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睁开眼睛，看着他忘情的脸庞。
世界，倏然归于沉寂。
如同死一般的，沉寂……
最后的夜
他要在她的身体上染上自己的印记和气味。他一边疯狂地占有她，一边脑海里响起她赤身裸体躺在另一个男人怀里的情景。
于是，疯狂变得更加疯狂。
苏小陌并不很是能够说清楚这份感觉。
只是，她的意识中，却总也模模糊糊感受到有什么重要的事物正在流失。
从她的体内，悄然流走，不着痕迹。
这种感觉偶尔混沌偶尔清明。
真实存在，却又无法把握。
像一锅糊掉了的粥，没有了骨骼，瘫软而散乱，迷茫而令人慌张。
当单子宸狠狠地贯穿她身体的那一刹那，她用双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小腹。
唯独它。
唯独此时存在于她的肚子中的小生命，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够失去。
那是她和单子宸在一起的真实证明。
即便是以后分离，她也无法放弃属于他们的孩子。
它是支撑她能够继续以后的生活的仅有的一切力量源泉。
她又一次想起了很久以前，仿佛跟单子宸在一起的这些时日，她大多数时间都在回忆。
是潜意识里头明白了什么，所以心失去了动力，逐渐开始衰老了吗？
她想起曾经的自己多么渴望将全部交付于此时这个名叫单子宸的男子。
然而现在，他们最最亲密的结合，却都未曾有过令人温暖的记忆。
除了疼痛，一无所有。
她动了动手指，将两只手紧紧相扣，毫无缝隙地贴合在自己的腹部……
她能够感受到那股生命的力量。
带着卑微的凄凉……
****
她几乎不眨眼睛地看着躺在自己身边这个熟睡了的男子。
他的睫毛如此安静，没有颤抖的痕迹，是真的沉沉睡去，带着满足的表情。
想想伸出手，手指沿着他的鼻梁滑至他的嘴唇。
这双唇刚刚温柔地亲吻着她的身体。
这张嘴，同样温柔地喊着别的女人的名字。
她本来真的是想笑的。
可是，嘴角的弧度牵扯地太大，扯到了眼睛的神经，于是，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到枕头。
冰凉。
错的或许从来就是自己。错在期盼太多，错在不切实际，错在妄想了他能够喜欢上自己。
怎么可能呢？他连睡梦里，喊的都是苏小陌的名字啊。
我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可是，她没有后悔。一切都是自己甘愿，所以她谁也不责怪。她从来不愿意考虑太多想的太复杂，她忠实于自己当下的情绪和感觉，于是就没有遗憾。
方卓言的睡颜，安静地就像一个孩子。
她抹去眼角的泪水，不想让泪水迷糊了眼睛，贪婪地一遍遍看着他的样子。
卓言，这一刻，我可不可以任性地把你当成是自己的？
春天是个期待落空的季节。
我再好好地看看你，然后……
我就离开。
****
从睡梦中醒来，方卓言觉得周身异常乏力，头疼的厉害。这一夜的片段模模糊糊不清不楚，他甚至都无法回忆起太多的东西来。
确实，好像是在喝了酒之后，去找了谁。
去找了谁呢？
他单手支撑住床，从床上起身，揉着脑袋，终于睁开了双眼，望着这间熟悉的房间。
是想想的房间。
对了，那之后，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人就是想想。
“想想？”他的声音还带着一些清晨刚起来时候的沙哑。
然而房间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人从那扇关着的房门外头跑进来，为他端来一碗小米粥。
甚至是，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想想？”方卓言又喊了一遍，同时掀开被子从床上起身。
瞬间，他楞住了。
就好像是一枚重磅的炸弹在他的脑袋里头轰然炸裂，他觉得脑子嗡嗡作响，却在这一刻，不能也不敢思考了任何其他。
为什么他会赤裸着身子躺在这张床上。
模糊的回忆伴随着身体留下的欢爱的记忆如同汹涌的潮水向方卓言袭来。
他记起触碰到的女人柔软肌肤的触觉，仿佛还残留在指尖，唇角，和他身体的每一寸。
如同被剪辑的电影片段唰唰闪过。
他猛然痛苦地揪住了自己的头发。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自己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他慌乱地找到自己的衣服，匆忙穿上，跑到房门前猛力离开房门。
