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微不堪，私生女的身分就像是一种不名誉的表征，在她心里无时无刻啃蚀着她，彷佛永远带着次等生命在这世界存活一般。
叶青妮煞有其事的猛点头。“妳是病了，而且病得不轻。”她内心一直不停嗤笑。她以为她恋爱了。
“妈！我讲得很认真。”她察觉母亲在开她玩笑，根本鸡同鸭讲。
“我也是说真的，依我判断妳不是得了相思病就是恋爱症候群……”叶青妮咯咯笑。
妳不是得了相思病就是恋爱症候群……
方雨涵无奈的叹一声，”什么嘛！不跟妳说了。我要去洗澡了。”她在衣柜抽屉里拿出毛巾和换洗衣裤，朝浴室走去。
唉！空间的距离让她已经不了解她了？很遗憾……
枯坐一会叶青妮对浴室喊着：”妳知道吗？艾辕在找妳，他得了癌症，想让妳认祖归宗。我还没告诉他妳的下落。我想如果他知道妳还活着，一定会想尽办法打听妳的消息，他迟早会找到妳。妳要不要跟他联络。”
浴室里只传来莲蓬头的洒水声，没回应。
她早知道了。人性令人捉摸不透，或说现实吧！倘使艾辕有儿有女可传宗接代还会记得曾经她的存在吗？
找她？她该感到高兴还是悲哀？
在他生命的尽头……
她从浴室走出来，穿着宽松的睡衣，湿答答的头发盘在头上，不发一语，她的心正像发丝上的水滴一样淌着泪，这泪水她未曾让谁看见过……
吹干头发，她又坐回床沿，坐回叶青妮身旁，带着不泄露的忧伤，”之前都跟他说我死了，就死了嘛！还跟他说我活着。艾珽根本不存在了，早在她五岁时就不存在了。我现在是方雨涵，是方家的养女，如果让我选择，我宁愿当养女而非私生女。他对我而言根本毫无意义，如果他现在身体健康，子女成群，他还会记得我这个私生女吗？”
叶青妮听出女儿心中的辛酸和忿忿不平，让她成为养女也是迫不得已之事，无路可退时，也仅有接受命运的安排，所谓的天命谁都无法抗拒。自己的过错却要女儿背负，这么多年来，她无时无刻都在承受内心的谴责。
“他跟我要妳的灵位，我没办法，妳活得好端端的，难道弄个灵位来给妳触霉头？无计可施下我只好改口说妳还活着。况且，他都病得那么重，怪可怜的。”
“妈！妳难道忘了，谁比较可怜，我们在日本被房东赶出门，冰天雪地，谁同情我们。”方雨涵忍不住悲从衷来，”请问那时他在哪里？他在他的温柔乡里享受他的家庭温暖，为什么现在反过头来，我要去可怜他，因为他生病了吗？为什么我不能说这是他的报应，没什么好同情的。”
“小涵，不要恨他，他是你生父，他也是不得已。”过去叶青妮也并不想原谅这个曾经遗弃她们母女的人，可是，她身上留着他的血脉，这是不容置疑的事，她岂能让她憎恨自己的父亲。
方雨涵并不接受叶青妮的说法，尤其当她知道艾辕竟然家财万贯时更是无法原谅。
“我不恨他，我们只是陌生人，没有爱恨情结。他是当过我几年的父亲。但自从我五岁开始，我的爸爸叫做方堃，我对他没有任何记忆。”他只想知道，当年他为何狠得下心不告而别，丢下身无分文的她们流浪街头。
”妳不打算跟他相认？”
“我只想顺着现在的生活过日子，属于他的，那是过去式，在我脑海中毫无印象的过去，为什么一定要刻意回头走，就算我现在认祖归宗了，我还是一个私生女，他家族的人，外界的人，将把我界定在一个丑闻里，其实……我早知道他在找我了！”
“妳早知道？他找到妳了？”叶青妮惊愕的瞪大眼睛。
“是葛继浩告诉我的。”其实她不很确定自己找寻艾辕为何？或许存在报复心态吧？
“葛继浩？妳认识他”叶青妮连连吃惊。”他是跟艾辕到日本找我的那个年轻人？你们怎么认识的？”
