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落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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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落清歌-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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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城。纪璘雪一想到这个地方,心口就会忍不住的痛。
  风韶月。那个美丽清淡柔和温雅的女子,在那里等着,为了与他的诀别,准备做最后一件事。
  大批人马直扑丹城而去,终于站在丹城脚下的时候,纪璘雪抬头看了看那耸立的城墙,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似乎在哀叹,又似乎是决绝,再或者,什么也没有。
  安置好大批人马,纪璘雪只带了一小部分精锐进城,依旧沿着丹城的街道走了一遍,最后才寻到那座小院门口。
  拍了拍门,应门的,却已经不再是那个年纪不轻的妇人,而是另外一个完全面生的农夫:“什么事?”
  纪璘雪稍微有些恍惚:原先那个热心的妇人,现在应该已经得了银子去别处谋生了,他精心设计的剧目,早就已经开演,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再没有一点退路。
  没有多余的话,纪璘雪沉默着挥了挥手,身后跟着的人立刻流水般冲进那扇矮矮的木门,把农夫骇得说不出话。
  “别多事,”纪璘雪没有马上进去,而是对着农夫轻轻说,那语气,分明有些怜悯和同情,甚至有些柔软的歉意,“收拾了你的东西,快些走吧。”
  等他跨进木门走进院子,风韶月已经被下属们带到了他的面前。
  韶月神色清淡,一点不显得慌乱,丝缎般的青丝温婉的挽成一个双飞蝴蝶髻,一个古朴大气的银步摇斜斜插在上面,说不出的好看。
  纪璘雪依旧沉默着,示意属下们把风韶月带走。
  小小一个院子,立刻从方才的拥挤不堪变得冷清寥落,纪璘雪站在院子中间,微微的挑起一点唇角,露出一个笑。
  心里的那点疼,愈来愈尖锐起来,几乎要把他的心脏都戳出一个洞。
  找到韶月的过程,一如想象中那样顺利。
  纪璘雪一伙人并没有在城内留宿,一则他们人数较多,贸然进城容易引人注意。二则出于纪璘雪的私心考量:若留在丹城内,他若想做些掩人耳目的事情,即使避得开自己的属下,也难保被其他无关的闲杂人等撞破,以后不好收拾。
  审问韶月的过程,纪璘雪自然是避开的。
  他不能公然维护韶月,更不能交代下属们手下留情:此时境况,实在容不得一点差池。
  韶月不过一个弱女子,被纪璘雪专程带来的商部下属拷问不过半日,已经浑身伤痕累累,纪璘雪想着法子调开了这些手下们,暂且留出片刻给韶月休息。
  性命之忧是没有的,纪璘雪一早想了法子,给韶月喂下一颗护住心脉的药,只是这遍体鳞伤,看在他眼里,几乎像是一种凌迟。
  可是,韶月还不能开口,说出那个假皇子的下落。
  时候还不到,若是招的太顺畅,引起清渊怀疑,便都是前功尽弃了。
  夜深人静之时,纪璘雪纵然疲惫的无以复加,却每每睁着眼睛直到天边泛白。
  他不敢睡,不能睡,也无法睡。
  韶月被折磨的日子里,他迅速的消瘦下去,但却始终没有垮。
  他在熬,绝望而又忍不住祈求希望的,在这样的日子里煎熬着。
  第四日,韶月几乎不成人形的时候,终于说出了皇子的下落。
  当初风韶琴落在商部手里的时候,不过熬了两日,就将自己所知道的关于姐姐的消息全部说了出来,可见商部做事是如何的残酷果断。
  总算拿到了那个假皇子的下落,按惯例,韶月是必然要被商部处理干净的。但是纪璘雪一意孤行,硬是拦了下来。
  牢门打开,他见到人不人鬼不鬼的韶月,几欲发疯。
  那时的他,终于再也顾不得清渊的怀疑该死的情景,他只知道,他差点就要害死风韶月!
  原来他的心,终究还是肉做的。
  纪璘雪发了疯的抱着韶月,涕泪纵横,对着一众手下一字一字,宛如噬人一样的可怕表情:“今日,谁都不准再动这个女子一根头发!她何其无辜,你们若是敢损她一毫一厘,我定然要了你们的命!”
