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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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夫-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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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酒肆里来了两个风尘仆仆的外客,要了两壶酒和一碟花生,在窗边的桌椅上坐下侃起大山来,“田帮这下可真是倒了血霉了,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啊!。。。唉,一个都没放过,这也太狠了吧~” 
另一个人道:“怪就怪他们居然在太岁爷头上动土,做这等朝廷明令禁止的营生,还设计毒害范里正,平日里也没少做欺邻霸里的腌臢事,该当此报!也不冤枉啊~” 
“唉。。。你这叫没看见当时的场面~”先前那人摇了摇头,用筷子夹了颗花生放进嘴里,边嚼边说,“那时候,萧参将带了三路兵马把田帮团团围住,自己提著一杆雁翎枪冲进总堂,把田爷和他一个脔宠一起刺了个透心凉!~这还不算,又去了那关红牌小倌们的楼里一顿好打好杀,血流成河、惨不忍睹。唉,想想那些也都是苦命人啊。。。作孽啊。。。” 
陈九远处听见手一抖,托盘上的酒壶摔到地上,“!”的一声砸了个粉碎,当下也管不了那麽多,冲到窗前那桌问道:“这位客官,您说的可都是真的?是什麽时候的事了?田帮上下,真的都死了?怎麽突然就……”那两人疑惑地看了看他,陈九急忙打了个哈哈,道:“两位有所不知,小的有位远房族弟,就被卖到田帮那楼里。。。小的再给两位加几个小菜,只求把事情原委告诉小的可好?”两人这才应了。 
原来五天前,在华严寺落发为僧、法号“行痴”的范望圆寂了,萧参将正是他曾经提到过的好友萧北楚。三天前,他雷厉风行地带兵血洗了田帮,想必早已查明范望当初所吃暗亏的原由,特来复仇雪恨的。二当家蔡恒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事先走了,现在朝廷下了海捕文书悬赏捉拿。北苑楼里几乎无人生还,陈九所说的那个远房族弟估计也是凶多吉少了。 
陈九听到後面人都傻了,脑子里嗡嗡地直响,范望死了、田爷死了、就连小高也。。。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愣愣地落下两行清泪来。客人当他是伤心过度,也无人耻笑他,吃完後在桌上留下银钱就走了。 
陈九这日的心情差到了极点,本都是活生生的人,怎麽就都这麽去了?!他隐隐觉得,这里面也有自己的一份业障在,范望可是恨他?田爷死有余辜不说,小高和北苑的其他人可会怨他?他无心再做生意,早早地收了铺子回了家,却碰上了两个意料不到的客人。。。 
这晚陈九是在自家开了火仓,让陈义武先吃起来,他盛了些给聂大娘送去,回来後再去灶间拿自己的一份,却听见里面似乎有人在,“谁啊?!”“小九子,是我啊~还记得吗?”走出一个披著斗篷的女子来,她拉下面纱,竟然是花想容。 
“花师傅。。。你怎麽来了?”陈九一愣,呆立不前,今天的意外还真是不少。 
“哟,还记得我呀~也没让花师傅白教你一场。除了我,还有个人呢~”倒是花想容上前拉住他的手往柴房走去,还没进门就看见地上斑斑驳驳的血迹。“蔡哥!”陈九下意识地就想挣开花想容的手逃开,却被她紧紧抓住,当著他的面“扑通”一声跪下,道:“小九子,你既然还叫我一声师傅,就买我一个面子,救救他吧!。。。” 
35 
陈九伸手去扶花想容,却不料她就像钉在了地板上一样,於是便松开了手直直站著,用眼角偷偷打量蔡恒。他躺在草堆上紧闭著双眼、面无血色,脸上的刀疤此时更觉得!人的慌,右手捂住腹部的某处还在不断地流血。 
陈九不忍再看撇过了头去,脑中却想起了今日酒肆来客所说的话、范望的死、还有自己受到的田帮的欺侮,终究软不下心来,呆立著不去看花想容,不赶他们走也并不答应救人。花想容久等没有回音,抬头却瞧见他紧咬著嘴唇一副倔强的表情,知他心里是不愿意了,当下就跳了起来眯起双眼、咬牙切齿地指著他的脸骂道: 
“好啊好啊!~陈九,你到底是不识好歹呢,还是狼心狗肺、过河拆桥?你以为没有他,你能呆在北苑?你以为没有他,你能有那麽多达官贵人来找你这种乳臭未干的毛小子?(恶搞一下毛老爷。。。奸笑ing)你以为没有他,你能那麽快还清二百两银子?你委屈了,你委屈了怎麽不去问问你那个什麽土根哥?!是谁说家里有个模样还不错的小兄弟。。。” 
