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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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乐-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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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
  “偶感伤寒,已无大碍。”沈明意将他扶起,二人相邻坐下。“皇弟日久奔波,本该让你在京城休养数日,然先帝忌日将至,宫中事务繁琐,朕着实难以抽身,想劳皇弟前去南京皇陵主持祭祀之典。”
  沈明臣点头答应。“愿为皇上分忧。”
  “如此甚好。皇弟此去数日,务必专心筹备大典,锦衣卫事物应是无暇顾及,指挥官一职便暂且由朕另行指派,待皇弟归来再议。”
  沈明臣心底一凉,面上却不敢有半分违逆,叩首领旨。一出御书房,即被一路押送南京。
  江良回到王爷府,却早已被东厂抄了,人去楼空。有东厂太监来读旨,七王爷与乱贼私下勾结,软禁于南京,现行锦衣卫尽数划归二十六卫,将由东厂负责重组。
  江良一时想不出对策,老老实实跟着羽林军的人走了。
  宫里倒也不清闲,受了两天训就被派去当值。
  那天整夜都下着雨,诺大的皇宫清冷肃然,只有雨沿着屋檐落地的声音叮叮咚咚响成一片。同班的四人沿着长廊走着,江良听得头顶的砖瓦一声轻移。他说屋顶上有异响,那三人停下听了半晌也无声响,只道是他多疑。
  江良不信,翻身上了屋顶,只见几个黑影一闪而过消失在远处宫殿屋顶的暗面。他也不及告知同僚,沿着廊顶追了上去。
  到了宫殿顶上,他放轻了脚步环视四周,骤然听得身后脚步声响,起剑回身却是一愣。
  身后竟是一袭黑衣的青言。
  “你怎么在这里?”江良收了剑,将他拉到暗处。
  青言摇头。“你又为何在这里?”
  “说来话长。”江良别过头去看地下,那三个羽林侍卫听到动静都在朝这头赶。“你快走吧。”
  “江良。”青言忽然将他拉近,呼吸交织。“我……”
  “怎么了?”
  青言的手抱在他背后,手中紧紧地攥着一把匕首。钟离和鹤朱就埋伏在他身后不远。钟离伸手架在自己脖子上,轻轻一划。
  青言看在眼里,手微微颤抖,终是无力地垂了下来。
  “怎么了?”一个侍卫也翻上了屋顶,走近了看到青言当下一惊,伸手拔剑。“你是谁?”
  江良上前一步要护他,青言却推开他,手中举着令牌走上前。“锦衣卫温青言,奉命在此办事。”
  腰牌正是江良的那一枚。旧时的锦衣卫才解散不久,重组之事无人知其细则,那侍卫便道他真是新晋的锦衣卫,抱拳行礼。“有碍大人。”便跃下屋顶,继续巡逻。
  青言转身要走,江良伸手拉他。“青言你到底……”一握却发现他手中匕首,当即一僵,青言反掌便朝他胸口一击。
  雨夜屋顶湿滑,江良后退半步没有站稳,向后跌去。青言伸手拉他,却被江良就势带倒,夺了他手中匕首,二人倒在屋檐边上。
  那边钟离和鹤朱站起来朝这边走,青言趴在他身上,压低声音贴在他耳边道:“别出声。”作势把他的头重重往屋顶一磕,爬起来拍了拍手,对二人说:“晕过去了。”
  钟离不放心地踢了踢江良的侧腰,见他一动不动,才领着二人继续前往紫禁城的腹地。
  江良被他磕得晕沉沉的,只依稀看到三个人的背影,在夜雨中朦胧远去。
  离沈明意的寝宫渐近,侍卫却越来越少,一路通畅。寝宫门口竟然没有一个侍从,窗户也黑着,青言心中生疑,还未开口,钟离和鹤朱已径直破窗而入,只得跟着进去。
  三人还未站稳,屋里却骤然亮起,几十个持剑侍卫点燃了手中的灯烛。沈明意在龙榻上安然坐着,对钟离笑道:“弟妹,好久不见。”
  “哪里敢当。”钟离不动声色,默然握紧了手中的剑。
  沈明意勾了勾手,一个年轻女子从屏风后走出,竟是自幼跟在钟离身边的剪秋。
  钟离抬起嘴角冷哼了一声。“想不到我小小无相门,竟然也有你安插的内鬼。”
  “内鬼?话可不能这么说。”沈明意仍是笑着,望向三人。“对吧,鹤朱?”