“他是我上班公司的总裁。”她已经不惊讶了，在多朵上班几个月，见过他几面，所有的诧异已变得平常。
“小涵？妳为什么要去他公司上班？”叶青妮错愕她的作法，感受到事情的蹊跷，心里出现不安的警讯，着急问：”妳故意的是不是？”
“我只想知道他到底多有钱？”
势不两立
方雨涵连夜写好悔过书跟辞呈，隔天一早，趁郭仕崇尚未进辨公室前放在他桌上，昨天的窝囊气还在，不想一早就看见他那张气焰嚣张的臭脸出现在瞳孔里毁坏视力，也不想破坏昨晚和她母亲蕴酿的好情绪。
她臆测，坏人郭假如看见她那张悔过书铁定怒火冲冠外加火冒三丈，血压指数绝对瞬间飙高，然后他会红着一张血管快爆掉的脸，气呼呼的走到吧台大叫：“方雨涵，妳给我出来！”
就是这种情节，她来多朵四个月多时时上演，早习惯的不用看剧本，即能知道接下来的剧情，屡见不鲜，完全不会跳拍。
再新鲜也没什么把戏了？
如果那个人可以好好跟她沟通的话，那天铁定会下红雨，淹得到处积水，再不然就是刮风下大雪，骤时出现难得的气候奇观。
所以说，“沟通”这两个字他的字典里根本没有。有的就是“自大”两字。
说曹操，曹操就到。
方雨涵看见郭仕崇大剌剌从大门走进来，赶紧低头假装洗杯子，远远看他不用猜也知道他冲着她而来，这回无事不登三宝殿，绝对专程来刮她一层皮的。
说她不怕其实只是虚张声势吧，他才要走过来，人未到，方雨涵已感觉到一股风雨欲来的气势。
她故意将头垂得低低的，眼角余光稍稍可瞄到穿着黑色西装的身影站在吧台前，动也不动，很奇怪通常他站定后绝对立即噼哩啪啦刮起一阵龙卷风，不扫得她花容失色决不善罢干休，可是这回却一个字都没吭出来，过了三十秒依然没有任何风吹草动？
难道他变哑吧了？不可能！昨天他还口齿流利滔滔不绝，言词犀利……
她低着头认真的洗杯子，假装不知道他站在吧台前。
又过了三分钟……
突然间有股毛骨悚然的感觉窜入心头，头顶好像正有一对充满怨恨的眼神凌厉的瞪着她，让她背脊发凉。
“小涵，郭主任……”在旁边烧开水的偣儒，以为她不知道他来了，靠过去撞一下她的肩膀，附耳低声提醒她。
“喔──”这一说她想装勤劳都不行了。
她忐忑的缓缓抬起头，嘻皮笑脸的看着他装作若无其事，他正站在她前面，隔个吧台的距离，高她半颗头，面无表情的定定盯着她看，起码五分钟。
她想，他现在应该像一颗汽球一样，不断充气，愈涨愈大，等一下这颗气球耐不住气压就会一爆而破……
碰──
简直惨不忍睹，光想心里就泛起了一阵疙瘩。
吓死了……
她开始后悔戏弄他。
谁叫他长得一张像尽女人般秀气的脸，却有着大男人般的气焰，送他一副曼妙的身材算是看得起他了，谁叫他要得罪学画图的。
而且那套泳装还是她在时尚杂志里翻到的今年最新款式。
你看，一张无懈可击的脸蛋，加上模特儿般婀娜多姿前凸后翘的身材，假如没有比基尼呼之欲出的衬托，怎能彰显火辣哩？
“我，知道……妳学美术，但是，妳这样简直是……人身攻击……污……辱……”他终于开始说话，咬牙切齿的，指着手上那张一看就知道脸蛋是他，身材却是女人的超夸张漫画图像。
竟然如此戏弄他！
“污辱人是不是？”她直接帮他把话说完，脸上笑嘻嘻的，想到自己的杰作让他气到涨红脸，简直像一颗快炸开的狮子头，她实在无法忍住笑意。
“妳……”他气得用食指指着她的鼻子，”跟我出去，我们把话清楚。”
这么生气？气到眼睛都凸出来了？样子怪吓人的。
不识好歹，平常人家要她画个Q版人物像，还得三请四请才请的动她，不熟的人还要收费呢。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要说就在这里说。”他是男人，她却是女人，出去做什么？就算要单挑，也是他赢。
