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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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姑-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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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英诗脑海中忽然闪现二拜高堂时,梁香词凤冠霞帔,由别人牵着向他盈盈一拜梁英诗骤然收刀入鞘!
    他神情冷峻,最后一点刀光与月光一齐照到脸上,更衬得他英姿勃发。
    梁英诗察觉到疼痛,慢慢低头,右掌亦缓缓转动,掌心向上,发现方才收刀那一招,虎口不慎被划破,鲜血正涓涓往外涌。
    他眼皮动了动,镇定地昂起头,收回自己投射在伤口上的目光。
    *
    梁香词回门之后,谨遵哥哥教诲,决心多体贴自己的夫君。
    梁香词真心想跟付幼吾好好过日子。她想,付幼吾虽然现在对她不算太好,但如果她多关心体贴付幼吾,总有一天能化冰。
    从前在梁家,一日三餐皆是哥哥一手操办,梁香词从不下厨。如今她为了付幼吾,竟照着书上的方子,摸索着做了一盘桂花糕。
    梁香词满心期待又惴惴不安,眸光熠熠将精心准备的桂花糕捧至夜归的夫君面前。
    付幼吾刚从胭脂楼回来,他今夜喝了不少酒,有些上头。又想着今夜和花魁娘子约好,下周就替她赎身,付幼吾禁不住开始设想,他接了心肝花魁回来做妾,以后的日子过得如胶似蜜
    付幼吾正晃晃悠悠想得心花怒放,眼前却突然闪出一个女人,打断了他的美梦。
    付幼吾瞥见梁香词毫无吸引力的面孔,恍惚了一下,方才意识到这个女人是他的妻。
    “相公,我做了些糕点给你宵夜。”梁香词含笑将盛满桂花糕的盘子双手捧上,心里期待着付幼吾的夸奖。
    梁香词嗜甜,所以她做个桂花糕,不自知地就放了很多糖,可偏偏付幼吾口味偏咸,最不喜欢吃的就甜食。一尝之下,他发现梁香词做的桂花糕甜到发腻,当即心头大不悦。
    付幼吾将咬了一口的桂花糕放回盘中,皱眉道:“你这做的是什么东西!”
    梁香词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之前十几年人生,梁英诗凡事都顺着她的意,这会她忙活两天,全心全力做出一盘桂花糕,却遭付幼吾弃之敝屣。
    失望赌气之下,梁香词禁不住回嘴道:“做的给人吃的东西,没想到猪不喜欢吃。”话一出口,她又自觉过分,便放软了声音,委屈地问付幼吾:“相公,我很努力做出来的桂花糕,你为什么不肯吃?”
    她仰头看着付幼吾,睁大了眼睛,期期等着他的答案和安慰。
    梁香词却不知道,她刚才第一句话把付幼吾肺都气炸了!
    付幼吾是男人,他有全天下男人十之七八都有的一种劣性根——那便是一旦被女人伺候惯了,就觉得她对自己怎么好都是天经地义,他永远不会知道感恩。
    付幼吾平常出入烟花地,哪次茶水甜点不是女人端到手边,喂到嘴里?梁香词端个桂花糕,在他眼里只是习以为常。
    所以付幼吾斥了梁香词一句,就等着她认错。
    谁知梁香词居然呛他!
    付幼吾怒气汹汹,盛怒之下根本没听见梁香词的第二句话,更不可能看到她的委屈。他见梁香词仰面朝着自己,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梁香词满目震诧,从小哥哥对她呵护备至,梁香词几时遭过挨打。
    她一下子就哭了,泣着质问付幼吾:“你凭什么打我?”
    付幼吾瞪着眼睛,胸脯抖动:凭什么?这个丑女人问他凭什么?
    他以为梁香词和胭脂楼里的娘们一样厚实脸皮,再加上酒和气都在头上,于是便什么话都冲梁香词说了出来:“凭什么?男人娶女人,不过就是为了满足上下两张胃口。你床}上动也不动,像干尸一样,前几次还点紧致,后来都松松垮垮。现在你又做出这般屎似的食物,你上面下面都不能满足我,你问我为什么打你?!”
    “王八蛋!”梁香词顿觉付幼吾羞辱过分,她骂了他一句粗话,接着竟抬起右手,欲扇付幼吾回击。
    付幼吾眼尖,及时地扼住了梁香词的手腕,她力气没他大,被生生制住。
    付幼吾瞪眼盯着梁香词,眼中熊熊燃烧着怒火:他方才本是随口的数落,却无意中将他的思路理清了,越想越觉着都是梁香词的错。
    再念及夫是妻天,付幼吾便认定梁香词大逆不道:她不仅敢呛声?还敢反抗,还敢还手?!
