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昧虽是极痛,却并未晕倒,闻言马上握住了咏真的手,皱着眉摇头。
“放手!”咏真厉声呵斥,完全不管许清涟的嘲讽,“我不准你死,我不准你又扔下我一次!”
“我……不是他。”上官昧一说话就觉得胸口灌进来一阵阵冷风,冷得他面色发白,“你,继续等他……我,不等你了……”
“你闭嘴!”咏真说着,一口堵上了他的嘴,一阵红光从他心口往嘴巴移动,慢慢从他口中转移到上官昧嘴里,滑入喉咙,消失无踪。
那血洞仍在咕噜噜地沁血,但上官昧却觉得身体暖和了起来,眼皮也不那么重了,“你……”
“狐丹都舍得给,你既然这么爱他,何苦来招惹我?”秦沐朗用袖箭把苏星南逼到许清涟身边,许清涟使个定身咒把他定住,他走到咏真身边,摇头叹气。
“这狐妖是修行到了瓶颈,才找你来双修,他不过是要吸你精元,就你还傻乎乎地以为他看上你了。”许清涟摇头,把地上那把杀生刃抛给秦沐朗,“你差点因色误事了。”
咏真那集合青丘数以万计的狐狸精气,又修炼了上百年的狐丹融入上官昧体内,上官昧那伤口止住了血,就连痛楚也不甚厉害了,咏真却是像被抽了筋,一下跌坐在地上,连抬手都乏力,他扎进上官昧怀里,斜挑着眼尾看秦沐朗。
秦沐朗被他这一眼柔情给触动了一下,他以刀尖挑起咏真的下巴,问道,“如果你只是想找人双修,我愿意陪你修炼,只要你答应我不插手这件事,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秦沐朗!”许清涟喝道,“别自作主张!”
秦沐朗不理他,仍是看着咏真,“你答不答应?”
咏真转了个媚眼,笑道,“你那活儿不好使,我不要。”
上官昧本来想好的劝咏真的词儿一瞬间都噎住了,忍不住大笑起来,秦沐朗脸都涨成猪肝色了,猛地抽回刀刃,起手便往咏真头上劈去。
咏真自知在劫难逃,也不闪躲,他用力抱紧上官昧,用力吸了一口气。
他得记住这股味道,哪怕下辈子成了猫狗燕雀,他也要循着这股味道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01 章
刀刃劈下,却是不见了一截,“叮当”一声脆响,断裂的那一半刀锋掉在上官昧脚边。
上官昧跟苏星南同时惊叫,“方太医?!”
方篱燕指尖捏着那刀刃中断——刀刃正是从他指下断裂,轻轻一扬手,秦沐朗便倒退了几步。他看了看秦沐朗,又看了看许清涟,淡然道,“原来如此。”
“好师弟,不叫一声师兄吗?”
惊叫出声以后,苏星南才发现压在自己身上的定身咒已经解除了,但许清涟没有给他一丝喘息的机会,干瘦的手铁爪一般掐住了苏星南的蝴蝶骨,遏制着他真气,不让他动武。
“许清涟,你已经被逐出师门了,上次我叫你一声师兄是旧情,但上次也已经还清了。”方篱燕扔了一个小药瓶到上官昧怀里,“给他服下。”
上官昧没有一刻迟疑,倒出药丸便塞进咏真嘴里,“多谢。”
“上次我破阵伤了他,这次算补偿了。”方篱燕说罢,就往许清涟踏上一步,“放了苏星南。”
“你明知道不可能。”许清涟忽然笑道,“燕子,现在你也一样为殿下效命,我们是一路人。”
“我跟你们不一样!”方篱燕猛挥衣袖,一阵劲风刮起,打断了他的话,“在我眼中所有人的性命都一样重要,不像你们!”
“连仙班都有三六九等分,燕子,何必骗自己呢?活命一个好皇帝,就是救了千万条人命。”
许清涟捏着苏星南往门外退,苏星南勉力顽抗,“你到底是什么身份!既然你目标是我,那你放了三清!我跟你走!”