不出来是不是？”他气呼呼的绕过吧台，大步走进去，捉起她的手腕，往外走，”出去说。”
“不要，我都不做了，为什么还要写悔过书，而且，多朵的事不是你说了算，放开我……”
他硬拉她出去，到门外突然甩开她的手，“我说，我说了算就是我说了算，不要怀疑。”
“你上面还有萧经理，轮不到你做主。”
“更轮不到妳做主……跟我道歉，妳这是毁谤。”郭仕崇说。
“那只是漫画，你大惊小怪，天底下没人像你这样开不起玩笑，这样就生气了，什么事都可以生气。”
“把我画成这样？”他摊开A4纸张让她自己看仔细，好歹自己也是阳刚之气的男性，却活生生被画成不伦不类的人妖。
事态明显，他存心要让他难堪，幸好刚看见时他沉住气，并无怒气冲脑失去理性，拿着这张图到处狂吠，不然被别人看见不沦为笑柄才怪。
“很棒啊，绝对有职业水平对不对，看到的人都会拍案叫好的。你没看到我线条都给你画得很细腻吗，一点都不马虎耶，我的画功可是一流的。”她指着郭仕崇手上的图，骄傲的解说。其实只是强词夺理，不干示弱。
“画功一流？呵呵……”他突然对她嘻笑两声，却马上又沉下脸，浮起一脸铁青，”妳的意思是说我应该感激妳丑化我，让我明白妳到底有多讨厌我，是不是？可是……”
他欲言又止，撑大眼睛盯着她。
“可是什么？”她顺着他的眼神瞪回去。
“我不是像妳所想象的那样没事找事做，也不是专找妳麻烦，是妳自己太……”
他突然止住话，方雨涵可以感受出来，下面的话一定不中听，所以他不敢说得太直，因为他们身边的烟硝味已经快爆炸了。
“太怎样？你直说无妨。”她连忙倒吸一口气，打算悉听他怎么批评她。
“妳、太、笨、了！”他竟然从牙缝里缓慢蹦出这几个字，字正腔圆，铿锵有力的落入方雨涵耳中。
“坏人郭，你……”换她指着他的鼻子，气得皱紧鼻头，耍狠般说：”你不要欺人太盛，我笨，你就是自大狂，坏人郭，我跟你势不两立。”
“呵呵……”他听了，插腰仰头大笑，”我以为妳只是私底下这么骂我，原来胆大包天，当我面都敢骂。”
“反正我都不做了，辞呈已经附上，假单也附上，我明天开始休假，你管不了我了，哈……哈……”
方雨涵毫无顾忌顶撞回去，顺便还他两大笑，看他突然愣住，她差点想发出胜利的欢呼。
气死他。
这招够狠了吧，她不禁想，有本事就再叫住本姑娘啊？说不定她会考虑看看，再留下来跟他过过招。
***
顶着一肚子气大摇大摆走回吧台，郭仕崇却一溜烟不见人影，她还想象他会像落难的小狗一般跟着她屁股后面摇尾巴，向她示好道歉，可见她多心了，这种霸气的男人，就像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弹涂鱼一样，目中无人。
站在吧台里，方雨涵夹着余怒，对空气做鬼脸消气，“哼，臭坏人郭，死坏人郭，专门找我麻烦，最好别让我找到把柄，到时候我绝对将全部的窝囊气都倒回去给你。”
“你们怎么了？我看刚才郭主任气焰不小耶，妳还是小心点比较好。”看她好端端回来偣儒依然忧心忡忡，小涵三番两次杠上郭主任，让他炮口老瞄准吧台，使得吧台几个人每天胆颤心惊，时时刻刻处在备战状态，唯恐方雨涵又是一个闪失，惹毛他，大家连带遭殃。
“我递辞呈给他了，不干了，免得两看相厌。”
她哭丧着脸，其实她根本不是真心想离职，而是昨天到刚才为止正在气头上，怒气难消才会意气用事。刚才跟郭仕崇对杠后好像没那么生气了，反而觉得这样走人对自己是种损失。可是，现在就算她想留下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