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言执迷必不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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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言执迷必不悟-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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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皇上来找子锐是有何见教?”我微笑,项渊还不叫我起身,倒真是心胸狭小之人。
  “起来吧,朕带你去看一个人。”
  我称是,便要站起来,谁知用力过强,便觉身子里面有什么突然按住所有力气似的,一个踉跄。身边两个小婢忙上前扶我,却被项渊先一步抱我在胸前。
  “皇上。”两个小婢失声叫出口,接着意识到自己的僭越,跪倒在地,“皇上恕罪……”声音却渐小,恐怕是不知如何应对这种场景。
  项渊却好像没听到似的,只是抱我一路向后院去。
  这间行馆虽然不算豪华宽阔,里面的僮仆婢子守卫却很多,想必是为了看住我。这一点合情合理,本来我倒不很介意,可是今次被同为成年男子的项渊抱在怀中,一路接收目光洗礼,实在很实不适。
  “皇上……”我微微苦笑,“能不能商量一下,其实您放子锐下来,子锐自己也可以走。”
  “好啊。”项渊一笑,两手一松。
  “哇!”我没料到项渊会如此干脆,幸得反应力够好,毕竟自幼习武,虽然失重,也还不至于太过难看。
  却没料到,一旦动用真气,就会力气全失。
  幸得被项渊伸手揽在腰上,终于还是稳稳站住。
  我惊魂甫定,“多谢皇上。”
  “不必。”项渊抬眼,示意我看眼前的人。
  小意?
  少年眼含泪光,见我,一脸激动神色。
  “怎么是你?”我一惊,莫非项渊要用小意威胁我?
  “八王爷……”小意几乎是颤抖着开口,“你真的是……八王爷程子锐么?”
  我微笑,“正是。”
  “太好了,”小意大喜过望,“八王爷,顾意终于找到你了!”
  我察项渊脸色,没有丝毫波澜,心想他大约早已将顾家的事情调查清楚,于是领小意到水榭坐下。
  小意摇头,“皇上在此,草民不能平座。”
  倒像是顾家的孩子,礼数规矩丝毫不能逾越。我笑,看看旁边的项渊,“原来子锐也逾矩了。”
  小意一怔,“八王爷是宗室正统,当然与小意不同。”
  此话一出,我却暗暗担心。在项渊这个取储君而代之的新帝面前提“正统”,似乎很是不妥。
  幸好项渊对顾意不像对我那么斤斤计较,而是淡然一笑,“朕既允你与程子锐见面,坐下便是。”
  “是。”小意有礼的躬身,才小心坐到我身边。
  原来小意真的是顾然幼弟。当日程衍步步逼近,顾然知道老父生性刚烈,必定会随主殉国,故以母亲身体不好为由,安排幼弟和母亲到烟罗湖修养。顾意懵懵懂懂的跟着莺儿来到烟罗湖,不久却传来了顾家满门抄斩的消息。
  “既然如此,小意为何一定要回到齐国?”我想起初见顾意,他将画扇卖我时,说过要回靳都去的。
  “母亲说一定要找到父亲和兄长的尸首安葬,还要多谢皇上派人去,”顾意感激的看着项渊,“若非皇上,只怕顾意父兄只能……”
  项渊伸手止住,淡淡安笑,“顾家虽然是齐人,却是满门忠烈,此等忠义之门朕亦十分钦佩,不必多言。家族大义,不能淡漠。”
  我见项渊话里有话的看着我,知他这样尽心卖我人情还是为了除掉凌北静,并不多言,而是转向顾意,“你来找我,是为了……”
  “哦,八王爷,哥哥走前留书给顾意,要我一定将一样东西转交给你。”顾意说罢,从怀中小心取出一物,放到我手上。
  我一看,竟是一块景铘玉牌,上面清晰的一个“然”字,正是当日我将顾然收入景铘门下时赐他的那块。
  非死不离。
  非死不离。
  当日二人皆是年少,出身非常门楣,身负非常才名,宝马轻裘,挥斥方遒,何曾想见料到如今境况?
