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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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屠-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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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后脚步如期而至,司徒安情回过神来,立刻吼道:“走啊,现在不走就来不及了!”
  莫东流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只是吸了吸鼻子,声音飘渺得如同流云飞雾。
  “我现在才想起来……也许我真的……可以算是妖孽。”
  “啊?”司徒安情心下着急,听闻对方没头没脑的一句,有些茫然。
  “司徒公子,有酒吗?”
  “……呃……你这个时候了还管什么酒啊,快走啊!”司徒安情的声音略抖。
  “有酒吗?”
  看着莫东流异常认真的眼睛,司徒安情顿了一顿,身后扛着聂无双,他没手拿,乖乖答道:“腰间,葫芦。”
  莫东流轻轻将酒葫芦解下,拔开塞子,仰头咕噜咕噜一口全部灌完,漏出的酒水顺着下巴滑过优美的脖子,滴落到胸前衣襟,开出淡色的白花。
  司徒安情目瞪口呆地看着对方将空的葫芦随意一扔,抬手抹了把嘴唇。
  “你一直都喝这么烈的酒吗?”对方轻笑一声,似乎有些不胜酒力地退了一小步。
  “你……”
  司徒安情正要说话,却见莫东流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白袖飘起,白皙的手指柔柔地托住他的侧脸,淡色的薄唇靠近,在他的脸颊上印上一个轻吻。
  “我是千年古琴——东流。”莫东流忽而一笑,黑色的瞳孔如深海的黑珍珠一般明亮,“司徒公子,你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我希望你活下去。”
  雪色云袖一抬,莫东流手下竟凭空现出一把木制古琴,紫色琴身,七彩琴弦,光泽如同黄金般耀眼。司徒安情虽然不懂乐器,但一眼看去,就知道这不是一把普通的琴。即便不信鬼神的司徒安情,此刻不得不被逼着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就连身后默不作声的聂无双,也被此震惊。
  莫东流,何许人也?!
  “你带他走吧,我来断后路。”莫东流背对着司徒安情,迎面看着即将现出身影的追兵,侧过头,淡淡一笑,“为了救我,害你受了这么多苦,真的很抱歉。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你们平安逃脱。”
  “那你……”司徒安情总算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怎么办?”
  “我会被焚毁。”莫东流微微一笑,仿佛对自己回答的内容毫不畏惧,乌黑的眼睛浅浅一弯,“我在人间,已经毫无牵挂。借来的一魂一魄,也是时候物归原主了。我很高兴,能认识你们。”
  司徒安情听着这几乎可以算是遗言的话语,扯了扯嘴角:“你别开玩笑了……”
  “司徒公子,保重。”莫东流纤长的手指一抚琴弦,无形的力道将司徒安情推出些许距离,“重要的人,要你自己……亲手来保护!”
  白色的衣袂在湿润的空气中微扬,脚下的水气缓缓上升,竟形成厚达腰间的白雾,似梦似幻。
  司徒安情看着已经出现在眼前的追兵,又望着莫东流的背影许久,默默地眨了一下眼睛,一咬牙,背着聂无双飞快地离去。
  转头那一瞬间,心里百感交集。司徒安情轻功绝顶,却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觉得这么一段路,这么长,这么远,仿佛无穷无尽似的。
  身后,震撼天地的琴音入耳,原本阴沉的天,又塌陷了些许,显得更加可怖,隐隐地,仿佛伴有雷霆。前来追捕的千百弟子,被这浩瀚的音色压得趴在地上,紧紧地捂住耳朵。
  如珠帘落地一般的音律,蜿蜒流转的清泉落瀑,明明是辗转悱恻的悲调,却舞出壮烈的味道。司徒安情记得,这是多年以前,他教莫轻尘的那一曲……“叹故人”。
  前路依然泥泞潮湿,司徒安情头也不回地带着聂无双离去,那悠扬而又震天撼地的弦音徘徊在耳边,久久不能散去。仿佛如同那一年,月下的白衣和着那让人断肠的诗句:安得与君相决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三章 生死离别(二)

  再一次望了望身后起火的树林,司徒安情平静地转过头来。现在已经接近傍晚,正是涨潮时刻,水路已经无法逃生,唯一的去路,只能往长山密林方向前进。然而,他们两个人的脚程,实在是太慢了,集结的白道追兵越来越多,被逮到,只是时间问题。何况以他们两人的状态,一个二流剑客就能让他们丧命。
  司徒安情看着前方隐约可见的山洞,撇了撇嘴。他竟突然想起莫轻尘绝处逢生时候说的话: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呵,真是何其相似。
  “怎么停下了?”聂无双的声音虽然虚弱,却是冷冽如常,“又想回去救人?”
