大阿哥和三阿哥两个靠山。她便仗着自己生了三个皇子,又新封了贵妃协理六宫,便自以为的得了意了。”

细白的珍珠粉敷及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让本就雪白的肌理泛着更不真实的白色。如懿怅然道:“嘉贵妃自然得意。其实能像她一般急欲保养也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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