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海飞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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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海飞侠-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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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得言扶陈楠上了轿,又等白玉蟾上了轿,才坐进轿去,道:“走吧。”轿夫们得令起轿,三顶轿子稳稳当当地行进在雷州的大街上,不一会儿到了府衙,轿子并没停下,转到后街,从侧门直接抬进了府衙后园。轿子停下,孙得言为他们撩开轿帘,请二人下轿。
  陈白二人下了轿,看见一个官员模样的人身穿便服候在那里,见了他们,谄媚地笑着迎上来,道:“下官徐升劳二位大驾,请入内堂说话。”边说边请二人进了内堂,坐下后奉上茶来,又说了一大通仰慕的话。
  陈楠见他漫无边际地胡扯海聊,知道他不知怎样提起话头,总不成劈面就说:“我听说你们要送我一场大富贵大功劳,不知从何处来啊?”之类的话。有心看他笑话,假意问道:“府尊老爷请贫道来有何贵干?”
  徐知州迟疑了一会,才道:“昨夜睡梦中有神人告诉我,玉清观住着两位有道之士。今早我派人一打听,果然如此。既然上天有意透露玄机,下官自然不敢怠慢。观内生活清苦,不如到寒舍来修养。”
  陈楠暗赞他会说话,他一句不提对他有好处的话,反请自己来他这里住下。三餐一宿能花多少钱?到最后总是摊到老百姓身上去。在他是没吃半点亏。陈楠懒得跟他罗嗦,道:“你是雷州府最高长官,管辖区里出了盗匪你管不管?我听说在琼州海峡以西有海盗为祸,特来助你平贼荡寇。”
  徐知州大大地吃了一惊。海上出了盗寇他也是才知道,怎么这道人就知道了?难道真的有通天彻地的本事?失事船只的船主告到他这里,他也没法可想。
  船主们并不知道海盗的老巢在什么地方,海又这么大,海盗们高兴来就来,高兴走就走,如何抓得住?难得这道士知头知尾,愿代他剿匪,正是求之不得。剿匪之后,一纸文书递上去,上头还不嘉奖一番?升官指日可待,官都升了,发财还不是探囊取物的事?
  想到这里,脸都热了,态度越发恭敬,道:“仙长惠泽此地百姓,实乃下官之福。平贼之事,全听仙长调度。”
  陈楠道:“好。即刻点齐五百兵勇,战船两艘,指挥使招讨使随队听令。”
  徐知州一叠声应道:“是,是,是。”马上召集官兵,调派船只,任由陈楠差遣。
  陈楠和白玉蟾上了船,往船头一站,俨然是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白玉蟾想当日乘船过海,被人呼来唤去像个三孙子,眼下威风八面,五百人听我指挥,真如天壤之别。
  到了夜里,满天的星光灿烂。银河横亘在空中,牛郎星与织女星在两边闪闪生辉,远牛郎星不远处的梭子星也看得清清楚楚。银河边上明亮的南门双星“马腹一”和“南门二”昭昭在目,指示着方位。
  白玉蟾看清星空位置,指示船向偏南方航行。当时在“恒丰号”上,夜来无事,他总爱躺在甲板上观看星空,早就熟识了航行的线路。只是没想到今日会派上用场。
  船向西南方行了两日,果然远远看见一座青葱苍郁的小岛,白玉蟾指着小岛道:“就是那里。”手臂一挥,兵船如箭般直驶过去。
  驶到近处,看见岛边停着四五艘中型商船。招讨使王樯怕海盗乘船逃走,一声令下,五百名官兵弯弓搭箭,朝商船射出五百支火箭,商船顿时烧了起来。要让海盗即使上了船也无法存身,更别说开走了。
  指挥使张橹下令放下六只小船,官兵分批上岛。岛上海盗在船起火时已觉不妙,纷纷拿起武器奔到海边与刚上岛的官兵撕打。六只小船上的六十名官兵与岛上的海盗斗个旗鼓相当。待小船将第二批官兵送上小岛,海盗们便招架不住了,且战且退。
  小船来来回回,把四百名官兵送上岛,留下一百人驻守两只战船。四百官兵上了岛,势如破竹,将海盗杀得七零八落。死的死,伤的伤,投降的投降。官兵把小岛像过筛似的过了一遍,确定没有一个漏网之鱼,来至大船上请陈楠和白玉蟾上岛查问。
  白玉蟾将所有死伤海盗看过一遍,并无疤面人安岛主在内,连何富也不在其中。白玉蟾问道:“你们安岛主呢?”