  “我不会再回去了。”司徒安情叹了口气,勉强打起精神,扯了扯嘴角,“有你一个就够麻烦的了。”
  “嫌我烦?”聂无双口气不善,“我还嫌你太磨叽,放下我,赶紧滚,我才不要跟你死在一起。”
  “操,怎么说话的!”司徒安情刚吼完,就听见周围似乎有什么动静,吓得立刻噤了声,悄悄地把人往山洞里头一放。
  “你这孩子说话真特么不讨喜,汪连那个熊孩子都比你会说话!” 
  司徒安情咬咬牙,看着聂无双不满的脸色,缓了一口气,放软声音道:“你听话,你在这里好好待着,我去引开追兵。”
  司徒安情刚说完,聂无双就开始强行冲穴道。
  手指在几处穴道上加重一点,司徒安情朝聂无双龇了龇牙:“臭小子,这冲穴道的法儿还是我教你的,我还怕治不了你!”
  “谁准你救我!”聂无双面色凶狠,语气也十分恶劣,“你特么不是不喜欢我么,别自作主张来管我!我才不需要你来给我引追兵!有多远滚多远!”
  司徒安情盯着聂无双满含怒气的眼睛,深吸一口气,第一次听从心底强烈的欲望,对着他的面大吼,热气直扑对方的脸上。
  “我特么现在喜欢你了,有资格管你了吗?!”
  震耳的声音缭绕洞中,聂无双被吼得一愣,眼睛瞪得老大,几乎忘记了伤口的疼痛。再看司徒安情时,对方的面色终于回复平静,自嘲地哼笑了一声。
  “操,其实这句话,也不是很难嘛……”
  也许是因为太过突然,聂无双许久都说不出一句话,几乎做不出应有的反应。他等这一句,已经等得太久,甚至曾想过放弃等待。没想到今日,在此等境况下,完成了心中夙愿。
  司徒安情抵着头,额前被风吹乱的刘海一缕缕缓缓垂落,在聂无双心里,柔柔地抚过。
  “无双,你们三个孩子中,我最担心你。”司徒安情揉了揉聂无双的头发,手中滑润的触感带起一份惆怅,“我只求你这一次,千万不要让我挂心。”
  “……”因为被点住穴道,聂无双无法动弹,这个时候,他多想伸手,狠狠地抱住眼前这个人,让他知道,被紧紧锁住的滋味。
  “真可惜,本来以为尚有时日给你准备庆生的。”司徒安情叹了一声,摇了摇头,“明天是你生辰吧?今日没将礼物带上,这个来代替好了。”
  司徒安情静静地望着聂无双半晌,忽然邪邪一笑,双唇凑近,重重地在对方唇上啃了一口,岂料聂无双早有准备,一口吸过司徒安情的舌头,轻咬,颤栗的感觉袭满全身。缠绵过后,司徒安情总算抽出了舌头,一根银丝尚在两人唇上相连。司徒安情侧头,平息了一下心内悸动,舔了舔嘴边的血丝。
  小混蛋,吻技不错啊!操! 
  “早就想这么做了。”司徒安情伸手抹掉了对方唇上的血色,却见对方依然是一副臭屁的脸色。
  两手食指按住对方的嘴角,向上一抬,司徒安情俯视着对方:“笑一下会死啊!”
  聂无双默默地看着司徒安情,任由他胡乱摆弄自己的脸,一双紫黑色的眼睛,依然留不住下定决心的司徒安情。
  “我走了。”司徒安情见对方没什么反应,也失去了逗弄的兴趣,揉了揉他的发丝,站了起来,“听话,不准出声。否则你明日的生辰礼物,我可就不给了!”