    付幼吾当即决定要好好教训梁香词,抱起她就往床}上一甩。
    梁香词被重重摔在榻上,刚回过神想问付幼吾要做什么,就见付幼吾的拳头铺天盖地而下。
    付幼吾打了十几拳,觉得手疼。他左右一瞟,见床上就枕巾,就顺手牵来,直接往梁香词身上抽。
    梁香词挨第一拳的时候,心里想的还是付幼吾你凭什么打我?到后来挨到十几拳,心中就只剩下害怕。付幼吾对她浑身上下乱抽,也不知道下一次他的枕巾会落在哪里,梁香词只得仓惶抱紧自己的脑袋,蜷起身子瑟瑟发抖。
    她的颤动和哭泣同一频率。
    原来枕巾也能是这么可怕的事物。
    付幼吾打累了,收了手,她依旧吓得整个人在榻上后退了一步。
    梁香词这副样子更让付幼吾心烦,他白她一眼,转身出门。
    付幼吾走了,梁香词却久久不能缓过神来。她蜷曲着身子,双臂抱着膝盖坐在床角里,眼泪止了,身子却依旧一直抖,根本停不住。
    她盯着自己如水面波纹般颤动的双手,脑袋里好像有很多念头,却又一片茫然,努力想理清自己在想什么,过了半响只理出来两个字:害怕。
    心一下一下地跳:咚!咚!咚!
    惶恐不安。
    梁香词忽然很想找一个人来倾诉,接着她想到了哥哥。
    她假想着梁英诗就在身边,将方才付幼吾的所作所为同空气讲了一遍。话讲完,梁香词身体的颤动也停止了。
    梁香词将脑袋靠在幔帐上,自己告诉自己,她正靠在哥哥肩头。
                  
25武昌府(四)
    兴许是兄妹连心;第二日梁香词就听见下人来报,说大舅子登门拜访。
    梁香词当即欢喜;她雀跃跑至正堂;却陡然看见梁英诗在同付幼吾交谈。
    付幼吾!
    梁香词一个激灵,身子本能一颤;脚下亦吓得后退一步。
    但付幼吾却瞟见了她;笑嘻嘻朝她招手:“香词;快过来坐;看看谁来了?”
    梁英诗闻声也转过头来;望着梁香词。
    梁香词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坐到付幼吾身边。几乎贴身靠近魔鬼一般的夫君;梁香词害怕极了,生怕下一秒付幼吾侧过身来就要打她。但她又怕自己的恐惧被哥哥;便只能心中瑟瑟,表面极力镇定。
    偏偏巧这时候梁英诗问了一句:“阿妹,这些日子你在这里过得好不好?”
    梁香词满肚子都是话想告诉哥哥,她甚至想说哥哥救我回去。但是付幼吾在侧,给梁香词感觉就像武昌城江对岸竖着的归元宝塔,镇住了一切。
    她什么都不敢说:“过得很好,夫君也待我很好,哥哥不必担心。”
    梁香词听见梁英诗似乎长长呼了一口气,她的哥哥说:“那就好。”
    “呵呵,大舅子放心,我肯定会好好对待香词的。”付幼吾笑呵呵地说。
    梁英诗便也笑起来,两个男人又客套地攀谈一番,梁香词在旁边听着,只觉如坐针毡。
    末了梁英诗起身告辞,对梁香词和气道:“阿妹,我过些日子再来看你。”
    一听哥哥要走,梁香词突然不舍起来,碍于付幼吾在侧,她又不便多说多做。直到送梁英诗至付府门前,付幼吾有事先离去了,梁香词终于逮着机会,将昨天自己做的桂花糕,尽数交给梁英诗。她怕付幼吾说她擅拿府里的食盒,边只用自己的手帕包了,递给梁英诗。
    梁英诗接了包裹,拿在手里不重不轻,猜不出来是什么,便问妹妹:“这是什么?”
    “是我做的桂花糕,你拿回去尝尝。”梁香词告诉他。
    妹妹竟会亲手做吃的?