  青言一惊,鹤朱却是笑着上前一步。“皇恩浩荡,饶无相一门罪人不死,钟离此人却冥顽不化,一心要加害于皇上,此罪当斩。”
  “皇孙常年流落在外,此番终于相认,倍感欣慰。”沈明意一字一句却都是望着钟离,洋洋得意。“皇孙今日替朕杀了这逆贼,朕便封你为淮安郡主,续你母亲的名号。”
  鹤朱叩首。“谢主隆恩。”
  青言见鹤朱拔剑,上前拦在钟离身前,却被钟离推开,低声道:“休要碍事。”青言闻言一愣,才想到这本是她们算好的计谋。
  却未曾想到鹤朱真的一剑刺在钟离胸口,鲜血四溅。钟离倒下,青言扑到地上抱着她,完全无力理会沈明意如何趾高气扬地走下来,鹤朱如何趁其不备拔剑刺他。
  “师傅,师傅……”青言不知当说何言,只是捂住伤口,一个劲地唤她。
  “傻孩子,”钟离伸手轻轻拂去他眼角的泪花,“鹤朱是要君临天下的人,我若活下去便是功高盖主,杀我自是应当,你莫要恨她。”
  “师傅,我还……”
  鲜血赤红地染了一手,钟离的气息也愈加凌乱。“青言,青言。师姐当年将你托付给我,我总算没有负她。以后师傅不在了,就没人教训你了……要听话……”声音渐渐低下去。
  青言伏在她肩头,眼泪滚烫地淌过她逐渐失去温度的皮肤。“师傅我还要跟着你学剑……我还没给你烧过菜……师傅我们,我们回南州去……”
  沈明意被鹤朱一剑割喉,四下侍卫皆惊,提着剑要冲上来。
  “休要放肆!”鹤朱走到案前举起玉玺,朗声道:“沈贼既殁,鹤朱身为淮安公主之女,先皇李裴外孙,便是唯一有资格继承皇位之人。违逆者,斩。”
  侍卫们一时慌乱,剪秋率先跪下:“吾皇万岁!”
  众人见势也纷纷跪下,祝声四起——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窗外夜雨未歇,又是一朝。                    
作者有话要说:  

  ☆、归人离恨

  山海关奉命大开,长孙瑜率兵入关,消灭京畿地区沈族残余势力,拱卫新皇之政。
  长孙瑜之子南下捉拿沈七王爷、锦衣卫指挥使沈明臣,却得知他已削发为僧,皈依佛门。
  三日之后,鹤朱即要登基。
  青言斜倚在椅子上,看裁缝们将着各式锦衣缎袍比在她身上做最后的修改。
  “鹤姐姐。”青言唤她。
  殷二娘立在身旁,轻轻拍了他一下。“叫皇上。”青言撇了撇嘴,鹤朱看在眼里。
  待众人退下了,鹤朱坐在镜前,青言才撒娇似的趴在她肩上。
  “鹤姐姐,你把江良放了可好。”
  鹤朱无心同他玩闹。“不好。”
  “你可是要当皇上的人了,他纵是小小一个校尉,能奈你何。”
  鹤朱微微蹙眉。“皇位初立,曾逆我之人必杀无赦,以儆效尤。”
  “可是……”青言的眼光渐渐垂下去,“你知道他……”
  “我只知道他是沈明臣的属下,还曾潜入百花楼,欲灭无相门。”
  青言松开了手,神色冷冷地站在她身后。“你有什么资格替无相门报仇?是你自己欺师灭祖。”
  殷二娘连忙拉开他。“休要胡说。”
  鹤朱却转头去唤侍卫。“把这厮关到牢里去。”
  青言在黑洞洞的牢房里被关了半日,也不知道什么时辰,鹤朱才慢悠悠地来了,喝退了牢中守卫。
  “这下知道错了?”
  青言坐在地上,背过头冷哼了一声,不去看她。
  “你还有脾气呢?”鹤朱蹲下来,隔着铁栏望他。“过来。”
  再如何恼,毕竟除了殷二娘,鹤朱就是他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青言不情不愿地在地上挪了几步,凑到她跟前。
  “这个给你。”鹤朱塞了一条冷冰冰的东西在他手心里,青言低头一看,却是几枚牢房钥匙。
  “这是……”
  “你带他走远些,省得我费心。”
  青言不解。“我为何要走?”
  鹤朱叹气,从脖子上摘下一条红绳,系着一枚糖玉荷叶,递给青言看。荷叶背面也刻着一个小字,芝。
  “这是为何……”青言更加糊涂。
  “你我本是亲生兄妹,娘只爱浪迹江湖,不肯成家,生下我便一直带在身边,而你则由爹抚养,就是温太医。”
  青言望着手中的荷叶,蹙着眉。“所以……我也是淮安公主的孩子?”