许清涟叹气,“真可惜啊苏大人,任你聪明盖世,始终还是得不到一个真相。”
“你……”一阵刺麻从手臂传来,却是秦沐朗朝他打了一发涂了麻药的袖箭,苏星南顿时头晕眼花,许清涟随手一砸他就晕了过去。
方篱燕见状,一声不响便飞身掠了过去想要把苏星南抢回来,秦沐朗袖箭先发,把他挡了一挡,那瞬间功夫,许清涟便画掌成阵,一个五鬼运财阵便扯着苏星南“嗖”地消失无踪。
秦沐朗也早已经跃上瓦背逃脱,方篱燕稍作迟疑,也画了一个阵法追上,满堂狼藉里就剩下上官昧跟咏真两个大眼瞪小眼,完全摸不清状况。
上官昧想要站起来,却被咏真一把拉住了,“你不是要追去皇宫吧?”
“不止三清,连星南都被捉了,我怎么能……哎!”上官昧一句话没说完,咏真用力往他背上一拍,虽然说有狐丹护身,上官昧也还是痛得直抽凉气,“你干什么!”
“莫说你现在这个样子,就算你龙精虎猛又有什么用?你知不知道龙虎山在道教里是什么概念?!他们是张天师直属派系里名望实力最高的那些人!一个离魂散魄了好几年的人,刚刚恢复过来就能把我们弄得那么狼狈,你就算追过去,又有什么用?徒然让对方多了一个威胁用的人质罢了。”
咏真吞了方篱燕给的药丹,竟也慢慢回过气来,他拉上官昧坐下,把手按在他胸口上,他跟自己的狐丹有灵力呼应,一阵暖流从上官昧身体里涌起,带动着咏真的真气游走,上官昧不觉握住他的手,和他并肩疗伤,“但是星南……”
“一切看他造化了……我们只是肉身凡胎,总有做不到的事的。”咏真看上官昧依旧眉头深锁,便叹口气,靠进他怀里,“你要是觉得内疚,我就陪你内疚一辈子,以后只吃斋不吃肉,逢年过节,初一十五,都跟你一起怀念他们。”
“……怎么,救命之恩,打算以身相许?”上官昧此时百感交集,不知道该喜还是忧。
咏真抬头看着他,真奇怪,明明是一样的眉眼,为什么自己看着他的时候,就一刻都没把他跟枕草重叠在一起呢?“你跟他一点都不像。”
“嗯?”
“我只是想跟你做,所以才跟你做。刚才我以为你要死了,我以后都不能跟你亲热了,我第一次觉得活着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了。”咏真只是坦白说出自己的感受,他不懂上官昧到底想从他那里得到怎么彻底的感情,他只能把自己真正的感受说出来,如果这样上官昧也还是嫌弃他不够真诚,那他就真的无能为力了,“我跟枕草没有做过,他死了,我想世界上起码还有欢爱这件事能令我快乐,但是如果你死了,世界上就连j□j也没有乐趣了,我真的,就不想活了。”
上官昧仔细地听着,仔细地看着,他生怕他错看错听一个细节,便又被这狡猾的狐狸精骗了去,但,但好像,好像他说的,都是真的啊……
“我不知道你要求的一生一世一心一意是什么,我以后也还是会记得枕草,记得他曾经为了渡我向善而付出过多少,但我从此以后只跟你一个人做,我的狐丹就留在你身体里,我们同生共命,斗嘴j□j,直到我们都活腻了就一起等天雷把我们劈成飞灰,魂飞魄散,就只有这一世恩爱。这样,你觉得可以了吗,上官大人?”
咏真一口气说完,说得自己都微微喘气了,他垂着眼睛安静地等上官昧的回答,从来未有过的忐忑与焦急比伤口更痛,无声无息地炙痛着他的心。
好一会儿,上官昧才开口道,语气里百般不情愿,“我总觉得,我还是亏本了……我不光要赔上我家九代单传的香火,还要赔上自己轮回再世的机缘,就只为了你一个,而且你还是会记得那个枕草,你说,我是不是亏大了?”
咏真觉得胸口被猛抓了一把,面无血色地抬起头来,“那这桩交易,看来是做不成了啊上官大人……”
“除非你再答应我一个条件吧……”
“嗯?”