“想想！”他大声地叫着她的名字。
可是回答他的只有回声。
想想的屋子东西本来就不多，但在现在的方卓言眼里却比以往看到的任何一次都来的空荡。
厨房卫生间都没有她的身影。
脑袋昏昏沉沉，头痛欲裂。
他走回房间，每一步都如同踩在真空之上，那么没有实感，不切实际。
无神的目光望向那张凌乱的床，顿时他睁大了眼睛，床单上头，那一抹鲜艳如血的红刺痛了他的双眼。
方卓言不知道楞在原地究竟有多久，终于他抬起脚步，走进床边，颓然地坐到床上，一只手托住了自己的额头。
想想…我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很遗憾，孩子保不住了
两个月后。
医院急诊室亮起的红灯，红得触目惊心。如同苏小陌腿间流出的鲜血。
单子宸抬头呆呆的看着那盏始终没有熄灭下去的灯，到此时也还不敢相信刚才所发生的事。
苏小陌痛苦地揪住了身下雪白的床单。
她的脸庞，如同医院里头令人窒息的毫无生气毫无希望的白。
“医生，求求你，救我，救救孩子……”她一直重复着这几句话，小腹传来的痛楚让她几乎晕厥，然而，她知道，她不能丧失意识，她要清醒着，清醒着让医生帮着自己保住肚子里的孩子。
她不能够失去这个孩子，这是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失去了她，她便没有了继续存在的意义。
不能够，她怎么能够容许自己失去孩子！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欧阳明匆匆赶到医院。早上阿文打电话过去告诉罗斯，说少爷跟少奶奶都去了医院，具体到底怎么回事也说不清楚。
她脸上的焦急在看到单子宸平安无事地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很快消失。
舒了一口气，她这才望了眼急救室亮起的那盏红灯，缓缓地开口：“出什么事了？”
擅自撤一直低垂着脑袋，蹲在墙边。
听到欧阳明的声音，才慢慢抬头。
长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眸，望不清里头的情绪。
他的嘴角有些邋遢的胡茬。
面上的表情看来竟有些可怖。
“妈……”他的声音沙哑。
门忽然打开，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子从里头走了出来，摘下口罩，望了眼欧阳明，又望了眼蹲在地上的单子宸，无奈叹气。
“我们已经尽力了，可是很遗憾，孩子保不住了。”
“孩子？什么孩子？”欧阳明惊讶地看着他，根本就无法理解他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单子宸的表情在听到这句话，同样惊讶。只是那惊讶里头似乎还夹杂着某些说不清楚的情绪。
“子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今日早晨。
苏小陌如同往常一样，一个人从睡眠中醒来。
从两个月前的那一天开始，她跟单子宸，便已经分房而居了。
静静地过着只有自己的日子
有些事情，一开始便注定了结局。
只是当真相到来，却往往还是让人措手不及。
那日，当阿文打扫出一间客房，在里头铺上被褥，苏小陌只是笑了笑：“辛苦你了，以后我就住这儿吧。”
“可是……”
“没关系，反正哪儿都一样。”
她尚有自知之明。她绝对不会妄想单子宸不跟自己离婚是因为对自己仍存感情。
他只是要把自己禁锢在他的身边。
仅此而已。
苏小陌的怀孕反应很是厉害。她好几天都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了。看到桌上摆着的菜，不管荤的素的，都只是想吐。
“少奶奶，你这几天怎么了，是我做的菜不合胃口？”
“不是的阿文，我只是肠胃不好，所以没什么胃口。”
苏小陌有时候太过天真，她不知道这样的谎话根本说不了长久，终于一天，阿文能够看出来，单子宸也会看出来。
而且，她甚至没有想过，真把这个孩子生出来的话，又会有怎样的结果。
她不去想，没有想。
只一味地想要这个孩子好好地成长，自己能够与它一起，一天一天变得坚强。
她每天早晨独自起床，自己收拾房间，吃早餐。
她去书店买各种介绍怀孕妈妈要怎么做不能怎么做的书，她仔仔细细地看每一个字。
春日的气息渐浓，有无风而晴朗的午后，她坐下花园的小椅子上，喝一杯牛奶，晒晒太阳。