  “她从一开始就不想让你涉足皇权争斗,所以从来不曾相认。我现在所背负的一切,原本都该由你来担。”
  鹤朱伸手在他眉心轻轻一弹。“所以你快走远些,省得我看见你就心烦意乱。好歹我们二人里,还有一个是自由的。”
  江良睡得正香,牢房的锁叮叮咚咚一阵响像是有人进来,他也懒得理会,捂住耳朵接着睡。
  脸上有些痒,他伸手一抓摸到的却不是自己的脸。江良吓得瞌睡陡然退却,睁眼一看却是青言,连忙坐起。他先松了口气,立马又紧张起来。“你怎么也进来了?皇上不是你姐吗?”
  青言垂着眼睛,神色悲伤。“她当上皇上就像变了个人……我不过是说错了话,她就把我关了进来。”
  江良愤然。“女流之辈,对自己的亲眷尚且如此,如何稳固江山社稷?”
  青言被他逗乐了,笑道:“骗你的。”将手中的钥匙给他看。江良伸手要去拿,青言退后几步,他却被脚铐困在原地。
  “给我。”江良被他骗了有些恼。
  “你先告诉我,你说你要跟我去南州,还做不做数。”
  “你先给我。”
  青言故意在手上玩弄着钥匙。“你先告诉我。”
  “钥匙给我我就告诉你。”
  青言扔给他,他开了脚铐还不及青言追问,便将青言压在墙上恶狠狠地咬他侧颈,疼得他低声抽气。
  “你到底走不走?”青言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挣扎着问他。
  “做完再走。”
  次日便是鹤朱的登基大典,两人连夜出京,车马行装都是殷二娘备下,一路送到城门口。
  “你此去便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好生照顾自己。”殷二娘替他掖好衣领,又拂去衣上的灰尘。
  “二娘,”青言握住她的手,“你为何不跟我同去……”
  二娘微笑着摇头。“宫中凶险,有我陪她总会好些。你也长大了,该去过自己的日子。”
  “二娘……师傅不是被沈明意杀的。”青言攥着她的袖子,下定了决心对她道。“是——”
  “我都知道的,”殷二娘打断他,“我们早就商量过,为了让沈明意放下戒备,才能得手……师妹她这些年,活得也太苦了。鹤朱也只是按计划行事,你莫要迁怒于她。”
  青言一时又沉在钟离离世的伤感中,怔怔站着。
  “好了好了,快走吧。”二娘拍拍他的手,让江良拉他上车。
  夜空晴朗,繁星如缀。盛夏将至的帝都在身后远去。
  透过小窗户再也看不见二娘在城门下的身影,青言才终于回过头,眼中仍噙着泪花。
  江良握住他的手,笑道:“你这样哭哭啼啼的,还像从前不肯跟我走似的。”
  “以前再如何辗转奔波,总还是一个有家的人,今日一别,便真像是成了孤儿,什么也没了。坏的没有了,好的也没有了。”青言望他半晌,终是破涕为笑。“除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曲终人散

  夜里下过一场雨,到清晨雨滴还悬在叶片上,阳光底下明晃晃地挂了一树,起风时再羞羞懒懒地坠落。
  温青言照旧早起去开了铺子,缩在临窗的角落里看书。药材的苦涩和清香混在一起,沉甸甸地堆在空气里。
  窗外偶有人声喧哗,被重重竹影滤过,遥不可及。
  书翻了小半卷,才有人轻轻叩门。“大夫在吗?”
  青言搁了书道:“进来便是。”
  来者是个年轻女子,身上所穿的不过是平常百姓家的衣料,却仍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气度。
  青言并不抬头看她,邀她在桌边坐了,挽袖替她号脉。“身孕几月?”
  女子笑答:“三月有余。”
  “姐姐体质偏寒,我且开些调理的药材给你。”青言也笑着收了手,提笔写方子。
  “依大夫看,是男孩还是女孩?”
  青言不答,只把方子给她。“太医都未曾告诉你?”
  鹤朱扮了个鬼脸。“太医都是些假正经,信不得。”
  “徐子轩他人可好?”青言起身去抓药,声音隔着几重药柜传过来。
  “好得很,去年他考上殿试,抬头一看见我,堂堂状元郎竟然红着脸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倒是看得开心了,净知道欺负他,”青言装了满满一纸包的药,塞到鹤朱怀里,“拿回去叫二娘煎,别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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