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待梧桐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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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待梧桐栖- 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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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影笑着摇头道:“今晚我可是守在你这儿了,生怕不提神,哪敢睡呀?”

言至此,她方知日影来此并非心血来潮,而是有任务的。似是想起什么,她又道:“对了,当时你们是如何逃过君溟墨兄弟的?按理说来,你们当非其对手才是。”

油灯处火舌摇曳,忽而一爆,日影敛下眉睫,轻声道:“是氿泉,他放过了我们。”

“氿泉?”她问道,以日影的立场,不应叫得如此亲昵。

日影偏头向窗外看去,随风纷扬的雪桦叶,还如君氿泉那一天白胜冰雪的发丝。轻叹一声,日影说道:“我们兄妹本与渊、甘兰为一小组,我善远攻,哥哥善近身,渊善毒,甘兰善药,自小便一起操练,为的便是培养默契,方便长大后共同执行任务。在我十岁那年,老教主却硬将他捡到的两个孩子分入我们这一组,这两个年仅十岁的孩子已经能执行任务,然而似乎与成人格格不入,老教主出于无奈,只能将两人编入我们这一组,而这两人便是君溟墨、君氿泉。”稍一顿,日影又继续道:“渊与甘兰生性随和,而哥哥不喜言语,与这两兄弟虽谈不上交情,倒也相安无事。”

“接着说。”她说道,虽知夜晚不宜饮茶,但听着暗月这几位新秀少年时的故事,不禁也倒了一杯,与日影同饮。

日影回忆道:“君溟墨生性阴冷,不喜与人攀谈,而氿泉则不同,那时的氿泉与渊颇为相似,在组内则与我最为交好。”

想起白发少年那寒若冰霜的脸,她不禁咋舌道:“你是说君氿泉?那个冰块脸也会如渊一般,满面春风?”

听着她的描述,日影不禁扑哧一笑,说道:“是啊,那时的氿泉最喜微笑,虽然满头白发生得有些可怖,然其实心地不坏。只是后来……”日影的眼神倏地黯了,似是上灯节结束后的瀚海沉寂。

“后来如何?”她好奇问道,依稀听出了君氿泉与日影关系不一般。

“后来,在我十四岁那年,那一夜,我照常为教主送药,却见他喝得烂醉,他见着我,嘴里却喊着‘若水,若水’,而后便扑了上来。以我的功力,自是敌不过他,亦不敢多违。是以,那夜,那夜,他……我……”日影说着说着,便不说了,眼中隐约含泪,沉霖初次看见日影这般模样,心里也不禁一沉。

日影深吸了口气,稍稍压抑了心中伤悲,继续道:“我自觉已配不上氿泉,便与他断绝了来往,也不告诉他为何。初时他变得有些疯癫,而后便是沉默,那眼神仿佛……仿佛是深不见底的幽潭。不久后,教主便阴谋设计了老教主,虽则如今看来老教主未亡,然当时暗月可谓翻天覆地,氿泉也随老教主离去了,再见时,他已不复初时开朗,似是另一个人一般,冷得教人绝望。可他终究是顾念旧情,冒死为我们挡下了其兄君溟墨的一击,而我们伺机逃了。”

听罢日影的往事,她亦不禁叹息,道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却不想如是凄离。她又在心中将教主暗骂了一遍,暗月人、云家人、竺家人以及许多无辜者,皆是因其而毁了一生,甚至丧命。

日影又黯然道:“我也想过借教主造反之机出逃,然终是不能。教主身中多种剧毒,那晚之后我也染上了其中一种,七日之内必须服用解药,否则会暴毙。教主也借此威胁我,让我按照他的意思去杀人,而我呢?呵,还是太过懦弱,其实一死了之,人人安乐,我偏狠不下心去……这样的我,更无颜面去面对氿泉。”

她不禁咋舌,这简直是古代艾滋,旋即又安慰日影道:“莫说这些了,这并不是你的过错……”转而笑道:“其实我亦曾在隐村时见过他们两兄弟。那夜呀,我睡不着觉,起来独倚窗槅,竟见两名少年飞檐走壁,穿梭其间,其中一个素缟白发,另一个乌衣墨发,面色好生吓人,我便想定是黑白无常来寻人了。”

日影被她逗得扑哧一笑,一扫先前阴霾,接着道:“以前我也常说他与众不同,皆是着白衣,人家渊是翩翩佳公子,他是阴间白无常,他不知如何辩驳,只是干瞪着我。”