    梁英诗先是吃惊,继而无比兴奋,但他心思缜密,很快想到这做桂花糕的手里,怕是梁香词为了讨付幼吾欢心才学的。
    知道妹妹和妹夫夫妻情深,他理应开心,却还是不能克制地又自己当心画了一刀。
    仿佛刀尖挑破了一丁点肉,不算太疼,但是扯着浑身的筋脉,长痛丝丝绵绵。
    梁英诗将桂花糕拿回梁宅,尝了一口。
    很甜,舌尖味觉很甜,梁英诗心中也很甜:妹妹从小喜欢吃甜的,这桂花糕绝然是她的风范。
    梁英诗嘴角不自觉开心地上扬,出声一笑:“呵——”
    因为这是妹妹第一次亲手做东西,又好吃至极。梁英诗只吃了一口就舍不得了,他找了梁府里最好的盒子,将剩下桂花糕盛了,冰镇保鲜。
    他将一块桂花糕横竖两刀切成四块,只有每天中午吃一天中最重要的午餐时,才切一小块来尝。
    四块桂花糕,梁英诗细嚼慢咽了十六天。
    末了免不得将包桂花糕的手帕收藏起来。
    之后数月,梁英诗依理避嫌,每月只去看望梁香词一次,却常常偷去付府门前暗瞧。他盯着付家的大门出神,想着如果侥幸梁香词出门买东西,他就可以遇她一面。
    哪怕只是惊鸿一眼,梁英诗已经知足。
    能够看着梁香词,真是天下最最幸事。
    可惜梁英诗一次也没有好运气地碰到妹妹。
    忽起一阵风,吹落数片黄叶,其中有一片飘到梁英诗肩头。他抬头看,见叶子是从高墙里面,付家的一株梧桐树上吹下来的。
    梁英诗用手拈起肩头黄叶,放在鼻下深嗅,仿佛这片付家的树叶沾了梁香词的气息。
    他弯□,将吹落在墙外的梧桐树叶尽数捡起。
    “梁表哥你这是做什么呢?”长公主却不知何时出现在梁英诗身后。
    其实长公主在付府的宴席上,便隐隐察觉梁英诗看自己妹妹的眼神不一般:貌似他注视梁香词的眸光跟看其他人一样清冷,但仔细观察,却能隐隐觉出里面暗藏的深情。
    后来长公主又屡次发现梁英诗在偷窥付府。长公主是什么样的人物,权贵云集的皇宫本就是花团锦簇,底下烂泥腐根,她仔细一想,就八}九分猜出了梁英诗的心思。
    长公主又是震怒又是嫉妒,但是怒过妒过之后,她还是忍不住继续跟踪梁英诗。
    他在暗中望付府,长公主在暗中望他。
    这会瞧见梁英诗居然捡起了落叶,长公主实在忍不住,从暗中站了出来,话里有话的问他在做什么。
    但梁英诗听见长公主的问话,也不向她行礼,只简单答了三个字:“捡树叶。”
    接着他继续捡树叶。
    长公主却是心底一声冷笑,面若无辜:“那表哥你做什么要捡这些黄叶?”
    “想捡。”梁英诗捡完了全部树叶,站起来挺直身躯,面无表情地说:“梁某要归家了,公主殿下告辞。”
    他说完一刻也不多呆,自行离去。
    长公主望着梁英诗挺拔的背影,心中又恨又爱,上齿和下齿打颤。
    梁英诗却根本没有一秒去考虑长公主,他回到梁宅,将树叶放在桌上,又将这些年暗藏的关于妹妹的东西全部拿出来,一样一样在桌上摊开。
    他盯着这数百件物拾发呆出神,错觉妹妹还住在梁宅,在他身边,时时不离。
    梁英诗突然就笑了,高高扬起嘴角,就像他挥刀时高高跃起,青春英气的身姿。
    他笑了片刻,忽然嘴角又低低落下,倏变难过。
    且不说梁英诗这边,另说梁香词。哥哥见不到她,是因为她病了,天天呆在屋里,哪里有力气和精神出门。
    付幼吾打她不过几天,就娶了一位美艳娇妻过门。两人蜜里调油,先只是夜里闹,后来白天也不避人地胡闹,付幼吾尝到了甜头,接着数月间又娶了两门。
    三个美妾一个夫,日日都美滋滋不亦乐乎。梁香词不小心撞破了几次,再加上三妾排挤正妻,齐齐在付幼吾枕边教唆,付幼吾愈发觉得梁香词讨人嫌。
    大屋他是不去了,梁香词的吃穿用度也渐渐苛刻了下来。世事薄凉,人都有遵从利益的本心,底下仆人见老爷冷落了正妻,仆人们在梁香词身上捞不到好处,也渐渐对她冷淡了下来。
    梁香词孤零零一个人在大屋。她又硬气,不大喜欢向人叫委屈,染了小风小寒就硬撑着,到后来身子就逐渐虚了下来,夜间开始盗汗,前胸后背也莫名起了很多红疹子。
    疹子很痒,她忍不住用手去挠,结果将疹子挠破了,流脓又重新结痂,变得更大更吓人,满满生了一身。
    这一日天气好,梁香词见屋内阳光温暖,不似屋内阴气森寒,她就决定出屋晒晒太阳,在院内没目的的乱走。
    付幼吾恰巧在不远处经过,无意间余光瞟见了梁香词。
    他见她皮肤枯槁,脸色难看,行走的姿态也是有气无力,心头一厌就要疾步走开,却猛然发现梁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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