“你以后化作女子形貌,改头换面,让我大红花轿三书六礼把你迎娶进门,好歹让我死了也有个人陪葬,你看这样行不行啊咏真先生?”上官昧笑了,捏着他的下巴,亲了一下他的嘴角,“盖印了啊,不许反悔了。”
咏真直愣愣地看着上官昧,直到唇上覆盖了温度才回过神来。
他笑了,眼角一仰,竟掉下了一颗滚烫的眼泪。
狐妖,你知道吗,爱,也是一种本能。
枕草离开的第一百年十一个月零三天,咏真终于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了。
他环上上官昧的脖子,“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02 章
许三清做了个梦。
他梦见自己还是个六七岁的小孩,刚刚被师父收入门下。师父对他要求很严格,每天都要他在手腕脚腕上绑着几斤重的沙包进行锻炼。开始的一两年里他还不懂事,不是看在有口饱饭吃的份上才不会跟着这个破道士,每天锻炼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没少在心里赌气等他长大了就逃跑。
直到那次他发高烧,师父衣不解带地照顾他,他才知道师父有多么重视他,关心他,玉不琢不成器,而师父却连他这块石头都没有放弃,全心全意地想要把自己培养起来。
他模模糊糊地记得,那时候师父一边给他敷冷毛巾,一边在他耳边说着絮絮叨叨着类似“你一定要好好长大,你一定会成才”的话,尽管已经想不起一点儿确切的内容,却让他第一次感觉到了“亲情”是怎么样的感觉。
耳边好像又听到当日的话,只是语调似乎比以前更沧桑,感情比以前更深沉了。
师父,是你吗?
许三清紧皱着眉头想要睁开眼睛,但还是敌不过那层层叠叠的困倦与疲累,只能垂着脑袋,继续在浑噩的意识里浮沉。
天色已经全然昏暗了下去,苏星南艰难地睁开眼睛,麻药的效果还没有过去,他半边身子都没有感觉。
但他是早就醒了过来的,他听见了辄辄的马车声,还有许清涟跟秦沐朗低声商谈什么的声音。他很想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但来去也不过听到了皇上太子,移魂龙骨这些他早就知道,却不知道该如何串连起来的词语。
苏星南甩了甩左手,撑起半边身子来张望。许清涟他们不知道把他带到了什么地方,四周一片昏暗,靠着蜡黄色的烛光,只看得出这是一间气派非凡的厢房,自己身下的床榻也是绵绸布料,想来他们是把他带进皇宫里了。
苏星南体力不支,重又跌回床上,他皱着眉头,脑筋飞快地运转着,想要理清楚事情的因由,但无论如何他都无法想清楚。于是他干脆放弃了思考,深呼吸一口气,调动起体内真气,想要逼出残留的麻药。
尽管他灵气受损无法施行道法,但武功却还是一流的,片刻过后,刺刺麻麻的酸痛在身体里密集地爆发,他低喝一声,浑身都冒出了热汗。
总算把麻药逼出了。苏星南松了口气,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眼神却是一下锐利了起来。
有人。
苏星南闭眼躺下,装出还受制于麻药的样子,暗提真气,想待那人走近再偷袭。
气息逐渐近了,初时杂乱,应有数人,但片刻后,便听见了开门关门的声音,只剩下一人的气息了。
那人气息混乱,步履虚浮,不似武功高手,应该只是个来看守的喽啰。但他却在房中乱碰乱撞,又不像清醒之人。
难道也是跟他一样,被许清涟他们捉来的人?
苏星南起疑,悄悄眯起眼睛来偷看,却不想本来在房间里乱跑的人像忽然发现了目标一样,往他直冲了过来!
苏星南一跃而起,一掌就往对方头上劈去。
掌风凌厉,“呼”地吹开那人披散一脸的乱发。
那人却是许三清!
苏星南急忙收掌,真气逆冲得他浑身筋骨膨胀,他半跪在床上捂着胸口,哗啦一下吐了一口鲜血出来。
“星南……星南……”许三清披头散发,那身小太监衣装只剩下一件里衣单衫,赤着脚,虽不像受了什么严刑逼供,但也狼狈得很,他爬上床去,搂住苏星南的脖子连声呼喊,“星南,星南……”
“三清,没事了,我在,不用怕。”苏星南以为他受惊了,拍着他的背安抚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是皇宫吧?刚才把你押进来的人有几个?现在在哪里?那个许清涟不是好人,我们先离开我再跟你解释……三清?”苏星南诧异地按住许三清的手——他正在解他的衣服,“你怎么?”
“星南……”许三清抬起头来看他,乌黑的眼珠子蒙着一层迷离的水汽,“我好难过……星南,我好难受……你帮帮我,帮帮我……”一边说着,他便坐直了身子,把两片薄唇贴上了苏星南的嘴。
“?!”
苏星南不及推却,便已察觉到许三清贴过来的身体滚烫如火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