说起渊,她便不禁忆起三年桃树下的趣事,那时渊乔装成书生来探,而林宸封出了个对子给他,叫什么来着?似是“泉”字,而自己对了个“墨”字,渊解曰白对黑,水对土,精妙绝伦。她暗自一惊,这不恰是氿泉溟墨中两字拆开吗?如此便只余氿、溟二字了。

蓦然,她紧握住茶盏,心中暗想,这莫不是……多年前雨中凌晨时分,她与林宸封于九冥溪处见到的那副光景,那返照凌乱之象,不正是这字中之意吗?她不禁暗叹,到头来为她解谜指点迷津之人,竟是林宸封。

谜底已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她心中久久难以平复,如瀚海腾浪,直上九霄。油灯处一爆,将她一惊,怔然望去,惟有灯辉照面,为她苍白的脸颊平添几分润色。见无事,她又安心松下口气。

正此际,却听得园外有骚动,雪落如箭,劲风且衰,忽闻啪嗒一声,似是雪桦枝折,还被人踏于脚下。她心中大惊,不知何人来犯,竟能寻得此处,直捣暗月巢穴。

日影立时起身,欲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教主却先行推门而入,慎然道:“公主且先于此安坐,切莫出门,不必忧心,”又吩咐日影道:“日影,你好生护着公主,莫让贼人撸去。”

日影点头应诺。

不知是何人,竟能让教主肃然若此,她问道:“究竟来者为谁?”

教主拧眉道:“是影刺族。”

她不禁大惊,不知影刺族此来是针对她,还是针对囚室中人。

园内是时灯火煌煌,人声嘈杂,教主正欲出门迎敌,只听得一声巨响,门轰然碎开了,一人踏木而入,不是别人,正是她当日于影刺族长老身旁所见的中年男子,影刺族族长瓴释。

教主连忙将她护于身后,运气出掌,直指瓴释。影刺族族人生来便可足不着地,轻功更是一绝,瓴释闪身便躲过了教主这一击,反十指缭拨,幻化出几道气箭射向教主。

她看得怔然,这一招式与君溟墨所出无异,看来是影刺族独门秘术。或许影刺族人人备有一本秘术习法,囚室中人便将这本习法传给其子,君溟墨与君氿泉在老教主指导下习之,方练就一身不同寻常的武艺。

只听啪啦一声,茶壶被真气炸开,她的思绪方猛然收回眼前。教主武艺当是不在瓴释之下,只是这种幻生之术诡秘,尚不能掌握破解要领,两人方陷入苦战之中。

日影伺机拉过她向后撤去,欲从窗中逃出,却有两道真气倏地破窗而入,日影从袖中飞出两枚暗器,方将其压制下。窗户已破,日影便见园外已满是白发人,影刺族看来是孤注一掷,欲一决高下了。

房中窄小,不便施展拳脚,又怕不慎伤着她,是以,教主牵引着瓴释飞身出屋。而日影则相反,仗着手中暗器功力了得,躲在墙后,偶向窗外发一暗器,便听闻惨叫之声。

暗月中留守的数十名教众皆已出动,而影刺族更是倾巢而出,几是动用了所有族人,一时间园内血光四溅,杀机浓重,陷入一片酣战之中。

房外围着十余名影刺族人,即便日影武艺高超,亦不能以一当十,渐渐有些困乏,她在一旁亦是忧心忡忡,不知影刺族缘何知晓雪桦园处地,这外面应是施以幻术了……

她顿时恍然,幻术本便是影刺族秘术,识破便是迟早之事了,恐怕是听闻自己已到暗月,方集结族人来袭,一方面是惩治叛徒,一方面是捉住她这个杀害长老的仇敌。

雪桦园里夜间风雪瀌瀌,恐怕影刺族人也知,便是利用了这一点,其族人皆着白衣,又是白发白肤,寒夜深沉,其人形影飘忽,难辨其踪迹。而影刺族仗着一身奇艺,与暗月高手打得难分难舍,险象跌生。

她看得不禁暗自捏了把汗,自己当初能与渊完璧逃出影刺族,不可不谓之幸甚,如今若是再来一次,恐怕她连尝试的勇气也无。

影刺族愈战愈酣,暗月是遭人夜袭,本便处于劣势,又不熟悉影刺族武艺,更是雪上加霜,一时间竟稍显劣势。

眼见着局势略倾影刺一方,教主勃然大怒,右手一掌击向瓴释,瓴释自是腾空避开,却不想教主只是佯攻,收着的左手突出一掌,和着寒夜冷风,瓴释倍感胆寒,运尽全力踏上雪桦树弹开,还是不免肩上中掌,连退数步。