  一个海盗回答道:“安岛主月前上岸去了,还没回来”
  白玉蟾骂一声“该死”,这一来被他走脱,再无擒住的可能。以他的能力,不难卷土重来。也许那天在陈楠手下逃走,他就估计到会有这么一天,便干脆不回岛了,免得自投罗网。
  官军剿灭海盗一事,不日内就会传遍四州八府。安岛主自然会听说,是两个道士带领官兵去的,一想便会想到是白玉蟾。以常情度之,他岂有不报仇之理?暗中有这样一个敌人,岂不危险之极?
  陈楠问道:“你们都是什么地方人?怎么做的海盗?”
  有人道:“我本是雷州府的死囚,被安岛主救出,他要我跟着他,我自然要报答他救命之恩。他说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不就是当个海盗么,我以前也是杀了人才判的秋后问斩。心想就算以后被捉也好,被杀也好,总是多活了这一年。就算死了,也是只赚不赔。”
  再问其他人,回答也是如此,只不过有的说是雷州府的,有的说是琼州府的,有的说的钦州府的。陈楠和白玉蟾、王樯和张橹都是越听越奇。
  在不长的时间里,各州各府逃出了大量的死囚犯,这是多大的事情,怎么一点风声都没露出来?各处官府里的官差衙役难道都不知道?
  陈白二人到也罢了,王樯和张橹脸上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王樯叫士兵将海盗们捆绑起来赶上船,死尸也扔进舱底,以便各州各府来认人。张橹下令把岛上抢掠回来的财物通通搬上船,一把火烧了海盗的房子,凯旋回府。
  这一战全胜而归,官兵没有死一个人,只有几个人受了点轻伤,又平白捡了许多的金银货物,发了一注财。官兵们从上到下都兴高采烈,对陈楠和白玉蟾加倍的恭敬佩服,真当他们是神仙下凡。
  回到雷州府,王樯交回兵权,把战果报告一番,喜得徐升嘴都合不拢。把官兵们嘉奖了一番,再三谢过陈白二人。又叫来孙得言马上把剿匪之事写一个文书,报告上司,以便邀功请赏。
  王樯见正事已毕,不相干的人都已离开,便道:“大人,这次剿匪发现一桩怪事。”
  徐升道:“什么怪事?”
  王樯便将死囚越狱为盗之事说了一遍,最后道:“大人若不信,可以叫一个盗匪来问一问。”
  徐升吓得目瞪口呆,马上提审一个海盗,回答果然如此。他越想越是不妙,又叫来典狱长。
  典狱长见问,翻开记录,看了看道:“对啊,去年秋刑前有广南西路转运使崔大人的文书,说要解到广州去行刑。我看手续都齐备,就把死囚交给了来提人的差役。”说着把记录递给知州看。
  徐升看了也找不出破绽,挥挥手让典狱官走了。对王张二人道:“这事牵涉颇广,没弄清之前,不可宣扬。剿匪之事,二位立了大功,本州会记得的。二位辛苦了,回家休息几天,等着喝庆功酒吧。”王张二人心领神会,告辞走了。
  白玉蟾见提到崔大人,心头一凛,假意问道:“那崔大人必知此事,何不写封信去问一问。”
  徐升并不避忌陈白二人,他想你们连海盗的老窝都知道,又为自己挣了功劳,若有事欺瞒,两人一动怒,到时吃亏的还不是自己?当下老老实实道:“白小爷有所不知,崔大人在一场大火中给烧死了。”
  白玉蟾心道:果然死了。当日万家大火,自己被胡悦救出,跟着连夜逃命,万家逃出了多少人,他一点也不知道。这时从徐升口中得知崔相安已死,心中不免若有所失。
  崔相安死了,枕头中的证据当日就在他眼前也化成灰了,父亲的冤案看来永无翻案的那一天了。白玉蟾心情黯淡,再无兴趣追查海盗头子安岛主的下落,只将安岛主的相貌画了下来,交与徐升,让他去捉拿。至于捉不捉得到,那也是说说罢了。

  纷争

  白玉蟾跟随陈楠回到武夷山,潜心学武。打坐练气,学剑学拳。匆匆四年过去,他已十七岁了,长成了一个身高膀阔的青年。当年他身遭变故,受尽磨难,脸上稚气早脱,十七岁看上去足足有二十来岁。自到了止止庵不久,陈楠便为他行了入门仪式,束发成了道士,道号海琼子。
  到第四年的冬天,冬至那天夜里,陈楠忽对白玉蟾道:“玉蟾,师父今夜要仙去了。”
  白玉蟾一惊,不知该如何接口。若说可喜可贺,明明是师父离开人世;若说号淘大哭,修道人勤修一生不就是等的这一天?当下强忍心中悲痛,应道:“是,师父。师父,你老人家还有什么话说?”这四年来,二人情同父子,行卧不离。单说一个“去”字,又怎么割舍得下?一语未完,白玉蟾已泪如雨下。
  陈楠叹道:“痴孩子。”也不强求他不难过,说道:“我传你为我内丹门下第六代掌门弟子。”从怀中取出一枚圆圆的玉器来交给白玉蟾,“这是祖传的宝物,有呼风唤雨之功效,为历代掌门大弟子执掌,你收好了,将来会用得着。”
  白玉蟾接过古玉,触手生温,滑腻细润。再细看,一面刻着阴阳双鱼,一面刻着八封图形。白玉蟾捧着雷印道:“师父,胡大哥入门比弟子早,要不要弟子代你老人家传给他?”