  今朝子锐不过流落在外,而顾然,早已死在新帝刀下。
  虽早知故人已去,却是此刻,非死不离的玉牌到手,才忽然意识到黄泉两隔,永不相见,如何冰冷残酷。
  “八王爷,哥哥还说……”
  我看向顾意,却见他略一犹豫。
  “哥哥说,此生无负王爷所托,最大遗憾是不能再为王爷效力。”
  我点点头,却总觉顾意有所隐瞒,但毕竟项渊在此,不好细问。
  顾意小坐片刻,便站起来要告辞,我又不是主人家,当然不会挽留。
  “八王爷,顾意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请讲。”
  “不敢,”顾意微微低头以别身份,“家慈常常说起王爷曾与哥哥在府上小聚的场景,很是想念八王爷,不知您能否……”
  我略皱眉,其实我和顾然的母亲从未谋面,何来想念?想来是顾意有话要跟我说,却不想项渊听见罢了。
  不过这番话听上去尚能自圆其说,我收敛神色,望向项渊。
  项渊一笑,并不推阻:“等子锐身体好些,自去便是。”
  “多谢王爷!”顾意再次跪拜谢恩,便退了下去。
  我反复看着手中玉牌,不由轻叹。
  “走吧。”项渊突然对我说。
  “去哪儿?”
  “散心”,项渊回答简短,复又抱我起来。我前次吃亏,这次不再随便挣扎,却看到项渊抱着我向一旁临水的平台边缘走去。
  “喂。”眼见他马上就走进湖里还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我忙提示道。
  这人不会是要抱我跳下去吧?
  果不其然,项渊走到高台边上,突然向下一跃。
  并没有想象的水声,只是轻轻摇晃。我睁开眼,才看到自己和项渊正在湖边停着的一只小画舫上面。
  原来这高台不是简单的临水,而是有木阶向下,可以到主人家的船上。
  这行馆倒是有趣,前门走车,后院行船。
  不禁莞尔。
  “笑什么?”项渊伸手示意,撑船人便将画舫离岸,游向湖深处去。
  “只是以为以为皇上嫌弃子锐麻烦,想把我扔到河里喂鱼,没想到却在船上。”
  项渊一笑,难得并非冷笑,也没有凌驾于上了然于心的锋利。
  于是试探,“皇上……子锐能不能改天去看看顾夫人?”
  项渊并不答我。
  “皇上若担心子锐,不妨派吴凛和子锐一同前去。”我可不想招惹项渊。
  “朕是担心你,”项渊站起身来,看着月亮,“不过不是担心你会逃跑,而是担心你的身体……”
  “嗯?”我是不是听错了?
  “罢了,”项渊微微回头看我,语气复又冷了下来,“程子锐,你是不是从来都不知道‘惜命’这两个字的意思?”
  摇头,“子锐不是不懂惜命,而是命不由己。”
  “有趣。”项渊点头,“你虽不懂惜命,却偏有人为它斗得天翻地覆。”
  “程衍杀我是天经地义,至于凌北静……”我一停,竟不知说什么好,突然一笑,“他恐怕只是一时迷了心窍。凌王爷虽然没有皇上这般下手果决,心思缜密,也是万里挑一的高明,不会始终如此。”
  “只怕他是执迷不悟。”项渊摇摇头,突然转过身来看着我的眼睛,“程子锐,真不知道,你是太过聪明,还是太过自负了……”
  

    ☆、玉下瑶台(5)

  我在项渊行馆住了整整三个月。
  我到底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做什么,虽然与世隔绝,但对于软禁来说,似乎又过得太过奢华舒适了些。
  其实项渊本想带我回永都去,而我当然不想回去。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
  温先生。
  于是当天晚上温先生去找项渊,说我不适宜长途劳累折腾,否则气啊血啊命啊各种不合一类的,终于还是说服项渊把我留在了烟罗湖畔。
  当然,我的代价也是十分惨重的——为温先生翻译《明濛医略》。
  我哭笑不得的看着满桌子的“医略”,心想明濛人真心文不对题,明明是医“略”,偏偏有九卷之多。不得其解之下,仔细一看,封面上写的根本不是什么“医略”,分明是“医典”!
  我忙以手扶额,各种气血精神都不合了起来。
  “没关系,公子慢慢做就是。”温先生笑得两面三刀,“我看公子做好的时候,便可以去看顾夫人了。”
  我忙不迭的奋笔疾书起来。都怨项渊留话,说何时温先生认为我身体可以支持,才能去看顾夫人。
  “呼……”我搁下笔,终于写完了最后一个字。我抱起书卷,向温先生房间走去,脚步无比轻松,伴着秋夜满园的桂子清香,点点灯火,一轮新月,满天星光,一棵笔直的树……
  等等,这回廊上怎么会有一棵树?