“想容!别说了~”蔡恒挣扎在坐起身来,咳了两声说道:“他还只是个孩子。。。他不懂。。。”花想容惊呼了一声,急忙冲上前去扶住他说:“小蔡,你现在不能动,你给我老实躺著,不要命啦?!他不懂,他不懂他就有理了?!不懂就要让他懂,不识好歹的东西!唉,你跑什麽。。。” 
陈九不顾身後两人飞奔出柴房,沿著田埂一直跑、一直跑,直到田野尽头靠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剧烈地喘著气。头顶上的月亮是夜出奇的亮,向地上万物洒下苍白的光芒,远处传来几声不知是狼还是狗的嚎叫声。他背靠著树根慢慢坐到地上,脸色自是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泪珠闪耀著银光,在他脸上滑出两道星河,起初只是静静地流淌,可没过多久,他便抱住自己的双膝嚎啕大哭起来,哭得撕心裂肺。其实,花想容所说的,他怎麽可能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呢?!可是,真相太过沈重他背负不起、也不想去背负。 
只要能和土根哥在一起,他并不想去追究事情的原委,就算是自欺欺人那又如何?可花想容今日,却生生地将这块遮羞的面纱撤去了,露出了背後无法忍受的丑陋。蔡恒是一直瞒著他的,无论是出於什麽理由,他都应该感谢他。尽管范望的死和蔡恒有著脱不开的干系,可就像花想容所说的,蔡恒可真没有什麽对不起他陈九的! 
陈九哭到最後,泪也干了、心也麻了。他问自己,如果早知道是这样,还会选择去田帮吗?思量了半刻,他知道,自己还是会去的,只是出来後,再也不敢去见土根哥了。。。可那样的话,和现在的结果又有什麽区别呢?!不,还是现在这样好,一阵痛哭之後,顿感轻松不少。土根要走便走好了,他不欠他的,一切都是他自己愿意、自己傻罢了。 
陈九站起身叹了口气,大步赶回家去,帮花想容把蔡恒的伤口料理妥当後,另煮了些稀饭给两人吃。蔡恒累了先睡下了,花想容到灶间帮陈九洗碗刷盆,也不对他说一声谢,只是最後抱住了他,良久才轻声呜咽道:“小九子,你是个好孩子。。。我不该那样对你。。。”陈九闻言一阵心慌,挣开她的怀抱溜回主屋去了。 
翌日清晨,花想容塞给了陈九一些钱银,陈九起初甚是推拒,她板起脸说是要他去买些伤药和好些的吃食,对陈义武也有个交待,他才收下了。朝廷的官差像是把这个偏僻的小山村忘了似的都没有来搜查过,两人在此处住了月余,蔡恒的伤才好了七七八八,就收拾行装准备离去了。 
这些日子的家务事,都是花想容帮忙做著,陈九最後一日得了闲,便去找蔡恒聊上几句,倒不似最初那般敌视了。“蔡哥,你今後什麽打算?” 
“呵呵,我还能有什麽打算?别被姓萧的抓到,带著想容浪迹天涯,就这样过吧~”(小蔡哥真的是直的!~~ 泪。。。别说我的文里都是GAY!) 
“可是。。。师傅她大了你十多岁了。。。”陈九说著说著低下了头,只敢偷偷地用余光去看蔡恒的表情。 
“呵呵呵呵,你和你土根哥都是男子尚且情深至此,想容比我大了些又算得了什麽?”蔡恒见提到土根他的脸色又变得不好看起来,叹了口气,勾住他的肩膀拍了拍说:“你这性子啊,叫人怎麽说?是吃大亏的呀~自己好自为之吧。。。”陈九心里也明白,闷著不出声坐著不动了。 
“哟~什麽时候你们哥儿俩那麽要好了?九子,你师傅的男人可不能抢啊~”这厢是花想容端著饭菜进来了。两人急忙分开连连解释,倒惹得她掩嘴笑得前俯後仰的,最後说了句:“我不过是开开玩笑,你们这般著紧,倒像是真有那麽回事了~快坐下吃饭吧。”两人面面相觑,自然都想到了田爷吩咐吹箫的那一出。陈九在木墩子边坐下就埋头扒起饭来,蔡恒则在花想容身边坐下不停地给她夹菜。 
次日,陈九将他们从村後那条路送走了,看著他们相依相偎远去的背影,他忽然感到了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寂寞,压地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跌坐在地上,心里有种想哭的冲动,可眼睛却干涩地发疼。打这日起,陈九便经常有空就编织些草帽草鞋去镇上卖,不图能换回几个钱,就是不想在村肆里时时刻刻待著。 
年後陈义武犯病他又去找过怪医几次,得了方子後去镇上买药材,却发现没带够钱银而被赶了出来。他不小心撞上一个路人,却恰巧被认出是当初田帮北苑里的红馆儿,自是要求春风一度。陈九没有办法拒绝,也犯不著装腔作势,自此便一发不可收拾。和各种各样的客人打混要价,被骗过、被耍过、被赖过帐,终究练出了一身铜皮铁骨、一颗七窍玲珑心。 
原本以为这日子,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下去了,却没想到杀出这麽两个程咬金来。土根是他不想再去面对的过去,那莫公子呢?又是他的什麽呢?陈九睡眼朦胧中,听见“砰砰”的敲门声,紧接著响起的正是那个悦耳的声音:“小九子,你醒了麽?” 