  陈楠摇头道:“他不行。将来光大门派,还得靠你。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以后若遇上他的事,你不要为了护着他而妨碍你行事。”
  白玉蟾难过道喊了声:“师父!”
  陈楠道:“我自己收的弟子,我自然知道他的性子。以后你自然会知道。”停顿一下又道,“这止止庵的道家书籍,你到了一定时候自会细读,并不急在一时。你只用记得一句话,这句话是我门中历代师祖传下来的,你千万不可忘记。”
  白玉蟾问道:“什么话?”
  陈楠伸指在蒲团前的萝底方砖上写道:那两个钟吕是吾师友。一笔一划,深入砖内,留下三分深的印痕,像是刻工用工具篆刻出来的一样。没想到师父功力深到如此地步,徒手在硬砖上能刻下字迹,白玉蟾对师门绝学又多一分敬慕。
  陈楠如常般写字,白玉蟾跪在他面前,那字便是倒的,只好歪着头去看倒写在他身前的字,读了两遍,不明所以,问道:“师父,这是什么意思?”没听见陈楠回答,抬头一看,陈楠双眼微闭,面露微笑,已然仙去了。
  白玉蟾失声痛哭,仆倒在地。
  诺大的武夷山,冷冷清清的止止庵,一个小道士凄凄惶惶地安葬了师父。
  陈楠一死,白玉蟾才感觉到庵中是多么冷清可怕。一个人在山中,虎啸猿啼,松涛泉咽,无不悚人心魄。这才意识到师父当初一人在庵中一住几十年,是何等的心志毅力,何等的了不起。
  这四年来他有陈楠作伴,一心学艺,心无旁骛,倒也没觉得如何难过。一旦一人独处,孤独如排山倒海般涌来,让他措手不及。本当效法子路颜回这些前辈先贤为师父守墓三年,但寂寞难耐,终于在一年后背起行囊,在师父墓前叩了九个头,下山去了。下山前他将陈楠临终前手刻青砖从地下起了出来,藏在了隐蔽处。
  此番下山纯为游历江湖,没有一定的目标。走走停停,什么地方好玩就多逗留两天,什么东西好吃就吃它个够。和当年从琼州到雷州时相比,简直是天上地下。时过境迁,既不用担心有人来追捕他,也不用操心拜师学艺的问题,更不会傻得为节省盘缠而去做工。陈楠在世时,已将止止庵内日常所需的开销都交由他掌管。山居清苦,也没多大花费。白玉蟾手头有几百两银子,够他用几年了。
  在江湖上东游西荡了几个月,新奇东西见了不少,让他这个乡野少年大开眼界。此前他要么僻处南海,要么幽居山谷,市井的繁华少有接触。就算是南海郡内最热闹的琼州,与东南形胜的杭州扬州相比,也是相差不知多少。
  这一日到了云阳地界,但见天空火伞高张,四周土地龟裂,溪河断流,树木枯黄,一眼便知此地干旱已久。
  白玉蟾走了大半天的路,早已口干舌噪,见路边有个鸡毛小店,店门口斜挑一张青布幌子,上书“茶”字。那幌子满是灰尘,字迹模糊,也不知多少年没洗过了。看看这样子也不像是还在做生意,但既然有这么一家小店,不妨去问问。
  白玉蟾走进店里一打量,那店中只摆了两张白木板桌,桌上厚厚一层灰。一只猫趴在其中一张桌上睡觉,听见有人进来,微微觑开一只眼看了看,也不理会,又埋头大睡。店内一股尘土味和猫臭味。白玉蟾皱了皱鼻子,转身欲走。
  内堂走出一个中年汉子,个子小小,留着两撇鼠须胡,见了白玉蟾,“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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