  这些话,一字一字,也重重锤在他心上。
  “我会护你从此以后一生一世平安喜乐,再不会让你落入如此境地。”纪璘雪抱着韶月离开,眼泪落在女子残留着血污和瘀伤的脸上,轻声承诺。
  安顿好韶月,纪璘雪花了重金请人日夜不停地照料着,竟是连一日都不肯耽搁,连夜上路,一路向丹城不远处的一个小村子——祥福而去。
  祥福祥福,真是个祥和吉利的名字。
  纪璘雪依旧是带着一点笑意,默不作声。
  到了村子,纪璘雪站在村口,望了望头顶的天空,终于说了一句话:“围村子,搜。”
  属下们看出他心情不佳,更不敢怠慢,每家每户仔细搜过去,终于将韶月口中的那个皇子找了出来。
  那人神色仓皇如同丧家之犬,眉眼之间,居然与纪璘雪的娘亲雪颜夫人有七八分相似。
  那人仿佛还不知道自己被抓起来的原因,惊慌失措,不停地恳求哭喊,声嘶力竭。
  纪璘雪知道,这人今日一死,民间皇子,也就算是彻底死了。
  或许,有些其他的东西,也死了。
  纪璘雪走近他,目光悲悯而深沉。
  似乎看出他才是主事的,那人立刻连滚带爬过来揪住他裤脚死死哀求,满脸的泪水。
  这张脸,和娘亲真的好像啊。
  纪璘雪缓缓蹲了下来,用手替他拭去了泪水。“放心去吧,不会连累你的家人。”
  这大概,是他为这个无辜的人所能做的,唯一一件事。
  奇迹般的,听了这句话,那人竟然停了抽噎,放开了手,抹净自己的泪,慢慢站了起来。
  “请你不要忘记今日之约。”那人一改之前那副孬样,面容平静,甚至隐隐有些高贵之意。
  “我自然,言出必行。”纪璘雪与他击掌为约。
  那人微微冲纪璘雪点了点头,随即有一柄闪亮的剑光刺穿了那胸膛,带起一片血光。
  身体轰然倒下的时候,拍起大片尘土。
  那人的眼睛,至死都没有合上,似乎带着无法解下的执念,死死地盯着祥福村里,那一户门窗低矮的人家。
  纪璘雪俯□合了那人眼睛,深沉交代一句:“厚葬。”
  随即立起身,朝着清渊所在的京城方向,遥遥一眼,而后就是浓厚黑暗挟裹而来。
  他已经连着几日没有好好休息,心力交瘁,终于撑不下去。
  总归是,结束了。
        


☆、心结

  梦境深沉而混乱。
  仿佛有火在烧,一点一点,从脚踝到眉梢,大火迅猛,那种灼痛鲜明,无法逃离。
  似乎都可以听到皮肤尖叫着逐渐失去水分的干裂过程。
  心口,烫的像是要裂开。
  喉咙干渴得厉害,极度缺水。
  “拿些水来。”
  朦胧里,听见有一把熟悉嗓音说着话。
  随即,就有清凉甘美的水一点一点渗进嘴里。
  终于有所缓解……可是这一点点水,根本无法浇灭心头的那团火,反而激起了更多的渴望。
  纪璘雪面上有异样的潮红,眉毛揪着,嘴唇干裂。
  清渊坐在床边,拿手去探怀中人的额,依旧是骇人的热度。
  “你们到底开的什么方子!都已经三四天,这人怎么一直都烧得这么厉害!”压低了声音,清渊止不住怒气的训斥。
  床榻前跪着的,是太医院的一帮子太医,现在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吱声。
  “他若再不好,你们就当心自己的脑袋去吧!”清渊怒气上扬,又不敢大声怕惊了怀中的人,只好压低声音疾言厉色,“给朕滚下去好好想法子!”