方卓言很久没有跟自己联系。
她也不去想到他。
她只是一个人，静静地过着只有自己的日子。
仿佛无牵无挂，仿佛波澜不惊。
直到某一天，单子宸回家后，带回一个性感而漂亮的女人。
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他的手放在女人纤细的腰部，女人低着头妩媚地笑。
隔着一扇玻璃门，单子宸在房内，苏小陌站在花园中。
她咬紧了嘴唇，直到咬出了血来。
这样心里的痛就会好受很多。
她一个多月不曾看到过他一眼。而现在再次看见，是他跟另一个女人一起出现在这所名义上是她和他的房子里。
子宸……？
她在心里叫着他的名字。
单子宸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说着，既然你可以跟别的男人在一起，那么我又为什么不能跟别的女人在一起？
“单总，这个人是……”身边的女人看到苏小陌有些吃惊。
“没什么，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单子宸的眼睛一直停留在苏小陌的身上。好像是在极力找寻着一种他内心极度期盼却又不敢承认的什么东西。
结果似乎让他感到失望。
他皱了皱眉头，但很快就恢复到之前淡漠的神情。
收紧了圈住女人腰的手，他低头在她的耳边轻语：“我们走吧。”
女人娇笑一声，再次看了苏小陌一眼之后，便跟着单子宸走向他的房间。
狠狠地咬住自己的嘴唇。
她甚至是连呼吸都忘记了。
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之中。苏小陌才猛然吸一口气。
空气中仿佛藏着无数把利刃尖刀，每一口呼吸，都是剧烈无比的疼痛。
这是否就是我们之间无法避免的最终结局呢，子宸？
她存在的意义已荡然无存
那日之后，时不时单子宸会带着不同的女人回家。他看到苏小陌的目光，没有愤怒，没有不满，没有不屑……
什么都没有，这才可怕。
苏小陌知道，她存在于这里的意义早就已经荡然无存，或者说，从一开始就不曾有过。
可是，或许，这就是单子宸要看到的事实。
他就是要一边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一边又与她保持法律上的婚姻关系。
就像他自己说的，他得不到的，也不会允许别人得到。
他就是要这样，亲手毁掉苏小陌的幸福。
是的，亲手毁掉。
或许，他成功了。
他一点点的，将苏小陌的心生生掏出一个洞来。
空白了一大块。
可是，还好，好在她有孩子。
很多个夜晚，苏小陌这样安慰自己。
即便有一天，要真正地离开单子宸，真正地离开这里，还好，她还有一个孩子。
这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宝贝。
“子宸？”
清晨，当苏小陌打开房门，看到单子宸的身影时候，有些吃惊。
这两个月来，她几乎没在早晨看到过他的身影。
他只是一个人，没有跟别的女人在一起。
或许是因为今天自己起的比较早吧，苏小陌心想。昨天晚上她一夜不曾睡好，身体难受的很。于是这日早晨便早早起床，想让阿文带着自己去趟医院。
她不能让自己的身体出现任何病痛，那样会影响到孩子。
单子宸看了她一眼，但这一眼让他揪心。
苏小陌的脸，苍白的如同一张纸。
他多久没有好好地看过她一眼了，哪怕是这样瞥一下？
只是，疼痛只是从胸口掠过，单子宸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痛。习惯到已经麻木。
他收回目光，没有理会苏小陌，径直朝着楼梯口走去。
“等等。”苏小陌出口喊住他，可是她明明用尽了全身力气，出口的声音却还是那样微不可闻。
她迈开脚步，拼命追赶上他的身影。
她真的很难受，仿佛能够预感到什么，但是，却又总是无法捉摸。
“子宸，我，我身体不舒服，你能不能……”
她抓住了他的袖口，说出口的话语虚弱而带着丝请求。
我不准你有事
单子宸蹲在墙边，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懊恼到绝望的痛苦。
早晨所发生的那一幕像洪水无情而残酷地冲击着他的记忆。
苏小陌拉住他的衣袖，语气透着请求，然而自己却连听一下她的话语都没有，而是那样无情地甩开了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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