  难道又是项渊?
  “皇上!”我忙跪拜下去。
  “起来。”项渊示意。
  这回我已经体力好了很多,生怕他又下手抱我,“刷”的站了起来。
  项渊一笑,“听说子锐最近很是忙碌。”
  “劳皇上记挂……”我笑得两面三刀的看向项渊身后的温先生,“承蒙温先生指点,不至于虚度时日。”
  项渊笑着摇了摇头。
  “皇上,老夫看程公子已经恢复了很多,可以出门了。”
  我忙不迭的点头,“正是正是,子锐正准备明日去探望顾夫人。”
  项渊与温先生对视一眼,随即点头,“也好。明日你先去顾夫人处,我们再出发回永都。”
  “回永都?”我望着项渊,似乎一时无法理解他在说什么。
  温先生了然的走过来,取了书便离开了。
  “陪朕去湖上吧。”项渊难得不用命令语气,我亦只有同意的份儿。
  于是下到临水的高台底,画舫依然等在下面。项渊登上画舫,我却看到了一旁的一叶小舟,大约是下人日常采买时用的。
  于是欣然登上,解开绳子,长篙一点,小舟行到了项渊面前。
  “程子锐?”项渊望我一眼,见我微笑,了然于心,无奈迈上我的小舟。
  我漫无目的向湖心划去,秋夜天气晴好,下弦月清晰凌厉的有如刀锋。
  算来,那天凌北静在湖心下船前许下的百日之约,所剩日子也屈指可数了。
  若我平安,则白日之内来接子锐回齐,否则……
  我望向小舟那头的项渊。他的侧脸背在月光里,看不分明,只有月色一般清晰凌厉的轮廓。
  “皇上在想什么?”我不禁好奇。
  “你。”答案依然简短。
  项渊这人,总是惜字如金,做了皇上便更变本加厉。
  “不知子锐身上,有什么皇上想不明白的地方么?”
  项渊微微摇头,“你为何要帮我应付太子?”
  我一怔,这人好生无趣,过了这么久的事情,都要追究。
  不由一笑,“皇上记得当日在项潋那儿听墙根,听得子锐说给潋儿的故事么?”
  “是关于……齐国前太子妃的?”项渊果然还记得。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皇上不恐怕不知,太子妃并非子锐生母吧。”
  我见项渊安静看我,便继续下去:“子锐是生母临死前托付给前太子妃的继子。虽然太子妃念在母亲面上,视我犹如己出,却亦不敢表面上太过亲近。皇上知道是为什么?”
  我微笑,“因为子锐的母妃,说来也算出身十分高贵,可惜命途多舛,年纪尚幼便经历了丧国之痛。”
  “你是……”项渊不由慢慢走到我面前。
  我停下手中的长篙,微微一笑,“论起来,子锐当称皇上一声表哥。”
  昔日南梁灭国,王室沦丧,悉数被灭,只有众多女眷或被充作侧妃小妾,得以存活。我的母妃和项渊生母舒贵妃,本就是一对双生姐妹,可惜分开两国,再未相见。
  那年皇祖父大寿,项渊随舒贵妃前来贺寿,我在寿宴上看到舒贵妃的容颜,竟然与新亡的母妃一模一样,便默默留意。后太子妃托重,将景铘交到我手上,我便着力调查此事,才得知当年真相。
  “原来如此。”项渊默念着,勾起一个难以言喻的笑来。
  我放下长篙,“不知皇上当时,又是为何笃定子锐会帮皇上,而下套去捉凌北静?”
  项渊并不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冷冷开口,“程子锐,其实你不必在这里等他了。”
  我一怔,项渊如何得知我和凌北静的百日之约?
  “其实凌北静回到齐国已经很久,朕以为,他不会回来找你了。”
  凌北静回了齐国……
  我微笑,这不是正好,他至少平安,而我,也好好活着。
  项渊看我,“你认得越靳么。”
  “越靳?”我回忆起在齐国落水的那天晚上,正是越靳杀了凝玉,还要置我和迎约鉴修于死地。
  他不是邶国人么?
  “他就是当日险些杀了你的那个人吧。”
  “皇上怎么知道?”
  项渊一笑,“上次凌北静从烟罗湖跳船,本来吴凛早在湖岸布好了人,那些人却全部被鸽血红毙命。”
  “鸽血红?”我诧异,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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