  一帮子太医唯唯诺诺退下去,清渊再端过一碗水,仔细往纪璘雪嘴里喂,神色焦灼。
  纪璘雪这一场病来的着实奇怪。现在高烧不退,起因确实如太医们的诊治所言:连日来心力交瘁身体羸弱,又心情急躁一时间气火攻心所致,好好调养几日用些药应该并无大碍才是。只是现在,纪璘雪是心结难舒,因此虽然药是流水般的灌下去,却总也不见好。
  那人的人头早已带回来交给清渊,只是好端端去的纪璘雪,却是被抬到他面前的。
  既然肉中刺已除,清渊也就松了口气,心里暂时没了什么顾忌,见纪璘雪的样子,顿时有些慌了神,把太医院的一众御医统统叫了过来,只是已经几日过去,纪璘雪的病情,却似乎没有半点好转。
  清渊这边心急如焚,守在门外的三水却突然跑进来通报:“皇上,阮公子来了,这会子求见呢。”
  “忙着呢,不见。”清渊头也不回。
  “阮公子说,他有法子治这位爷的病。”三水小声禀报。
  清渊神色不悦,沉吟一会,终于说:“让他来吧。”
  放下碗净了手,阮霜进来见礼:“草民叩见皇上。”
  “起来说话。”清渊依旧坐在床边,并不介意让阮霜看见此时情景。
  阮霜立起来,一袭淡青色丝质长衫衬得他一身梅竹之姿。
  “你说你能治他的病,可是真话?”清渊压着焦灼和怀疑问他。
  “不妨让草民一试便知。”阮霜微微笑,答得不卑不亢。
  清渊想一想,终究还是往一侧移了移身子,算是默许了阮霜的请求。
  阮霜上前,面色平静,然而看见床榻上纪璘雪那红的不正常的脸色和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时,还是忍不住稍微心悸。
  “皇上,”阮霜退两步跪下,轻声说,“草民医治之时还请您移步,免得脏了您的眼。”
  清渊深深看了一眼跪下的阮霜,拿不准这个来历神秘的媚术宗师到底动的什么脑筋,但是刚刚他明明看见阮霜眼里的那一抹不忍和疼惜。
  他有把握阮霜不会下手害纪璘雪,因此再一次对阮霜让步,起身出去了。
  阮霜将屋里的一众太监丫鬟们都赶出去,关上门,疾步奔到床前,此时脸上才显出担忧的神色来。
  “雪,醒醒。”
  阮霜扶起纪璘雪,一手拿枕头垫在身后让纪璘雪能够倚坐着,然后将他的衣裳一层层剥下来。
  端来一盆热水沾湿了布巾,阮霜耐心的替纪璘雪擦身。
  纪璘雪此时高烧不退,浑身汗涔涔,难受的很。阮霜擦净他的汗,用干净柔软的锦缎被子裹住。
  换一盆冷水沾湿了布巾搭在他额头上,纪璘雪的脸色看起来多少好了一些。
  高烧不是一时半会会致人死地的急病,只是好起来会慢一些,熬人罢了。
  纪璘雪发着烧,神志不清又没有食欲,阮霜捏了捏他的手腕,美丽的脸上再度浮现不安。
  他身体虚弱,这种时候,更应该好好进食才是。
  转头就看见桌上的两只小碗,一只里头是煎好的药,一只里头是一碗清香爽滑的清粥。
  拿过粥碗,阮霜手指碰了碰碗壁,粥还温热。他用勺子舀了小心灌进纪璘雪嘴里。毕竟还昏迷着,这一碗粥喂得着实辛苦。总算吃了些下去,纪璘雪似乎不愿多吃,阮霜也只好作罢。
  药是一定要吃的,太医院的太医们医术总是精湛的,只是开的方子都稳重中庸,虽然好的要慢些,但总归好在稳妥。
  哄着把药喂下去了,纪璘雪额上早已经有一层薄汗。
  只要好好进食乖乖用药,这病,定然是能好起来的。
  只是这病症来的奇怪,似乎不单单是受寒受惊所致。
  阮霜与他相交甚深,虽然纪璘雪这次没有与他打招呼,但是心里大约还是明白纪璘雪是为何而去的,心里的结也是知道的。
  “雪,醒醒吧,你若再不醒来,就看不到你的皇上为你心急如焚的模样了。”
  “你此行,定然心愿完成了吧。最难的已经过去了,你这样浑浑噩噩,岂不是对不起之前的苦心经营。”
  “你为他所做良多,他岂会负你如此一番心意。”
  阮霜贴在他耳边轻声劝慰。
  纪璘雪的心结,不过两个字罢了。
  还能是什么,他的心里,还能装的下什么?
  不过是,清渊罢了。
  纪璘雪不肯醒来,大约也是怕。
  他已经覆水难收一无所有,他下了太大的赌注,他怕输。
  他不过是一厢情愿想逃避罢了。、
  如果一直不醒来,或许也就一直不必面对现实。
  无论结果是好是坏,至少不会毁了他心里的那点微弱期待。
  话已说尽,阮霜抬起头,终于缄默不语。
  想不想得通,他无法以身相替。
  说来可笑,最初拦着纪璘雪的是他,现在帮着纪璘雪的也是他。
  他在房里呆的时间不短,清渊那边明显没了耐心:“阮公子,皇上让奴才来问问,您这边好了没?”
  阮霜没急着回话,忽然又伏□去在纪璘雪耳边快速说了句什么,然后扶他躺下,走到门口开门:“让皇上久候了,草民告退。”
  阮霜下去了,清渊连忙进来查看纪璘雪的状况。
  气色确实有所好转,用手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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