  聂无双最后看见的,是司徒安情肆意的笑容和飞扬的发丝,轮廓分明的侧脸光影柔和,青色的流苏发带在半空中选了一个圈,如同夜空的流星,那褐色潇洒的背影,终于被挡在层层叠叠的树叶之后。
  他并未想到,司徒安情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过。那承诺的生辰礼物,他用了几十年都没有猜出。
  ……
  云雾遮住了来时的去路,此刻已是傍晚,斜阳红色的光芒在云层之间抹出一道妖娆的颜色,在蓝衣人的眼底晕开。
  韩逸转过头,心还依然扑通扑通地跳着,上天眷顾,他居然真的一个人过了那根线,回想起来,真是步步惊心。
  脚下玉石般的积雪,与第一次见时并无不同,两边的梅花,开得更艳了,那一片片红色,如同美女的双唇,点缀着纤细的树干。浪花一般成片的梅树林,在韩逸的眼里,一瞬间竟有一种置身血海的幻觉,让他微微晃了下神。
  桀骜崖并不大,韩逸转了一圈,很快就在沧浪岩边找到了他。
  他背对着他,静静地站在崖边,望着远处的风景。白衣似雪,直挺的背影在红色的晚霞中显得尤为单薄。缥缈孤鸿影,寂寞沙洲冷。随风飘扬的白色纱衣如同烈焰焚烧一般直冲天际,仿佛下一刻,他就会被燃烧殆尽,化为尘埃,消散在渺渺天地之间。
  韩逸本是准备了许多话,可不知为何,一见到他,便什么都说不出来了,甚至不敢叫他的名字。
  “桀骜崖……其实是一个很漂亮的地方,对不对?”
  如同在脑海里想起的声音,温柔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阿澈……”
  “我本来打算,让你长住桀骜崖的。”楼惊澈的口吻带着些许遗憾,“可惜,我做不到了。”
  “为什么?”
  楼惊澈突如其来的莫名话语,让韩逸心底的恐惧骤然升温。
  “只有一个人的桀骜崖,你待不下去的。”
  “什么……意思?”
  “如果……我很快就会消失,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眼前的人长发如瀑,白色的发带连着根根分明的发丝,在空中飞舞,凌乱的身影如同韩逸的内心。
  “那你也……太狠心了吧。”
  “嗯?”楼惊澈眉毛一挑,似乎很意外。
  白色的身影渐渐转过来,几缕发丝挡在了嘴间,琥珀色的双眼默默地望着韩逸。
  “你没想过吗?如果你消失了,那么留下的我将会如何?留下的聂无双、汪连,他们又将会如何?”
  “……”
  楼惊澈怔了许久。
  四周的云雾越来越厚重,楼惊澈的袖口,凝出些许晶亮的小水珠。他忽然抬手,搂住韩逸,将他的头按到自己的胸口。
  “对不起……我没想过。”
  韩逸的手紧紧抓住楼惊澈的衣襟:“有什么事情,大家一起解决就好了……为什么要独自承担?”
  远方的最后一道日光已经完全隐入重山之后,只剩下周围依然泛着橙色光芒的晚霞。
  “你说的很对,只是……”楼惊澈嘴角一扬,散发出的丝丝邪气与儒雅的容貌合在一起,显得极其魅惑。
  “我偏不要。”
  “……”韩逸原本在楼惊澈胸口眷恋不肯去,一听到这让人牙痒痒的回答,心里咒骂了一句混蛋,抬头,果然又是那个怪性格的楼惊澈。
  “你要在我怀里待多久?嗯?”楼惊澈张开双手,以示自己已经放开韩逸。
  “……”
  别啊,大哥,我还有话没说完,你能不能别这样!
  韩逸悻悻地退后一步与楼惊澈保持些许距离,深吸了一口气,刚要说话,头上一阵柔和的触感,却是楼惊澈的手在上面摩挲。
  “笨死了。”对方出口的话语却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这样也好,都来桀骜崖了,汪连和无双,应当轻松一些。”
  “嗯?”
  韩逸眨眨眼睛,一时间并没有听懂,直到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他才惊觉自己似乎给楼惊澈带来了麻烦。
  转过头,各大门派的掌门除了青云派和华剑派全部到齐,为首的,是武当派掌门柳德松和少林寺方丈印凡大师,还有武林盟主秦纭。
  “照顾好自己。”
  韩逸只听见楼惊澈轻飘飘地丢下这么一句话,然后白衣一晃,已经跃到了那群人跟前。
  “柳掌门,印凡大师。我已经站在你们的降妖阵里头了,你们……不开始吗?”
  楼惊澈轻蔑的言语,瞬间激怒了众道士和高僧,各派掌门大喊着“大言不惭”,纷纷亮出了兵器,双眼却是紧紧地搜寻楼惊澈身上的武器。
  龙吟剑,到底在哪里?
  交战之际,紧张的气息如同绳索绑捆绑着众人。韩逸眼睛紧锁一人,手心已满满是汗。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四章 生死离别(三)

  长山密林深处,剑拔弩张。
  数量庞大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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