教主伺机上前,不与他任何喘息之机,便抢步上前捉住他的颈,稍加运力,他便吐出了一口浓血。

若干族人见族长在敌方手中,皆前来相救,教主大吼道:“若是敢再上前一步,他就没命了。”手一紧,瓴释又咳出几口鲜血。

长老不在,族长为大,如今族长在敌之手,族人自是不敢轻举妄动。

教主正得意之际,却听瓴释勉力大笑道:“你以为自己得手了吗?方才我族族人已潜入尔等地下山庄,掳走了那叛徒,你即便是杀了我亦无用。”又趁教主下手前,竭力大呼道:“族人们,即便这个魔头杀了我也莫恋战,速速离去,有了那叛徒,天下便是我们的了,速速……”教主大怒,竟当真折断了瓴释的颈,瓴释头一歪,便断了气。

族人自是怒不可遏,然族长之言不可违,正是因为不以感情用时,这个人丁稀少的部族方能苟延至今。强忍心中怒火,族人如潮水般退去,而暗月教众自是不依不饶,追上前去。

她看得出局势于暗月并不算有利,追上前去也只是徒增伤亡,便壮着胆大呼:“莫追了,我已知地宫在何处,那个人不要也罢。”

她这一语惊人,不仅暗月之人诧得回头,连影刺族族人亦不觉放慢了脚步。偌大的雪桦园中天寒地坼,纳人百余,此时却是愔然无语,只听得雪花忽落,如耳语呢喃。

第九十五章 拨云见青天(三)

影刺族族人虽有一时犹豫,然毕竟不知沉霖话中几分真假,留下再捉走她,恐怕胜算不多,终是借此机会悉数逃开了暗月,暗月人虽回过神来,有意追上前去,教主却是时吼道:“回来,不必再追了。”就此,教众们眼睁睁看着那一个个白色的身影混入夜风之中,再不见踪迹。

待局面稍复平静后,教主方阴沉着脸向沉霖步去,说道:“公主,我希望你方才那番话不是诓我的。”留着影刺,便是多了一方敌人,而影刺又恰是惟一一个知道雪桦园所在之敌,若非已知地宫所处,影刺便是暗月的心头大患了。

沉霖惊魂稍定,正色道:“那是自然,你若不信,我们自可明日便去。”

教主疑惑道:“哪儿?”

她立于门侧,挽了一袖凉风,夜间风雪覆上她的发际,点点银光似是稀星寥落,更添了几分动人姿色,她只是浅笑道:“隐村。”

教主不禁拧眉,说道:“你当初对先帝所言确为真话?”

她眨了眨眼,似流萤扑朔,渔火万点,轻声道:“信则为真,不信为假,孰真孰假,全凭尔意。”

即便她如是说来,教主犹是半信半疑,但见天色已晚,不便兴师动众,便道:“已是这个时辰了,今夜便先行休息,明日再做商榷罢,”又望了一眼毁坏的房间,说道:“日影会带你去新的房间,你且安心睡下,不必忧心贼人来犯,我自有计较。”

经了半夜折腾,又是奇敌夜袭,众人已颇为疲惫,教主逐一吩咐后,便各自散去了。她经由日影带领,换了间完好之室,日影上了灯,便坐下,单手托腮,另一只手轻点太阳穴,倦意不言而喻。

她也随日影坐下,说道:“真是多事之秋呵,未曾想影刺这等小部族亦能入得暗月,还能打得不分伯仲。今夜若有人趁乱而入,坐收渔翁之利,可不好办了。”

日影闭着眼,颇为疲倦道:“是呵,愈是大敌退去,愈要警惕,真是搅得人不能入眠。”

她环顾四周,随意道:“我倒是奇怪,影刺族怎能入得地下山庄,还出入自如,轻易将那人掳走。”

日影打了个呵欠,说道:“或许趁教众从地下山庄出来时伺机混入,有教徒去囚室查看情况,他们便跟踪上前,而后掳走那人罢。”

她低眼随意道:“或许罢……”似是想起什么,又说道:“对了,今夜你为何与我说起这些。”按交情而言,日影甚至比不上甘兰,却对她说了这么多真心话。

被她如此一问,日影倒激起了些精神,搔首讪讪然道:“我也没什么朋友,这些话一直压在心底,未曾与人谈起,只是想,或许你,或许……说说也无妨罢。”

她立时了然日影话中之意,不禁无奈笑道:“你与乌夜倒有几分相似,无人与说,便对我这个将死之人谈起。”

她如是坦然一说,日影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赧然道:“是我唐突了。”

她却是摇首笑道:“你不必多顾虑,我并不介意,亦不觉我会死。你以为我会相信那等荒唐传说吗?恐怕待见到地宫,方知其谬,方知他们白费了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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