36 
陈九心事繁重,本来就睡得极浅,半梦半醒之间被莫昕觞那麽一唤,便醒转了。他用手揉搓了一下双眼,撑著手坐起来,迷迷糊糊地说道:“醒了醒了。。。公子有什麽事麽?。。。”门外那人闻言说:“那我进来了~”随即推门而入。 
陈九见他手里拄著根断桌腿一跳一跳地走进来,急忙起身去扶,差点跌了一个踉跄,“公子,你腿伤还没好,快回去躺著吧。”莫昕觞呵呵一笑,道:“没事,整天躺著,人都快长蛆了~”他拿起手里的木棍挥了挥,又说:“前几天就靠著它了~还挺好使的。” 
陈九探头望望外面的天色已然不早了,问道:“公子可是饿了?我这就做饭去~”“嗯。。。其实,是另有一事相求。。。”莫昕觞说得有些吞吞吐吐。陈九奇道:“有什麽事尽管说?什麽求不求的~”莫昕觞顿了一下,才说道:“那个。。。我要洗个热水浴,药性还需运化一下,易容的妆,也需要重新上一次了。” 
陈九低头不语,乡野村间要洗个热水澡,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平常都用凉水冲一下了事,难道有空去山里的天然温泉泡一下,那可算得上是无上的享受了~不过莫公子腿脚不便,自然是不成了。。。莫昕觞也知道是为难他了,连忙摆手道:“不方便就算了。”“不碍事,公子先回屋里吧~今晚一定让你洗上。”说完陈九就扶著他回主屋内的榻上去躺著了。 
莫昕觞见他答应,也不推辞造作,一双妙目翻出灵动的光华,想必是真的高兴了。陈九心里一乐,难得这人这麽爱干净能忍得住那麽多天不洗澡,今天找了这麽多借口,怕是忍无可忍了~唉,不就洗个澡麽,就应了他吧。 
陈九出了门向张万财家走去,求爷爷告奶奶、作揖赔笑好半天,才把他们家那只红漆柚木桶借到手,背在身上走出好远才扔到地上滚回了家、放在主屋的外间。他回到柴房又劈了好些柴,起了火一边烧水、一边煮起饭来。晚饭後,他打了两桶井水,和著锅里的滚水搅了搅,试试水温差不多了。 
陈九走到里屋想去搀扶那人出来,却见到他已经自行拆下夹板、脱下外套和上衣,正在艰难地褪下长裤,丝质的袭裤也露了出来。不同与涂抹过灰粉的四肢,身上大片的肌肤泛著有些病态的苍白,应是多日不见阳光所致,背上的掌印居然散地七七八八,只留下一个模糊的暗影。 
莫昕觞看见他,忙招呼道:“还愣著干吗?快来帮我一把啊~”陈九两只脚像是生了根呆立在原地动也不动,半晌才说了句:“公子,我还要去看著水,先走了。。。”转身快步走了。“你!。。。”莫昕觞一恼,将长裤一把扯下,还撕裂了个口子。他把裤子随手一扔,拿起木棍拄著走到木桶边勉力跨了进去,还翻出好大一个水花。他愤愤将木棍一丢,啐道:“不识好歹!”府里多少丫鬟争著这个差事,今天让这小子举手之劳帮个忙都不成,真是气死~ 
陈九跑到後院,手扶著柴门兀自喘气,心跳得出奇的快。他抱起一堆劈好的柴火走到灶头前,塞了几块进去,接著便盯著炉火发呆。刚才那一刻,帮范望洗澡的那个晚上陡然跃上了他的心房。人在泡澡的时候特别放松,也就特别容易打开心扉吧~然而第二天,接踵而来的就是最为恶劣的背叛。。。也许,范望到死都不曾原谅他。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无法靠近,那就只能逃开。 
忽然,眼前一片黑暗,耳边吹来一阵热气,“九子,想我了?那麽出神~”语调痞气又充满了暧昧的情欲,不是土根又是谁?!陈九猛地推开他的手挣脱出去,恶声恶气地说道:“你来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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